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坐的是慕初然跟萧何,而驾车的是刘子新,边上坐着红珠。红珠心系萧何,时不时听着车厢里面的动静。而刘子新因对萧何不满,连带着对红珠也没什么好脸色。
路上,红珠拿水囊主动问他要不要喝水时,他哼了一声之后,爱理不理的。
红珠是个直爽性子,见刘子新反倒是扭扭捏捏,不免也有不快,出言道:“你一个大男人这么矫情做什么?”刘子新一听,立马出言讥讽:“我矫情?我矫情也比你主子强。”压低了声音嘀咕了一句“卖屁股的”。
红珠见他直指萧何,有些生气,“你说什么?”
红珠柳眉一挑,杏目圆瞪,“你说什么?”
刘子新回味过来她是个女子扮做男装,索性头一偏,“哼,好男不跟女斗。”而红珠就他刚才那话,寻思了一圈才明白刘子新误会了什么,只觉好笑,反而不气了。
刘子新瞧这丫头瞬间又神色如常,倒也意外,只道这主仆二人都是怪人,遂也不再多想,专心驾车。
车内,慕初然一直盯着萧何,盯得她有些不自在。她转了方向丢给他一个后背,侧头由车窗望向外面风景,却听到慕初然轻声吟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他好端端的吟什么《月出》,萧何身子抖了一抖,趴在车窗上假装没听到。
三千里外皇都内,安王府。
段笙忆一边吩咐着婢女点一下东西都带齐了没,一边又低头检查着自己今日的妆容打扮。一切妥当之后,她便带着两个婢女提了几盒老参灵芝等补品,就准备出门了。
刚过大殿,就撞见哥哥段衡世子爷进来。
他一看自家妹子这架势,伸手便拦下她,“你这是要去哪儿?”
段笙忆看了哥哥一眼,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哥哥问的是什么话,我还能去哪?自然是去南苑看我皇帝表哥了呀。”
段衡扶额叹道:“别去了。”
段笙忆皱了眉头,唤了婢女准备越过段衡,硬闯出门去。段衡面色一寒,让人把大门关好,并严令府中下人看好郡主,不许她出门。
段笙忆长这么大,没见过哥哥对自己这么凶过,她也从来没受过这种气,顿时又哭又闹,扯着段衡袖子不依不饶的。就算现在段笙忆闹翻了天去,段衡也不可能让她去南苑,因为那里压根就没人在。
若是由着这任性的妹妹去一闹,弄得天下皆知慕初然已不在皇都,这个罪责谁担得起。就算他们还沾着一层亲戚关系,也难保慕初然会怪罪下来。
段笙忆哭闹得整个段府都不得安宁,她索性把准备给慕初然送去的补品连着木匣都砸个精光。
段衡在边上冷冷看着,也不出声,旁边的下人们更是只能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再给郡主火上浇油,被她活剥了皮都是有可能的。
最可怜的是段笙忆的两个近身婢女,跪倒在她脚下,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其中一个叫香兰的头上还无辜挨了一下,血珠子滴滴答答地落到衣襟上,也不敢擦。这郡主在气头上,她们就只能受着了。
内院的安王妃听到声响,出来一看,“笙忆,你又闹的是哪出?”
