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这顿饭吃的不欢而散。
两口子来的时候给王氏掂了两条猪肉,一麻袋粮食,春生还背着媳妇给她塞了十五块钱。王氏想了想,装了一篮儿鸡蛋,连着没来得及提起的那块儿花布,又捎了一大捆满囤种的水萝卜,牵着牛送去老大家。两口子和和美美,过的才是长久日子,她这个当娘的不做糊涂事儿。
家里头,小四嘟着嘴听着满囤的指挥,把碗都刷了,又兴冲冲拎着装嫩草的篮子,跑去后院喂兔子,很快就把中午那点儿不痛快忘到了爪哇国。
满囤没有歇晌的习惯,看着小子们都睡着后,他动手铡完猪草,拌好猪食、鸡食,将食槽添满;又把鸡圈猪圈里打扫干净,粪肥收进空间;最后洗了手,咬着根铅笔,坐到了树荫底下,从空间里掏出个小本子来。
他慢慢地记录着未来的归划,一直写到满意才起身,连王氏回来都不知道到。
等到下午五六点钟,过了日头最毒的时候,满囤站到后院喊了一嗓子,小四就高高兴兴地从菜架下钻出头来,跟他一起上后山收萝卜了。
水萝卜虽然好卖,却是个应时的新鲜玩意儿,做不成长久买卖。满囤计划着收了眼下种的这一批,就不打算大量往外卖了。
想想也是不容易,他天天往土里流汗,拉出去卖的钱不过值几张椅子,几匹花布,倒不如都存进空间,再找别的门路。
至于春生的媳妇,人也说不上多坏心,只是嫁过来后恐怕没能过上什么好日子,穷怕了,担心他们一大家子的小萝卜头会拖累着自个儿的小家。
想想也是,大哥虽说是分家出去另过,可这家本身就一穷二白,又能给他分得什么,想来这两口子的新婚生活过的也不容易。但今天大嫂这么一拒绝,他就是有心想帮衬老大一家,也不好找机会。
满囤摇摇头,不过这些倒是小事儿,留着以后从长计议吧。
后山地里头只有他们两个,小四光顾着撅着屁股在周围下套子,满囤就安心地使用空间,把萝卜拔得飞快。
收完萝卜,又把地草草耙了一遍,垫了薄薄的肥土,取出空间里收集来的幼苗,插了二分地的胡萝卜,半亩白萝卜和三分地的白菜苗。
剩下的地方都尽可能地补种上水萝卜。
等小四一头大汗地跑过来跟他要水喝的时候,满囤已经把大部分的萝卜收回空间,只在地头上摆了一小堆。
小四到底还是孩子,净顾着抓野兔子,根本没留神地里的变化。
不过,这会儿一见着萝卜堆,条件反射般地蹲到边上,帮他摘菜、捆菜,叫满囤立刻生出一阵亏欠来。
看着空间里吊着绿色小招牌的迷你萝卜堆,想了想,他在招牌的背面记下一行小字:
1986.7.19,张家口村,后山大田出产。
末了,在回家前,满囤又取了木工师傅做的秘密工具。新工具当然是不方便让小四见着的,找了个由头,把小四先打发回家。
新工具就是根洒水用的普通竹竿,握在手里看着倒像根金箍棒。
只是这根金箍棒有些不一般。中间的竹节已经完全打通,手握的地方开着注水的圆孔,两端钻出几排细细的出水孔,满囤的手心正握着注水孔的位置,心念一动,将空间里的河水引到竹竿里,清水就从两端出水孔中均匀喷洒出来。
满囤来回走了两趟,菜地就浇成了。新栽的菜苗吸饱水份,立刻支愣起叶子来。
暮色沉沉,满囤满意地扫视过他的六亩大田,封好荆棘围墙,然后也学着庄稼人的样子,背着手踱回家去。
进了院门儿,先瞧见家中多出一张小脸来,正跟春来雨来他们一起追着玩儿捉迷藏,跑得太快收不住脚,一下就扑到他身上。满囤低头一瞧,小家伙两道眉毛又黑又浓,唔,不是别个,正是大厨家的浓眉小子。
浓眉小娃见着满囤回来,乖巧地打了招呼,又返身跑去跟冬子几个疯到一处。
王氏喜滋滋地把满囤叫到身边,拿干净手巾给他掸了掸身上的土,说道:
“下午喜宴过来了一趟,给咱家拎来了一桶油。你龚大伯今儿晚上高兴,非要请你喝酒,去吧,记着早点儿回来。”
满囤记得这位大厨已经三番两次喊他喝酒了,于是顺着王氏的意思,转去山下。
龚大厨刚榨好今年的新油,满脸喜色,这回请满囤喝酒,还使着劲儿露了一手。
四四方方的红枣木桌案,当中摆着一大盆红烧鸡块;边儿上围着烧葱白,爆田鸡腿儿,一碟油炸花生米跟一碟油炸蚕蛹,一共四样小菜;两瓶洋河大曲,存了有些年头,标签上都落了一层油烟。
大厨把油腻腻的汗手往抹布上抹了两把,先把小酒盅倒满了。
“来!满囤,跟你大伯喝两盅。”
满囤一看,这小酒盅个头可不小,自己酒精不耐受,一杯下去就得趴到桌子上。
