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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九章 刁难监国(1 / 1)

他们对视许久无声,慕初然才先开了口,“你刚看我时,眼中为何会有戾气?”

萧何一怔,心道他眼光好毒,慌忙解释道:“许是夜黑,陛下看错了。”

“你叫错了,出了宫墙,唤我穆公子。”慕初然上前一步,竟坐到她身侧来。

“公子为何还不歇息?”萧何缓了神情,藏尽心事,才复看向他,问道。

“与你一样,睡不着。”他脸上淡然时,让人辨不出喜怒,但却仍能感受到莫名威慑。人道双目无神是为滞,而双目有神是为灵,慕初然的双眸中藏了太多东西,在夜色下只能看到一片无尽的漆黑,凉得让人有些怕。

慕初然何尝不是也在方才的瞬间,从萧何的眼中看到许多之前未曾发现的东西,甚至隐隐的藏着一股恨意。

他如一团谜,看似触手可及,但当慕初然伸手时,却永远无法抓入手心。

萧何望向前方,“天明之后,许是再要行上两日,才能到淮左。”

“进了阆江,就不着急了。若你不习惯睡在船上,夜晚我们可以停靠在渡口,去附近镇上投宿。”慕初然如此安排,让萧何有些意外。

萧何心道慕初然此安排有何用意,咋看之下是体恤臣下,可此次南下视察不是要速战速决为上吗?哪里还有闲暇让他们夜夜停泊?

她扭头正欲问个仔细,却听慕初然兀的打个喷嚏。

“风大,公子当心。”萧何说着解下了自己披风,伸手给他盖上。慕初然本欲解释是他发丝飞抚过面上所致,却见他将一件还带着自己体温的披风裹了过来。

于是慕初然一笑而承之,遂见他还替自己系上绳结,如此细致心思,当真似女儿家一般。

萧何抬眼见慕初然笑盈盈望着自己,心中一跳,忽而察觉二人之间是过于亲密了些,便起身道,“夜阑人静,水气寒凉,公子早些歇息。”

望着萧何逃也似的背影匆匆进了船舱,慕初然保持着刚才的笑意。

此时皇都宫中,朝露殿上灯火未熄,依然通明。

有人向殿上冷轻痕回报:“启禀太后,南湛飞鸽传书并未截到萧何,是否要再多候几日?”

“没截到?你的人可是在此去岳山必经之路候着的?”冷轻痕面色微寒,冷声问道。

“正是。想必萧何车马脚程太慢之故。”那人慌忙应道。

慕初然千算万算,算漏了冷轻痕的心狠。自她得了消息萧何离开皇都之后,即刻派人在去岳山的必经之路截杀。此前在宫宴之上,她费尽心思想借李南柯诱萧何上当,以一石二鸟除掉两个心头大患,却不想出了纰漏。

明明她已派人在同心殿内布下大月特产的迷香,而那李南柯也该中招的,当日萧何被她安排的小太监带入殿内之后,她才让人引慕初然去同心殿。

不仅萧何没被当场捉奸,连李南柯也完好无恙地从殿外回来。实则奇也,她倒不是怀疑办事的人不尽心,只得叹那萧何非等闲之辈,愈是难对付,愈让冷轻痕不能放他生路。

翌日早朝,段衡司监国坐于殿上,众臣俯于殿下。

他本以为自己坐其位当受众排难,然太后出面立澄皇上并无重疾,堂上渐也无人再有微词。想来,他堂堂安王府世子在众人眼中也不过一介黄口小儿,仗着父亲是皇亲这二重关系才能勉强立于朝堂。

他纵使意气风发,在圣上眼中也不过草莽义气,众臣之中又有谁会服他。

李照庭在朝上提出今年秋税再多提一成,以填补国库空虚。段衡一听,就心道皇上尚在时不提,我这初任监国就丢如此难题,李照庭怕是要故意刁难于我。

国强税事兴,税兴国必强。大殷初建邦时兴年税制,彼时战乱初定,百废待兴,然经历两君,少帝登基,太子太傅下令更为年两税制,以增强国库,实则多为充其私库。昔日擒国贼判罚太子太傅家产系数归国库时,金银玉器车载马拉,数日方尽。

如今天下虽无战事,但天不遂人愿,北旱南涝,年初夏收时举国税收成绩均不佳,如今又要提秋征,恐招民怨。如此一来,身为监国的段衡,自难逃罪责。

李照庭言罢提税之事,朝堂之事竟无一人反驳,这大殿已快成他李家一言堂。

段衡微微皱眉,扫了一眼这殿下众臣,想慕初然坐其位,多少次以居高临下身姿望向支持其社稷的此群栋梁,却人人心中各异,真正为社稷着想的忠臣十之有三,皆是幸矣。

正在段衡犯愁之时,沈苏杭出列禀道:“下官不赞同李尚书提征秋税的建议,是年北旱南涝,收成不佳,昔日我途径十三州,皆见路有饿殍,民不安生,何来税收。秋税应减不应加,否则恐有民怨。”

沈苏杭虽身在鸿胪寺卿外臣位置,但对内政也颇关心。他一出言,便深得段衡心,便道:“沈大人对民间疾苦颇有了解,自是发自肺腑。”一想到左丞柳深明虽是保守老派,但此刻也应该站在他们同一边,段衡点名道:“柳相对此有何见解?”

