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午餐很丰盛,宋祁所说的满汉全席是夸张了点,但是宋伯母做的菜也摆满了整张大圆桌,宫保鸡丁,糖醋鱼,鱼香茄子,干煸四季豆,金玉满堂,红酒溜牛肉,汤则是茶树菇老鸭汤,香的不得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盘白白胖胖的饺子。宋伯父抱出来的饺子个头看上去都比较大,鼓鼓的,白白的,十分可爱。
宋伯母见楚静宁的眼睛一直盯着那盘饺子看,笑着说道:“本来今天是打算包饺子吃的,不过宋祁回来跟我说你们两个要过来,我怎么也不能小气到让你第一次上门吃饺子啊,不过这饺子馅是虾仁的,放在冰箱里保鲜之后就没那么好吃了,所以我也弄上桌啦。”说着,她夹了一个饺子放在楚静宁的碗里,期待地看着她,“你尝尝,旁边有米醋,蘸一点。”
楚静宁夹起饺子,在小碟子装的米醋里蘸了一下,入口的瞬间眼睛就亮了,“好吃!”
听她说好吃,宋伯母笑得更开心了,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她加了一片牛肉给楚静宁,“这是用红酒溜的,我特地学的菜谱,你尝尝好不好吃。”
楚静宁还没吃过红酒溜牛肉,不过看着碗里的牛肉片就觉得很有食欲,吃到嘴里以后,有淡淡的酒香,她咬着筷子看向宋伯母,“这个也好吃。”
接下来,宋伯母把桌上的每道菜都先夹给楚静宁尝了尝,毫无疑问,全部得到的都是好吃的评价。一个人说的是真话,还是恭维的话,除非演技高超,不然是宋伯母阅历很深的人面前都是能看出来的,她就看得出来,楚静宁是真的很喜欢她的手艺,每次吃菜的时候,眼睛都是亮闪闪的,仿佛会说话一样。真的是好可爱的女娃子啊,宋伯母再一次感叹起自己没有女儿缘分,竟然生了宋祁这个带把的!
当然,其他人的筷子也没有闲着,除了宋祁看着一对夫妻一对未婚夫妻互相夹菜有些郁闷之外,餐桌上的气氛十分和乐,宋伯父还特地开了一瓶自己珍藏红酒,95年的白马红酒,虽然吃中餐配红酒总感觉有那么一点点不伦不类,但是在座的却没有人在意这些。就连埋头苦吃的宋祁,看到老爸手中的红酒时也是眼睛一亮,豪迈地把自己手边的杯子递了过去:“给我来一杯!”
宋伯父还没开口,宋伯母已经嫌弃地瞥了宋祁一眼,“喝红酒要醒酒的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愚蠢的儿子啊。”她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儿子果然就是不过贴心。”
再一次因为性别中枪的宋祁,无奈地收回了杯子,讪讪一笑,“吃菜吧吃菜吧。”
等到红酒醒好,桌上的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楚静宁摸了摸饱饱的肚子,放下了筷子,宋伯母一见她放下筷子,就热情地问道:“静宁吃饱了没有?”
楚静宁点头一笑,“饱了,伯母的手艺真好,我都吃撑了。”说着,她的视线移到自己的肚子上,笑得有些无奈,宋伯母就坐在她身边,一眼就看到她微微鼓起的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宋伯父的肩膀说道:“静宁真的是太可爱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娃子哦。”
听着这么直白的夸奖,楚静宁忍不住有些脸红,右手悄悄在桌子底下摸过去,握住了钟臣南的左手。宋伯母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抿唇笑了笑,“老公啊,你的酒醒好了没有啊,我迫不及待想要和静宁喝一杯了。”她顿了顿,对着今天被自己忽略得有些彻底的钟臣南挑了下眉头,“臣南真的是好福气,找到了静宁这么可爱的女娃子,今天一定要和伯母好好喝一杯。”
钟臣南连连点头:“这是一定的,难得能喝到伯父的珍藏,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这话说的,好像这红酒十分珍贵,轻易喝不到一般。可是以钟臣南的身家,什么样的红酒喝不着,这话纯粹就是讨两个长辈开心。果然,宋伯父严肃的脸上再次出现了一抹堪称和蔼的笑容,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醒好了,可以喝了。”说着,他拿起酒瓶,率先给宋伯母的高脚杯里倒了三分之一杯,而后起身替楚静宁倒酒,楚静宁侧了侧身体,对着宋伯父说了声谢谢。
石榴红的酒盛在透明干净的高脚杯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楚静宁舔了舔嘴唇,对宋伯母说道:“伯母,我的酒量很差,一瓶啤酒就倒了。”
说这话的时候,楚静宁脸上有淡淡的苦恼,除此之外还见得到一些小女儿的无措,宋伯母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抬起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声音轻柔如水般说道:“没关系,就是让你尝尝你伯父珍藏的酒,喝一点就好了,剩下的交给臣南解决。”
钟臣南也笑着说道:“喝一点没关系,就是醉了也可以在这里休息。”
宋伯母闻言眼睛一亮,颇有些想把楚静宁灌醉的意思,“对对对,家里的房间多呢,要是喝醉了就留在家里休息,晚上伯母给做别的好吃的。我最近可是在网上学了很多食谱呢!”