段笙忆一见是母亲出来了,忙去告状说哥哥不让自己出府,“你看看他现在监国的官威都摆到家里来了,尽知道欺负我!”段衡望了母亲一眼,也只能摇头无奈。
安王妃一见满地的名贵药材,心里自然是明白了这女儿是要把东西送去哪里。她心里也不愿意女儿嫁入宫中,遑论慕初然根本就没正眼瞧过笙忆。可惜这傻女儿从未明白过,一心只想为后,这等野心,倒与她姨母当年如出一辙。
安王妃叹了一口气道:“你哥哥不让你出门,只有她的道理。你乃王府郡主,怎能终日抛头露面,跟那寻常人家女儿相比呢。你若是想送礼物给皇上,托你哥哥送出即可,不用亲自过去,要自知自重,有些女儿家的矜持。”
她口上如此说着,心里却也只能想着,如今笙忆年纪尚轻,有些道理并未看开,此时说与她,她不能理解自然不会接受,只能待些时候,她再长几年,也许就能懂事了。
段笙忆见母亲也这么说了,只能悻悻地回到自己房中去了。
这段日子至段衡担任监国以来,忙得是两三日才回府一次。安王妃虽见皇上如今如此器重衡儿让她欣慰,却一方面又隐隐担忧着安王府沉寂多年,如今得蒙圣恩才似又浮出水面。所谓福兮祸兮,他日若衡儿也如王爷一般为皇命而涉险境,这让她当娘的可如何是好。
再加上还有一个天真有余的笙忆,每每想起,都让安王妃头疼不已。若是王爷还在世,那也不至于眼下这等光景。
段衡见妹妹已乖乖回房,便上前搀扶了母亲去太师椅上坐下,“多谢母妃。”的确是多亏了王妃出面才能降得住这任性的妹妹。他每次对于段笙忆,都不忍多加斥责,虽然对她的任性刁蛮,心知肚明,但却总狠不下心来。
就连这次阻止她去南苑,被她恨上了,也只能摇头。
“衡儿,如今你是咱这王府唯一男主,也是段家的顶梁柱,母妃知你懂事,有些事便不多说,在皇上跟前做事万万要小心为上。”安王妃对段衡提点了一二,便也回内院去了。
段衡本来以为段笙忆这一闹该是要歇息了两天了。
没想到她第二天就要闹着进宫,说是去拜见太后姨母。段衡起初不想放她出去,但一想,如果她去到太后那边,以太后姨母的脾性,肯定也会教训她几句。太后说的话倒是比母妃更管用几分呢,便由着她去了。
太后冷轻痕正在自己宫中品茗,就听人报安王府郡主求见。
这个外甥女一向没让她省心,太后正打算找个说辞避而不见,就听到段笙忆的声音已经入来。“姨母,您可要替我出出主意,说说好话呢。”
太后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按了按太阳穴道:“我的郡主,又怎么了?”
段笙忆进殿内来,草草行了个礼,就偎到太后边上,帮她又是捏腿又是捶肩的,“笙忆想去南苑看望一下皇帝表哥,可是我哥跟我母妃都不同意,还不许我出门。姨母,您倒是说说看?我在家里可被欺负惨了。”
“你皇帝表哥如今是在休养,喜静,你这咋咋呼呼的过去了,他也不待见。不去也罢。”太后耐着性子跟她说着。
段笙忆哭丧着脸,“怎么连姨母都这么说,笙忆准备了好些个补品,想亲自送过去皇帝表哥,也好让他知道我的心意。”
“你要送东西,送到哀家这儿来。改日哀家差人帮你送过去,这还不行吗?”冷轻痕说着,眉梢微微一抬,露出一丝寒意。段笙忆知道自己不能再闹了,便做乖巧状,“笙忆也是好多天都没见着皇帝表哥了,所以……”
“你好多天没见着我皇兄,我也不一样吗?”公主慕清绾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
慕清绾正准备来给母后请安,就听到段笙忆在里面跟幕后撒娇,非要去看望皇兄。其实慕清绾一向对段笙忆有些看不太惯,加上她之前听说段笙忆曾在宫中甬道前拦下过萧何,与他叙话。不管是出于何目的,都让她对段笙忆更有几分不满。
段笙忆见慕清绾进来了,微微蹙眉,但也只能起身施礼,“清绾表妹,有礼了。”
“笙忆表姐,有礼了。”慕清绾在礼数上自然是不会落地半分在她之后,她入殿来之后就坐到了太后冷轻痕的另一侧。
“说来也巧了,我也有东西要送给皇兄的,也托母后派人送笙忆姐姐的礼物时,捎带我的一起给皇兄送过去吧。”慕清绾说话的时候,微微挑起眉梢,盯着段笙忆,目光里有几分挑衅。
“顺带再带一句话给皇兄,让他安心养好身体,前朝呢衡哥哥打点得不错,后宫里母后治理有方,都无须他操心,若是还有什么闲杂人等打扰的话,那就让他尽管责罚不要客气,千万别因为心软而坏了规矩。”
“你……”段笙忆见慕清绾几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还会冷嘲热讽了。
太后轻轻一笑,道:“好了,你们俩都是自家姐妹,不要逞一时口舌之争。”
对于这个段笙忆,冷轻痕虽说也是不太喜欢的,但是毕竟也是血亲,如果实在别无他选的时候,她不介意用她来做一枚棋子安放在慕初然身边。但只是慕初然的性子,她也没办法,这么些年过来了,别说放个段笙忆了,就是再美的女子,都插不进他的后宫里。
起先她曾担心慕初然心性太过淡泊了,而如今她又担心他被那个萧何迷惑,乱了纲常,让皇家沦为笑柄。
一时间让她想起心烦的事情,暗卫的探子已经汇报从皇都往岳山一路查遍了,都没有萧何的踪迹。怕是萧何根本就没去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