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是真没料到,当晚竟真的完全风平浪静,一点事情都没有。
无论是茶水还是饭菜,又或是睡着后,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甚至她半夜醒来时,听到的都只是窗外的北风呼啸。
可越是平静,她心里的不安却愈发隐隐的加剧。
直到第二天醒来洗漱,她的眼底挂上了两道乌青的痕迹,因为肤色白皙,所以显得越发清晰。
季长歌见到她时,看到她眼底的乌青,明显怔愣了一下。
“大人昨晚没有睡好吗?”眼见着萧何已然迈步下楼,他紧追了几步,跟在萧何身后,担忧道。
“无碍。”季长歌突如其来的关怀让萧何应接不暇,但很快又意识到了一件事,“前面还有多远?”
当初为了更加清楚的了解现在的民情,将灾难的底彻底摸清楚,沈苏杭便和她约好两人各走一段路,两人最终在豫州会面,也不知遇到了危险没有。
“大概还需要走上两天左右。”提起这个,季长歌也有些心急,“沈大人此时,怕是已经到了。”
沈苏杭本就比他们走的路距离更短一点,何况还比他们先走半日,所以他到了也无可厚非。
萧何轻叹一声,吃完早饭,付完银两之后,带着一行人离开了客栈。
此时,皇宫内,天翻地覆。
慕清绾在得知慕初然让沈苏杭去了得了瘟疫的地方体察民情之后,十分的担忧沈苏杭会出事,不管不顾的冲进了御书房。
“清绾,你这是何意?”见慕清绾不顾其他人的阻拦,执意要见自己,慕初然皱眉,厉声喝道。
“最近这段时间,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女戒都是白读白看了?”
慕清绾本身就对这个皇兄又惧又怕,此时慕初然发怒,她就更加畏惧了。
虽然慕初然对她甚是疼爱,却是不允许她无所顾忌的耍小性子的。
但她却梗着脖子,咬牙质问慕初然,“皇兄,你明知赣西发生了瘟疫,怎么能让沈苏杭去呢?你知道哪里有多危险吗?如若染上瘟疫,又该如何?”
闻言,慕初然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清茶,看着慕清绾涨红的小脸,戏谑道,“如何?你心疼了?对朕的任职有意见?”
“臣妹不敢。”慕清绾低下头,掩去脸上的羞涩之意,对着慕初然撒娇,“皇兄,为何一定要沈苏杭去?别的人不行吗?”
“你倒是变得极快。”慕初然笑,觉得慕清绾到底是孩子心性,数日之前还在为了萧何与他置气,今日却是为了沈苏杭来与他争辩。
慕清绾哑然,微红着小脸嗔怪的瞪着慕初然。
慕初然便不再为难她,微抬手,摸摸她的发髻,柔声道,“如今,皇兄最能信得过的,也就只有他们了。”
他们是谁?当然便是萧何与沈苏杭了。
沈苏杭为人正直清廉,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而萧何虽有时让他十分看不清,但他却知晓,她是有着心怀天下的德行的。
慕清绾担心沈苏杭,他又如何不担心萧何?毕竟,他可算作是亲手将心爱之人推入深渊了。
谁又能懂他的纠结与不安?他又能与谁吐露心里的胆战心惊?
慕清绾从未接触朝堂之事,但平时却也略有耳闻,此时听慕初然这样讲,也不好再不依不饶。
纵是她再不依不饶,此事也算是板上钉钉,没有任何的作用。
她向慕初然告退,出了御书房后,径直回了自己的宫殿。
坐于羊毛软榻之上,慕清绾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坐立难安,一想到沈苏杭的安危,整颗心便如同被猫挠了一样,难受得紧。
又想起沈苏杭前几日受了风寒,见到他时还在咳嗽,她心里就更加慌乱急躁。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起身,走到梳妆镜前,翻箱倒柜的将冷轻痕与慕初然赏赐给她的首饰珠宝如数找了出来。
就连每月给她的月银,她也毫无遗漏的找了出来,随后,她弄了一个包裹,将那些珠宝首饰银两都装了进去。
她连衣裳都没有换,就拿着令牌急匆匆的冲了出去,连女孩子家的仪态都顾不上了。
宫里的马车很多,慕清绾选择了一辆看起来小巧的,命令车夫将她带出宫去。
很快马车就来到了城门边,为首的士兵将他们拦下,慕清绾将公主令牌给他们过目后,就放行了。
她连一个随身的宫女都没带在身边,决心孤身一人去找沈苏杭。
而这边,伺候慕清绾的一个宫女早已发现了慕清绾房内的异常,连忙将这件事报给了慕初然。
慕初然大怒,随即又让宫内的人封锁消息,让宫女也务必守住这个消息,自己便带上几个侍卫追赶慕清绾去了。
慕清绾到底是个没出过宫见过世面的,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不知早就被慕初然发现了。
出了城门之后,还未走出几公里,就被骑马追赶的慕初然捉到了。
看着黑着脸堵在自己面前的慕初然,慕清绾只觉得如同进入了寒冬,浑身都颤了颤,弱弱的叫了一句,“皇兄……”
“胡闹!”慕初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大声呵斥道,“你可知这一路有多危险?怎的这般不知轻重?”
