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辛眉正要下车,突然响起一阵音乐声,她身形一顿,垂下的发丝遮挡住了她的神情,她摸出袋中手机,看着屏幕上那熟悉的名字怔怔发呆。
直到洛希槿突然翻身惊醒,茫然且迷糊的呢喃了一句。
“老王,怎么车停了……”
一声惊醒梦中人,不知不觉电话已经悄然断掉,展辛眉这才将沉入睡眠状态的手机胡乱塞回衣兜里,回身看向捧着脑袋正痛苦的洛希槿,声音清清冷冷的训了一句,“谁叫你喝这么多酒!”
洛希槿却如遭电掣,脑子一片空白,呆呆循声望来,墨如点漆的眸子此刻仿佛盛了盈盈水光,他又惊又喜的望着展辛眉那熟悉的冷淡眉眼,他想问展辛眉为何还在这里,明明他让她先走且吩咐了司机老王来接他的。可嘴唇嗫喏半响,最后还是委委屈屈的抱怨了一句,“头痛……”
看着洛希槿扁着唇不满但又偷偷看她眼色像犯了错般的孩子模样,展辛眉勾唇笑了笑,轻敲了敲他脑门,笑骂道:“呆瓜。”
“下车吧。”
展辛眉自顾解开身上安全带,见身旁没有反应,又转头去看洛希槿,见他只呆呆望着她,展辛眉嘴唇一抿撇开视线,微垂着头低低说了一声“走吧”,仿若叹息。
洛希槿下了车,冷风一吹,原本酒意上涌如浆糊般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些,见前方路灯下等待的展辛眉,洛希槿三步并作两步上去与她齐肩一起走回去,模糊的路灯光晕下,两人的交叠身影在地上落下长长剪影。
直到上了台阶跨入屋内,温暖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一冷一热夹击之下,洛希槿只觉得整个脑子都是晕眩昏沉沉的,连着这一路的并肩同行也仿佛觉得是在美好的梦里踩着轻飘飘的步伐。
展辛眉吩咐下人去熬醒酒汤,下人这才如梦初醒,又急忙走去厨房准备。
见洛希槿面色难看,展辛眉扶着他往沙发坐下,摸了摸他泛红的脸颊,觉得有些微发烫,正要起身去拿条热毛巾来给他擦擦,手却被猛地拽住。
她一愣,回过身来,却见洛希槿蹙着英眉定定的望着她,乌黑的眸子好像某种可爱动物,莹润又充满光泽,却尽是小心翼翼的希翼。
展辛眉望了许久,见他不依不挠的抓着她手腕不放,只好无奈坐回原位,唤了个下人过来交代他去拿毛巾。
阿诺拿着手里的文件疾步走去总裁办公室,见总裁办里的秘书悄声对他做了个动作,他愣了一下后微微颌首已经会意了老板此刻的心情并不好,复又垂眼看向手里的资料,权衡了下,觉得老板对这件事的结果应该也挺重视的。便整理了下自己的心情,才敲门进入里边。
顾安澜还是阿诺离去时的那副深不可测的模样,整个人陷在椅背里,大掌摩挲着手心里的手机,浑身气息沉寂而又内敛,却更像是某种伺机而动的野兽,随时都能一跃而起。
阿诺恭敬地将手中资料呈献上前,便站在一旁微垂着脑袋目不斜视的汇报着。
“老板,夏果的资料都收集在里面了,夏果表面上是一名高中生,但背地里却在做着酒店小姐的勾当。”
顾安澜听言睁开黑黢黢双眼,拿起桌面上一旁的文件袋,将资料掏了出来,这是一份罗列了夏果从出生到现在的身份资料,无论是明面上摆出来的还是暗地里达成的,在这份履历上都显示得一清二楚,甚至图文搭配,让人一眼就能认出那穿着妖娆妆容浓艳的女孩便是夏果。
但这背|景虽调查得仔细,但却并没有清楚陈列出夏果究竟在何时何地做了何种事,至少前不久夏果孤身前来诱惑他的那起事件和今日的快递事件并没有出现在这份文件资料上。
顾安澜略略扫了几眼,越发肯定那视频里衣着鲜丽的女孩是夏果。
他将手上资料草草往桌面上一扔,看向阿诺,对他说道:“去找人跟拍一些夏果当小姐应酬时的画面,角度要正,照片要清晰,能够让人看得清是夏果在做这些低贱的买卖。”话里带着彻骨的寒意。
阿诺也不多问,领命退了出去安排事项。
顾安澜又攥起手机,翻看着通话记录,只见前几个都是他拨给展辛眉的未接电话,刚才方姨也急急给他来电汇报展辛眉还没回家,可她又能去哪里呢,无非就是跟洛希槿呆在一起。
他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翻腾的情绪,猛地站了起身,拿过一旁衣架上的外套迅速穿上,便离开了公司。
而此刻的展辛眉却仍在悉心照顾着醉酒后难受的洛希槿,也许是为了弥补洛希槿以往对她的好亦或是出于逃避顾安澜的心里,展辛眉并不想去深思为什么这一夜把顾安澜等人的来电均都拒之于外。
喂了洛希槿一碗醒酒汤入肚后,见他蹙起的眉峰渐渐舒展开来,展辛眉便放下了心,可他仍固执的握着展辛眉的手腕,似乎怕她突然离去抛下他孤零零一人。
展辛眉俯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的说了好多软话来安抚他,却也没把他的心思糊弄过去。她幽幽叹了一口气,见窗外夜色更深了,突然想起以往这个时候顾安澜已经下班在家陪着她做喜欢的事,也不知这一下午的失联会不会让他心急如焚,以他的手段就算她不作交代也能查出她跟洛希槿在一块吧。
自从收到那张光碟后,展辛眉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就算她对他付诸了全部的信任,也经不起这种无声的猜疑,更何况顾安澜从未主动与她交代他跟夏果的这件事。
视频剪切的并不流畅,有心人都能看出其中猫腻。可就算只是采取的拍摄角度暧昧,也无法否定了这件事的存在。这就如一根刺般扎在展辛眉心上,让她辗转反侧为之神伤。
但展辛眉心里介意的却是顾安澜没有回报于她同等的信任,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顾安澜总是习惯于瞒下来不让她操心,却不知展辛眉更需要的是,能跟他站在同一阵线上去共同面对。
正陷入沉思和回忆时,佣人急急忙忙跑进了房间,对展辛眉急声道:“夏小姐,外边来了个陌生人,开了辆车硬是闯了进来,那人浑身煞气,拦都拦不住!”