楚静宁闻言扭头看了钟臣南一眼,钟臣南揉了下她的脸,笑道:“没事,醉了就留下来睡个午觉。”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宋祁一眼,宋祁身体一僵,狠狠瞪了钟臣南一眼,刚说好了让他再休息几天,现在却像让他干活,门都没有。
然而宋祁却忘了,孙猴子再厉害也逃不出如来佛祖的五指山,而他注定了没法抵抗在家里地位崇高的宋伯母。
宋伯母一开始还不相信楚静宁的酒量真的有那么差,可是亲眼看到她不过喝了一点红酒就开始脸红,随即眼神都有些迷糊起来,就傻眼了。她放下自己的杯子,看看宋伯父,又看看钟臣南,不敢置信地说道:“静宁这就喝醉了?”
“她沾酒就醉,看来中午真的要在伯母这里睡个午觉了。”钟臣南扶着有些昏沉沉的楚静宁,对着宋伯母歉然一笑。
宋伯母浑然不在意地摆摆手,“我去客房收拾一下,你扶着静宁走一走,不能刚吃完饭就睡觉。”说着她看向宋祁,宋祁被她的眼神扫到,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宋伯母沉思片刻,再一次坑了儿子一把:“下午臣南也留在这里吧,公司里要是有什么工作,你就帮着处理一些,出去旅游了那么久回来,该加加班啦!”
宋祁欲哭无泪地看着宋伯母转身去客厅的背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老爸,宋伯父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随即伸手挪开了宋祁面前的杯子,“下午要去上班,你少喝点酒吧,要是醉了就要旷工了。”
宋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酒杯被拿走,气得想哭,这是连酒都不让他喝了啊,好不容易等到老爸愿意开自己的珍藏,结果他就喝了那么一点点,四分之一杯都没有啊。
钟臣南扶着楚静宁走了两步,眼角余光却注意着桌上的动静,看到宋祁生无可恋的一张脸,他没良心的勾唇笑了笑,宋伯母说出口的话,宋伯父从来都是无条件支持到底了,有时想想觉得宋祁也有点可怜,就因为不是女儿,活生生被宋伯母嫌弃了那么多年。不过宋祁和父母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宋伯母嘴上经常嫌弃,实际上最疼宋祁的人就是他,那种不求回报的母爱,是他永远也没有办法感受到的。
身体一边传来的重量似乎更明显了一些,他怔了怔,低头看去,发现楚静宁竟然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是抱着他的胳膊睡着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饭桌上的父子俩,身体微蹲,就把楚静宁抱在了怀里,熟门熟路地朝着自己以前留宿的客房走去。
宋伯母刚换好床铺,抬眼就看到钟臣南抱着楚静宁进来了,她的手顿了一下,迎上去看了眼,“静宁这么快就睡着了?”她看着楚静宁绯红的脸颊,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哎呀,真的是太可爱了。”
钟臣南沉默,未婚妻太可爱也是一种负担,好在宋伯母是个体谅的长辈,摸了摸楚静宁的脑袋就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一对未婚夫妻。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经常在宋祁家留宿,对于这个客房一点也不陌生,他轻轻地把楚静宁放到床上,视线落在她的衣服上,又缓缓移开,她爱穿麻料的衣服,这种料子倒是省了换睡衣了,不过麻料不能穿着睡觉,否则起来会皱得很难看。想了想,他拉起被子盖到楚静宁身上,然后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你怎么出来了?不睡觉吗?”看到钟臣南这么快就从房间里出来了,宋伯母脸上闪过一抹讶异,不过她很快就收起了惊讶的表情,倒了一杯水塞到钟臣南手里。
钟臣南扭头看了一眼,宋祁和宋伯父正在收拾桌子,他扬唇笑起来,“阿宁今天穿的是麻料的衣服,睡醒起来会变得皱巴巴的,我出门给她买套衣服。”
宋伯母定定地看了他片刻,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看到你现在这样,我真的是放心了。静宁这个女娃子我很喜欢,你们早点结婚,生个女儿,这样我还可以帮你们带孩子带几年。”
钟臣南哑然失笑,宋伯母的表情却认真了起来,不着痕迹地看了饭厅一眼,轻轻摇摇头,“我没有在打趣你,我们家宋祁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抱上孙女呢,我只能把这个希望寄托在你和静宁身上了。”
钟臣南沉默片刻,温声安慰道:“您别担心,宋祁这么优秀,迟早会给您带回来一个才貌俱佳的儿媳妇的。”
宋伯母闻言笑了下,拍了拍钟臣南的手背:“你啊,就别想着给他打掩护了。他虽然什么都不告诉我,可是我是谁啊,我是他妈妈,他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之子莫若母,我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这里,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像谁,我和他爸爸可是念初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偏生他这么大了就没谈过恋爱,好不容易喜欢了谁吧,还无疾而终了,看得我和他爸爸都担心死了。”
钟臣南知道宋伯母这是看出宋祁的不对劲了,只好温声劝道:“您也说了宋祁是从您肚子里出来的,您这么温柔美丽娴熟,我伯父又是一等一的好男人,宋祁就是没长全你们俩的优点,拿出去也是黄金单身汉一个,您就放宽心等着儿媳妇进门了就好了。”
宋伯母想了一会儿,笑了,“也对,我家宋祁好歹是黄金单身汉,改名我给他介绍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保准能寻到我儿媳妇!”