慕清绾的身子随着慕初然的怒吼抖了抖,央求道,“皇兄,就让臣妹去吧!”
她怎么会不知前路艰险?可若是让她待在皇宫中,对沈苏杭的情况一无所知,她更会不安难耐。
见她坚持,慕初然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这个mèimèi,虽看似跋扈娇纵,却最是有主见又固执的,从来不听别人操纵,只信她自己的判决。
若是今天真把她带回去了,还不知会将皇宫闹得怎么个天翻地覆呢!
“真想去?”慕初然默默看着慕清绾,沉声问道。
“是。”慕清绾见慕初然似乎松了口,眼睛一亮,随即便笑了,眼睛一弯,明媚如花。
慕初然对她是真的无法,末了,颇有些痛心疾首道,“当初就不该让沈苏杭教你女戒!”
慕清绾知他是担心她,也不恼,只睁着黑宝石一样的眼珠,静静的看着他。
“罢了。”见她去意已决,慕初然也不再说什么,只指着慕清绾身上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道,“把这些取下来,财不外露,不懂得这个道理?”
若她带着这么多的珠宝首饰,暴露在外,出京城不出几十里路,必定被小人盯上。
慕初然是真的不知道该说这个mèimèi傻还是蠢好。
经过慕初然的提醒,慕清绾如梦初醒,忙不迭将所有首饰取下来,只余下一支简洁的玉钗固定发髻。
见她全身上下所有珠宝都取下来了,慕初然才转头对着驾车的马夫道,“你下来罢。”
车夫不明所以,却依言下马,慕初然却对着随身带来的侍卫中的其中一个道,“追风,你去驾车。”
“是。”一位身着灰衣的侍卫应声,翻身下马,动作利落的上了马车。
见车夫唯唯诺诺的站在一旁,似乎有些紧张,慕初然吩咐道,“你便骑着这匹马回皇宫。”
于是乎,慕初然为了慕清绾的安全,就这样将带出来的那四个侍卫留下,只带着车夫回去了。
只可怜那四个侍卫,被慕初然下了一道死命令,如果慕清绾出了任何意外,他们也会跟着陪葬。
这也就证明了,这一路上,他们誓死也要护住慕清绾,否则下场也只有一个死。
慕初然也有着自己的私心,慕清绾去了赣西,那么她自然也就能看到萧何。
那么萧何在赣西发生的一切事情,慕初然就不会一无所知。
将算盘打精后,慕初然就安心待在皇宫静等着萧何归来。
萧何并不知道皇宫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慕清绾已经出了皇宫来找沈苏杭了。
她这两天一路走来,发现一直都出奇的平静,别说山贼和刺客了,就连混迹街道的恶棍都没怎么看到。
眼见只有半日的距离便可到达豫州了,接下来的路却不好走了,全是蜿蜒曲折的小路。
而这段路,彻底让萧何的神经绷起来了。
路太崎岖,坐不了轿,也骑不了马,所有人只能步行,而步行的话,势必就会延缓他们到达豫州的时辰。
眯眼看着面前层层叠叠起起伏伏的山脉,萧何脸上头一次出现难色,有些为难。
“大人,有什么问题吗?”季长歌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学着萧何的样子,看仰头看向山顶。
“让弟兄们休息一下,喝口水再走吧。”萧何没有回答,只这样说道。
随即,她拿出了羊皮纸做成的地图,仔细查看了一下地势,看完之后,眉毛狠狠皱成了一团。
看起来,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悬崖峭壁,还有野兽出没,还真是伏击的好地方。
天时地利,萧何都要对这种上天创造出来的鬼斧神工般的伏击地点折服了。
她叫来季长歌,指着地图上那段小峡谷,提醒道,“这段路的时候,大家一定都要小心一点。”
季长歌仔细看了一下,随后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
看起来确实是需要注意的地方,就算不是,防患于未然,也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