同学们纵是听这无聊事情听得不耐,也不敢随意挑战班长的权威,只跟旁人小小声聊着天。被念到的同学也陆续上去讲台拿回自己的东西。
“夏果——”班长头也没抬的照着信件念了出来,念完全班默了一瞬,班长一愣,也发现了不对劲,正要跳过念下一个时。
一个男生咧着一口白牙站了起来,挤眉弄眼说道:“报告班长,夏果已经退学了!这信件我先代她收着吧。”正是班里向来最顽皮捣蛋的学生,别人见他出头便知他不怀好意,均不敢上前阻拦。
男生几步便来到讲台前,班长看到这个捣蛋鬼就头痛,想着夏果也退学了,便一言不发的默许了男生拿走夏果信件的动作。
男生拿着夏果的信件,吊儿郎当的跳坐到那张空桌子上,有跟他交好的同学也围了上来,用胳膊捅了捅男生,嬉笑道:“要是夏果知道你霸了她桌子还拿了她信件,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你急了。”
原来男生早前追求过夏果,夏果曾以学习要紧为由拒绝过他,后来辗转才知道夏果在背后跟人嫌弃他学习不好条件也不好,为此两人结了私怨。后来夏果被迫退学,虽不明原因,但这帮人还是在背后幸灾乐祸了一段时间。
男生听言冷笑了一声,也不回话,只专注在面前这个深色信封上,没有寄件人信息,他掂了掂,份量还挺沉,见周围都被自己人给围得密实,男生计上心来,用力在信封边上撕了个口子,捏圆信封,小眼往上一凑,见里面一沓照片看不清什么内容,便窸窸窣窣的倒了出来。
周围人迫不及待围上去一瞧,直看清那照片上的画面,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了一声“哇”。
之前搭话的少年更是看得眼都直了,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
“哇噻,这么劲爆!”
却不知这几句话尽都落到了班上其余同学耳里,一个个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顿时也厚着脸皮上来围观什么事了。
渐渐,一场风波正越刮越大,而当事人夏果此时正对另外一个客人陪笑着,对此一无所知。
展辛眉坐在沙发上懒懒撑着额头,姿态闲适中透着慵懒,若不是那双清亮的眸子一直望着他,李医生差点就要觉得这位金主的女人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他顿了一下,拿起茶几上的咖啡喝了几口后,才复又轻柔的跟展辛眉说道:“夏小姐,交流是能增进彼此对对方的了解的。你大可以放轻松一点,当我是个普通朋友,什么话题都可以跟我聊……”
李医生正在谆谆善诱时,女人突然打断他的话,终于启唇冷冷的吐出了一句话,“为什么我要了解你。”
听言,李医生心里顿时咆哮,主要是我要了解你在想什么啊!这样才好对症下药!他给她说了老半天,这个女人怎么一开口就给他捉梗呢!
当然李医生表面上还是十分慈祥和蔼的,毕竟作为一名国际知名的医生,心理素质自然是过硬的,偶尔的心理发泄,才能不让他们这些心理医师不被压抑出病来。
李医生端正好坐姿,顺畅的接过展辛眉抛来的问题解答道:“这是为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的和睦相处,互相了解对方才能让我们相处得更融洽,朋友也是从对对方的认知一步步加深的过程中形成的……”说到兴起正要滔滔不绝时,便见展辛眉纤手一摆示意他停住。
李医生的好兴致被活生生掐住,憋得好生辛苦和气闷,便见展辛眉慢吞吞的伸手往身后探去,摸出一个正在震动的手机。
展辛眉看着屏幕上那个陌生号码,柳眉一挑,瞥了正在纠结的医生一眼,便起身走到院子,将还在响着的电话接了起来。
她看着外边明媚的阳光,伸出五指去捕捉光线,朝着电话淡淡“喂”了一声。
那边沉默许久,便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声线似曾相识。
女人口齿不清的说着,“夏小姐,我、我是夏果……”
展辛眉一愣,继而烦躁地拧了拧眉心,自从光盘事件和偷拍事件后,她对这个女孩的印象早已一落千丈。
听夏果似乎还有话要说,展辛眉急急截住她的话头,冷声说道:“夏果,不要愚蠢的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就能瞒天过海。我不觉得我们之间存在什么情分,值得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电话给我,不要再联系我了,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逼急了我对谁都没有好处。”说罢,展辛眉便狠狠挂断了电话,急忙将号码拉了黑才返回屋内。
而夏果听到电话结束音后,才捂着嘴掩面哭泣起来。展辛眉那些话将事实明明白白的敞开在她面前,顾安澜他们果然已经知道那些偷拍照是她一手制造的,而现在的一切恶果都是她自己自作自受。
她已经无处可去了,而现在也不过是蜷缩在一个电话亭里,只有这仅剩的一隅之地能够为她挡住外边的刺骨寒风。
而跌到这样的落魄境遇也不过一夜之间,夏果紧紧闭上了眼睛,泪水沿着脸颊蜿蜒流下。
今天下午她照常赶在学校的放学时间点在酒吧里收了工,如往常一般去厕所卸了妆换下衣服,瞬间,一个年轻妖娆的吧台小姐便蜕变成了一个青涩清纯的高中生。