闻言,展辛眉立刻站了起来,瞥了眼已然昏睡过去的洛希槿,她小心翼翼地剥开他紧攥着的指骨,示意佣人出去说话。
将房门掩上后,展辛眉便在佣人的带领下急急忙忙往外赶,刚下了阶梯,便见到院里有个高大身影旋身转了进来,在她晃神之际,来人已将她拦腰抱住。
感受到那胸膛上的熟悉温度,展辛眉立刻回神过来,在男人强壮的怀抱里不住扑腾着要下来,“顾安澜,先放我下来。”见洛宅的佣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这样的当众亲密让展辛眉不由面红耳燥起来。
顾安澜咬着牙憋着怒火,将怀里乱动的女人抱得更紧了些,怎么呆在其他人的家里反而还让她更加有精神气呢,这样的认知反而让顾安澜更加气闷。
看着眼前男人粗壮的胳膊紧紧擒在夏小姐的纤腰上,无意中透出的亲昵传递出了两人彼此相熟的信息,佣人们均面面相觑,不知该上前阻拦还是冷眼旁观。
想到少爷对夏小姐向来重视,佣人们不由期期艾艾的唤了几声,“夏、夏小姐……这……”
也有暗地里抱不平的佣人急得一团乱转,少爷这醉酒醉得深沉一下睡得人事不知,眼见着夏小姐就要被人拦截夺走了,这可怎么办呀!
顾安澜感觉怀里的展辛眉折腾得更厉害了,便将唇瓣贴在她耳廓上,低声威胁道:“你再乱动就不要怪我当众打你臀部了。”此话一出,展辛眉顿时僵在那里没敢再动。
感受到展辛眉的温顺和柔软,顾安澜才觉得一天的烦躁总算被安抚了些。
他转头看向那边呆若木鸡的佣人们,没见着洛希槿那张讨嫌的面孔,本来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大伸拳脚的顾安澜顿时扑了一场空,但冷颜俊面浑身煞气也足以威吓住了这帮没见识的佣人。
“告诉你们少爷,再胡乱拐走我的女人,就别怪我顾某不客气了。”顾安澜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表情阴狠之极。
佣人们均不由自主齐齐打了个哆嗦。
展辛眉恼怒,急急大叫了声顾安澜的名字,见他黝黑的眸子沉沉望来,复杂神色里夹杂着余惊未了的伤痛,且下巴绷得紧紧的,看得出来在强忍怒意,她尚未脱口的狠话便又死死咽了回去,撇开眼不再看他那张冷峻的容颜。
顾安澜知道展辛眉面皮薄,大庭广众之下不是个训话的地方。便扫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用眼神狠狠警告了一番后,才抱着展辛眉纤弱的身子原路返回车上去。
直走到四处无人晚风阵阵的院道里,展辛眉此时也冷静下来,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面孔,也不做无谓的挣扎,只看着路道两旁的苍树,冷声说道:“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顾安澜听言,眸色深了几分,却依言将她放了下来,只是立刻牵住了展辛眉的手,掌心的温热捂着她冰冷的小手,好像是为她随时准备的一款暖手器。
展辛眉微微怔松的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淡然,才垂着眼睫问他,“怎么找来……”话未说完,她却已自觉住口,若不是她不接电话,他也不至于会心急如焚的找来,甚至恼怒的对洛希槿放了一堆狠话。
顾安澜看了她一眼,怕她受凉,急急将她塞进车里,自己长腿一迈也进到驾驶座上,若不是急着来找她,他也不会自己急忙就将车开了出来。
封闭的车厢屏蔽了外界的徐徐风声树声,没有启动的车子,安静而又幽暗,只有朦胧路灯的照耀,让彼此看见对方模糊的面孔。
顾安澜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问道:“吃饭没?”她从下午一直出去到晚上,这期间他对她的事知之甚少。
不符气氛的一句话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却让展辛眉心里有热意上涌,顿时暖化了冷冰冰的手脚,她从下午一直奔波忙碌到现在,的确没人关心问候过她一句,而此刻,突如其来的一句家常话才让展辛眉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已经被顾安澜等人给宠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