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在无人开口,裴梓乐可能觉得自己的话让我不开心了,便也一同保持了沉默。
我让他把车停在了底下车库,帮着他将两个人都抬去了家里,我先将裴少北安置在床上,然后去床头柜里拿了裴少北房间的备用钥匙,带着裴梓乐和苏陌去了对面,嘱咐了一下晚上要注意的情况,又问了裴梓乐要不要吃夜宵,在得到不饿的回复之后,才离开回了自己的家。
裴梓乐照顾苏陌,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我总不能让这三个男人都住在我家里。
我换了衣服,去洗手间接了温水给裴少北擦洗。裴少北喝醉之后很安静,没有苏陌的胡言乱语,也没有林东的行为无状,就只是睡觉,睡得很沉,眉心却是紧锁的,似乎经受着噩梦的折磨,却是无论我如何抚平都是没有办法的。
“你在想什么?”我心里有些难受,裴梓乐的话不断地在我脑海里回响着,苏陌在医院失口说出的“挖墙脚”也让我心里不舒服,总觉得,在裴少北的身后有着我未知的故事,而这故事的发生和他现在对我的执着有着很大的关联。
一见钟情,亦或是日久生情,对于只见过几次面就匆匆在一起的我和裴少北来说,都是一种可笑的借口。我并不是倾国倾城的美女,也不是才情冠绝的女人,如此平凡普通,还是在那般狼狈的状态之下,为何就引起了裴少北的心动。
同情吗?哼,我自认为对裴少北的个性还是有所了解,让这样一个见惯生死,见惯社会勾心斗角算计险害的大律师生出同情之心,也太过可笑。
“裴少北,你究竟在想什么?我为什么什么也感觉不到!”我的手指依旧停在裴少北的眉心,心里揪在一起,无法得到任何纾解。
我认识他的时候,知道他是个大律师。
这是个开端,一切故事便由这一点发生,可是之前的所有背景,我却是一无所知。
她认识我的时候,知道我是个遭受背弃的已婚女人。
可这并不是个开端,而是个豁口,将我好的坏的,所有事情一并撕开展现在了他的面前,过往种种,以及心里最阴暗的秘密也都变得不复存在。
这很不公平,可我,无可奈何。
时钟指到了十点一刻,我洗完澡收拾了一切正准备睡觉,电话却在这个时候响了,我以为是苏陌出现了什么问题,裴梓乐打电话过来,忙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刚走到客厅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母亲略显哽咽的声音。
“妈?您怎么还没睡!”
我有些惊讶,下意识地又抬头看了看时钟。皱眉又问了一句,“我爸那,也没睡吗?”
“睡了,刚刚睡下了,我这才敢偷偷给你打电话!”母亲的声音很是沙哑,我听的心疼,可是自己也委屈又不肯服软,只说道,“妈,您先睡吧,我明天去家里看我爸,不管他是怎么想的,这个病一定要治!”
“晚晚!”母亲突然打断了我的话,声音刻意压低,却是极为急切。
“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你和我爸担心钱的事情,可是我不都说了吗?钱的事情我有办法,不用你们去瞎操心!”我有些气恼,说话也有点儿冲,不等母亲回答又道,“妈,正好裴少北也睡了,我把话就说清楚!这些话本来我想明天去看你们的时候当面说,既然你打了电话过来,那我先和您通个气!上一次林东在医院的所为,还有他去咱们家你和我爸的态度,你们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我直接回答,绝没有可能!我就算不和裴少北在一起,也绝不会再和林东复婚!”
“晚晚,你误会我和你爸了!”
“行了,误不误会你和我心里都清楚。我就奇了怪了,林东到底跟你们说了什么好话,怎么一下子你们就把过去的伤害全都给忘记了。我们为什么离婚,张嘉嘉给了我多少羞辱,你们怎么就能忘了!我不管你们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我绝不会同意复婚,你跟我爸都死了这个心吧!”