钟臣南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估计是给宋祁招事了,正想说些什么,宋伯母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不是要去给静宁买衣服,赶紧去吧,我呢也要去午睡了。”
说着,她不顾欲言又止的钟臣南,自顾回了房间,钟臣南想要说什么她何尝猜不到呢,无疑就是劝她不要给宋祁相亲,她也知道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坐在一起想要开始一段感情有多么尴尬,又带了多少功利的色彩,可是看着儿子消瘦的样子,她是真的心疼。既然被感情伤了,那就让感情来抚慰吧,不过她不会随便让儿子去相亲的,等过一段时间,看看儿子的状态再说。
钟臣南越想越觉得宋伯母这是准备给宋祁相亲,想了想就没有立刻出门,而是坐在沙发上等宋祁从厨房里出来。过了一会儿,洗碗结束的宋祁甩着手上的水珠出来了,看到钟臣南坐在沙发上沉思,立刻就转身走了过去,“嫂子睡了?”
钟臣南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起身:“陪我出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啊?你自己不能去吗?”被使唤了一个上午,宋祁有些犯懒了。
钟臣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焉不详地说道:“和你说点大事,你实在不想出去就算了。”
“大事?”宋祁狐疑地看了钟臣南两眼,虽然他真的很想回房间睡觉,不过对方讳莫如深的表情还是让他很有一探究竟的欲望,于是钟臣南转身走掉的瞬间,他立刻抬起脚步跟了上去。
宋祁的车就停在楼下,这倒是省了钟臣南要去超市地下停车场开车的麻烦了,他坐在驾驶座上,手指轻轻地扣着方向盘,对宋祁频频望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过了一会儿,被好奇心裹挟的宋祁忍不住了,主动开口询问道:“你不是要和我说点大事吗,现在快说吧。”
钟臣南皱了下眉头,徐徐开口道:“伯父伯母知道你在为情所困了,伯母刚刚和我聊了几句,话里话外都很担心你,我听她的意思,过一段时间可能会想办法安排你相亲多认识一点姑娘。”
宋祁本来有些焦躁的心情在他清冷的声音中渐渐平静下来,结果一听到相亲这两个字眼,顿时就炸了,“太后不会对我这么残忍吧,安排我去相亲,那不是要我的命吗!相亲总是相到极品的那些帖子她都没看过吗,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回去给她好好普及一下知识!”他扭头苦巴巴地望着钟臣南,“我妈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怎么也不劝劝她啊!”
“我也想劝来着,不过伯母看出了我的意图,回避了这个话题回房间午睡了。”钟臣南表示自己很无奈,“我劝你也不要今天也急哄哄地把事情和她掰开谈,最疼你的人就是她,她也是看着你最近这样心里难受,倒也不会马上让你去相亲,我估计她会等你状态缓过来,再考虑相亲这件事。”
“那我要是一直就这个状态呢?”宋祁想也不想地问道,说完之后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管是他家太后也好,钟臣南也好,都是担心他为情所伤,可是他自己却说出来这样类似自虐的话,简直就是在狠狠伤害关心他的了。
车厢里一时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钟臣南停下车,转头看着宋祁,认真地说道:“你可以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没有任何人会因为这个指责你,因为感情是不受人控制的。但是你不能自我伤害,故意让自己沉浸在那种消极的情绪里。如果你敢这样没出息,伯母骂不骂你先不说,我一定会狠狠揍你一顿,叶云飞和越霖也不会手软。”
宋祁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我刚刚就是口误,怎么可能自甘堕落自我伤害,你就放宽心吧。”
钟臣南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宋祁一咬牙:“如果一周以后我的体重回不来,到时候你随便揍我一段,我绝对没话说。”
听到这话,钟臣南笑了,拉开车门走了出去,“记住你自己说的话,不过一周时间太短了,十天吧,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宋祁无精打采地点点头,“你记得劝着我妈一点,我可不想去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