夏果撑在公共厕所的盥洗台上,摸着自己这张尚显稚嫩的面孔,因为劣质化妆品长年累月的侵害,她这张鲜嫩的面孔早已不复当初豆蔻年华的弹性和柔软。这已经是夏果当小姐的第二个年头了。
她自幼家境贫寒,父母也是上不了台面的粗人,在外也极少与同学谈起自己的家境。为了弥补这个缺憾,夏果发奋图强,力争上游,每次傲人的成绩可以让她沉浮在那些同学们敬佩崇拜的眼光里,她才觉得自己的生命因此而在发光。然而一次次眼睁睁看着那些权贵家庭的孩子后顾无忧的被保送到名校去,一次次目睹着她们背后对自己的嘲笑和蔑视,夏果强撑起的自信心终于一败涂地。
原本她才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只不过出生的差距便注定了她要落人一等吗,她不服也不甘。夏果想成为人上人,想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她想她已经有了个优秀的内芯,只不过少了个华丽的外壳,如那些衣着鲜丽的贵家子弟般能够让人一眼望去便油然而生敬畏之情,好在这一切只需要一个包装的过程罢了。为此,她需要钱。
那时候的夏果仔细斟酌了下来钱最多最快的行业,可是她颓丧的发现自己一个学生妹何德何能去与一帮优秀精英竞争,直到她路过一家酒吧,从此她堕入了一条不归路。
从回忆惊醒过来的夏果,看着镜子前的自己,妖娆的笑了笑,对自己说道:“夏果,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你终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说罢拍了拍自己鼓鼓的书包,自从她退学后,那里面再没放过任何一本书,有的只是她现在所需的化妆品和衣服,而今天里面又多了一大笔金主给的红包。
夏果没将退学的事告诉父母,就怕小区里三人成虎,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被冠上一个“坏学生”的名头,她哪还有颜面回去。
为了不让家里人怀疑,夏果现在依旧扮作学生的模样按往常的放学时间往家里赶,她只要拖到高中毕业,到时候她就好糊弄过去了,大不了到时再参加成人高考,可学习哪有数钱好玩呢,她不禁愉悦的哼起了歌。
刚走出厕所门口,便见娇娇姐寻了过来,这是她们一群小姐的领班,夏果一向敬畏她,此刻见到她迎面走来,便收敛了脸上笑意,恭敬地唤了一声“娇娇姐”。
娇娇姐上下扫了一眼夏果这身校服打扮,早已司空见惯此刻也不多加指责,拿过一个信封塞到夏果手里,意味深长的说道:“好果果,拿了这笔安家费以后不用再来了。”转身便要离去。
夏果错愕的瞪大双眼,拦住娇娇姐,急问道:“娇娇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语气不由有些冲了起来。
娇娇姐顿住脚步,叉着双手“哟”了一声,斜觑着夏果,语气却如含了冰箭,直射向夏果,“就是你被炒鱿鱼了!”说着气怒的戳了戳夏果额头,骂道:“小贱人,你最好不要连累了我们。”说罢,便气势嚣张的蹬着高跟鞋离去。
而夏果也失了勇气再去追问,怔松的拿着信封,只觉得自己稀里糊涂的就失了业,她抿了抿干涩的唇,兴致怏怏的拖着步伐回了家。
然而家里等待她的是更大的“惊喜”。
夏果拉开家里的铁闸门,撑着墙弯身脱鞋,如往常一般嘴里嚷了一句“妈,我回来了。”
客厅却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闪到她面前二话不说就抽了她一个大耳光,夏果被这一巴掌扇得耳鸣目眩,晕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怒气冲冲的人是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她摸着灼烫的脸颊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妈!”
然而紧接着又一巴掌向她袭来,左右开弓,一张小脸两个巴掌印都齐全了。
夏果猝不及防的被扇到地上,只觉这一掌力度竟不差刚才入门那一耳光,整个人昏昏沉沉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背包便被人抢了去,她急忙惊慌拉住,然而又怎么敌得过一个男人的力量。
夏果惊愕抬起头,就见她爸爸入了疯魔般将书包拉链一把扯烂,猛地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劣质的化妆品,暴露的衣服鞋子,还有一沓沓人民币,纷纷掉落在地,一片狼藉。
她堂皇的瞪大双眼,整个人如当机了一般全都懵了,恍过神来才急急忙忙掩住那刺眼的红色纸钞,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她嘴里自言自语的呢喃着。
“不,不,不!这只是一个梦,一个梦。”
直到一声尖锐的哭声爆发出来,夏果才怔怔的停住了动作。
“我这辈子做的什么孽啊!唯一一个女儿竟然跑去做小姐的勾当,现在闹得人尽皆知,我们夏家还有什么颜面啊,干脆不要活了算了!”夏妈捧着脸瘫坐在一旁嚎啕大哭着。
却不知这话顿时让夏果如遭电掣,她僵硬的转过头来看着大哭的母亲,生涩的问道:“妈,你、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