我说的很是激动,自己都有些气息不稳。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我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气氛,好像是我在逼着自己的父母去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明明我才是被逼迫的一方,为什么要生出负罪感。
我委屈至极,眼泪也跟着下来了,而那一边,我也听见了母亲啜泣的声音。
“晚晚,这件事,你不能怪你爸,你爸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这一辈子,他吃多大的亏都行,但是就是不能欠人家的情。当初,你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正好我和你爸进货把家里的钱全花出去了,正好你要交辅导费,你爸没办法,只能去借了钱。为这件事,你爸回赠跟人家了何止那点儿本金啊!”
“妈,多久的事情了,你说这个干嘛!”我有些不耐烦。
母亲叹了口气又道,“唉,晚晚,你长大了,可是我们都老了。很多事情,我们折腾不起了,也赔不起了!”
“妈,你这不还是在担心钱的问题吗?我都说了我会负责,为什么你们还是那么坚持,你们这不就是想跟人家裴少北添堵吗?你知不知道,裴少北从来都没喝醉过,今天因为这事,喝的烂醉如泥的,还是我叫人抬到家里来的。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一件明明很简单的事情,非要弄得那么复杂,然后让所有人都跟着受累,难道这样就不是在欠人情吗?”
“晚晚,你知不知道那个手术要多少钱!你负责?你拿什么负责!”母亲突然拔高了声音,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我问过医生了,说十万到二十万之间,爸上次给我的存款还有十万,其余不够的我可以分期付款拿房子抵押,也可以找人借,我有这个能力还的!”
“十万二十万?”母亲的声音异常激动,“你知不知道那个姓黎的医生,光出一次诊的诊金要多少,十万起步。你知不知道裴少北带咱们去的那个医院里,做一台手术要多少钱,一百万啊!晚晚,你拿什么去还?难道为了救你爸爸,要把你卖了吗?你叫你爸爸怎么答应去做手术!”
母亲说完,再次泣不成声。
我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一百万?怎么,怎么会这么贵?可是我在市中心医院里问过大夫啊,并不用这么多!”我话已出口又想自己打自己的脸,市中心的医院怎么可能和私人特级医院相提并论。我苦笑,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和裴少北之间的差距。
一百万,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就是一个人情的问题,可是对于我和我父母,却是天文数字。我们的确还不起,当然,裴少北也绝不会让我们付这个钱,这一点,父亲应该早就猜到了。而裴少北之所以不让我们付钱,就是因为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这的确是在卖女儿。
“我不知道!我只是打算带我爸去找个更好的专家问问情况,并不知道要花这么多的钱!妈,我不知道。裴少北没有和我说过!”我有些心虚难受,一遍遍说着。
母亲终于从失控中恢复过来,她连声叹气,却是很快开口劝起了我,“晚晚,妈妈了解你的性格,知道你心急你爸爸的病,可是晚晚,咱们是普通家庭,就算你以后嫁给了裴少北,咱们也不能占人家家这么大的便宜。你爸爸一辈子都这样,你要是真逼着他做了这个手术,我真害怕他……,唉,更何况你还没有和少北结婚,这事要是传到他父母耳朵里,你让人家怎么看咱们。”
“妈,我知道了。我明天回家看看爸爸,就算咱们不去那么好的医院,也尽量劝着去市中心医院早点把手术做了,这种病,拖着没什么好处!”我听着母亲长吁短叹,心里压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唉,过两天再劝吧。你明天先别过来了,今天你爸非逼着我把你留下了的那张卡给你送过去,让你交给裴少北。说什么是给黎医生的看诊费,我劝了半天,才暂时摁下来,你要是明天过来,他一准逼着你去拿钱给人家,你还是别来了,过几天等他情绪稳定了再来!”母亲说罢又嘱咐我不要因为这事和裴少北闹别扭,便挂了电话。
我没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先前的豪言壮语,如今自己想想都觉得成了笑话。
因为离婚,因为张嘉嘉,因为这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我几乎毫无积蓄,唯一的资产就是这栋房子,还是父母给我买的。
母亲说得对,我拿什么去还?自己吗?还是?
我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肚子,心中无比悲凉。孩子?哼,还真是最好的筹码!一个裴家的骨肉,无论在裴少北眼中还是在裴家父母眼中,总是比我的存在更为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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