柳深明一向信奉明哲保身,凡事不急进,表态必站队。此事虽然他也心知不该贸然加赋,但李照庭一派在朝中势力积年累月,风头早盛过他这位尚书左丞。世子点名让他来说上一说,自是希望他出言反对。

他心里小算盘一打,若是殿上坐的是慕初然,那他自然有话要说,且还要多说,借机对李照庭过盛风头踩上一踩。但如今殿上坐的是监国,只是代理,无实权,他犯不着为了段衡得罪李照庭。

如此一盘算,他便打定了主意,拱手道:“老臣亦认同李尚书所言,充实国库乃为要事,有道大河满,小河弗干,国富民则强。若时时观天以定赋税,只恐肥了私廪瘦了公仓。”

听完此言,段衡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

李照庭嘴角微微扯出一抹淡淡笑意,如今形势已一目了然,且他的提议并非空乏其谈,国库今年的确入不敷出,加上此前大兴土木,阆江江堤一事已耗了不少元气,奉国出使,数日宫宴又大肆犒赏,处处都是银子开销。

有出必要有进,才能平衡。他所做的不过是户部尚书分内之事,不惧非议。

段衡不轻易松口,李照庭也丝毫不让路,提税一事于朝上争执不下,便得一个“容后再议”。

下朝之后,段衡便留下沈苏杭,与他商量,这接下来如何应对。二人皆对李照庭一言以蔽满堂,颇有微词。沈苏杭叹道:“如今朝堂之上,半数皆是李尚书的门生或是由他提拔上来的,自然无人敢对他多言。”

段衡也无奈,俱往矣,尚有吏部尚书等人与之制衡,但因太子太傅伏诛,其拥趸吏部尚书一并入罪,新上任这位吏部尚书汪思意不若好好先生一位,谁也不敢得罪,朝堂之上话少得可怜,连他这个闲散世子都看不下去了。

与沈苏杭参详一二之后,段衡决议拉拢太后,若太后出面驳了这提议,同时书信禀之皇上,料那李照庭也翻不出天去。只是此前阆江江堤一案,慕初然明显偏私于李照庭等人,却不知这提税一事圣心又当如何?

若是昏君,只为饱皇仓,不计较民生,提税自当势在必行;若为明主,必深晓民安则社稷稳之道理,杀鸡取卵之法焉能长久。只不过段衡此时也看不透慕初然到底会做何想。

他与沈苏杭聊完之后,正欲前往朝露殿拜会太后,就得太监传话说是太后要见他。没想到太后倒与自己想到一处了,他正了正衣冠,便提步随那传话太监去往朝露殿。

入殿后,冷轻痕屏退了左右,唤他免礼起身,却用的是昔日小名。“无外人时,我姨甥二人无须如此这般虚礼,进前来与我说话。”冷轻痕不再自称哀家,话语间也多了几分亲切。

但段衡自是知道自家姨母的脾性,想必她还有后话要说与自己。他便乖巧地领受了,上前坐到了冷轻痕边上,“悉听姨母指教。”

冷轻痕不绕弯子,直奔主题,“那萧何与你私交甚是不错,你觉得此人如何?”

段衡一听,她问的是萧何,先前几次冷轻痕明里暗里对萧何不妥,他这旁观者都能感受到的,冷轻痕心症便是太过担忧大殷社稷,担忧慕初然的皇位,担忧皇家颜面。如今问到自己头上来,他定要借机为萧何辩解几分。

遂答:“萧大人乃状元出身,德才兼备自是不用说,承君圣恩,不思故辙,自摅妙才,广博闳丽;于友,他仁义当感,于臣,他忠君爱国。此前更是以血肉之躯救驾,让人心生佩服。”

冷轻痕默默听完,打量了段衡一番,“倒是少见衡儿对何人如此夸赞,看来萧何在你心目中的确有过人之处,才得你青眼。”

“皇上表哥自然也是惜才爱才,故多番提点萧大人,委以重任。如此益友,衡儿也是要多向其学习的。”段衡恭顺地说道,却暗暗里观察着冷轻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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