但这是喜获丰收的庆贺酒,盛情难却,没有不喝的道理。满囤一仰头,一盅辣酒见了底。
大厨一看满囤喝得这么痛快,更高兴了:
“好小子,有酒量,大伯就喜欢你这样的,来来,咱爷俩好好喝。”
满囤也不推辞,凡是大厨倒来的酒,都一口闷了。
大厨是个爱喝酒的人,看着满囤这么个年轻后生,一连喝下三杯,酒胆不小,也跟着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个开怀。
一瓶酒喝罢,满囤还端坐在饭桌上,大厨自己的舌头倒先大了起来,原先不好开口的话,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长根儿(王氏的丈夫)是个好人哪,一辈子苦干,可惜走得这么早,倒苦了你们弟兄七个。”
“当大伯的这几年也没帮上什么忙。”
“我要是还在食堂干活,准保叫你们几个吃不了苦,可惜喜宴不争气,给老子闯了祸。”
龚大伯一提起当年事,一阵捶胸顿足。一口气喝下去两杯,才又开口:
“你在砖窑厂的事儿大伯听说了,小子你也是个好样的,给咱张家口长了威风。”
“比喜宴强啊,比喜宴强。喜宴光会吃饭不会干活。”说着话,老厨子又看了看满囤帮他家盖的新猪圈,更加感慨了。
“眼看着喜宴都快十八了,连个媳妇都说不下,让他老子天天发愁。”
满囤支愣着耳朵认真听着,手里的筷子一下没停。
这老伯不愧是当年给镇长当厨子的人,这桌菜烧得真是解馋。他一边听着老龚倒苦水,一边埋头吃吃吃。
“我想让喜宴也上砖窑厂去干干活,叫球小子锻炼锻炼。要能干到过年,兴许会攒点儿钱把房子盖了,明年也好准备娶媳妇。”
“只要他成了家,我就不用操心了。”
满囤这回听明白了,龚大厨今天请喝酒,除了感谢他,还想让自己顺便到利农砖窑厂去跟人说说情,帮喜宴谋个活计。
“我去说说试试吧。”满囤想了一下,应了下来。
这倒不是他托大,当初柱子有意无意跟他透过底儿,说砖窑厂有个空缺,准备收个新的收纳员,名额可以拿给你。
满囤没吱声。他毕竟是再活一世的人,不是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砖窑厂里连个拉车的苦活都有人争抢,这种轻闲工作怎么会轮到他。
柱子可能也看出满囤的犹豫,但他只顾着往嘴里塞青蛙腿儿,含糊道:“放心吧,你这是交了好运。”
这个好运算起来除了克生跟少梁,不会再是别人。满囤跟他们不熟,就没应承。
那就不知道现在还算不算数。
龚大厨一看满囤点了头,好像是有办法的样子,激动地又要去开另一瓶酒,满囤只推说不能多喝怕娘担心,就告辞了。临走的时候,大厨看他极爱吃蚕蛹,又专门炸了一大盆,让他捎回家吃。
满囤大吃一顿后,心下就惦记着等哪天有空了,得把柱子找来,把这事儿问问清楚。
晚上休息的时候,满囤又开始盯着手心里的空间。空间里现在多出一个“酒”字招牌。
这个空间宝贝真是好用。
灌下去的半斤白酒全在这里呢,他除了往褂子上少少的洒了一些,一点儿没浪费。
回头得找个瓶子再倒出来。这可是63度的烈酒,山沟沟里缺医少药,几个小的万一磕了碰了,拿出来就能当酒精使。
可能是频繁存取的关系,他现在使用起空间来也越发顺手,装东西的速度越来越快。就拿今天下午来说,萝卜拔的快了,感觉有不少次自己没怎么使劲儿,就把整个萝卜都收进空间。
喝酒作弊的时候,也没被大厨看出破绽来。
等过两天收玉米,他就更离不开空间了。地里的玉米已经吐了红缨子,花生也快成熟,收过玉米花生,他就要把剩下所有的瘦地,一次性全开出来。
当然,垦田得避着别人。但话又说回来,垦田这事儿,也总是避不开人的,不说旁的,到时候家里一下子多出来五六十亩的地,种田的活儿就不能全指着他跟王氏两个。
他有空间在手,播种、浇水、收割和运送都不成问题,但种地是细活,一点儿没看牢庄稼就长不好,他却没功夫天天守在地头上。
自从手上有了辆自行车,来回荣岗镇只要一个上午的功夫,去市里也差不多同样时间。
王氏的打算很合他心意。只要老大回来帮忙,一来可以给家里多收粮食,二来万一有什么地方露了破绽,总归是自己家人,也好兜着。哪知道今天中午王氏跟老大家一协商,这条路就被堵上了。
村子里还有谁能给他帮忙?
满囤想来想去,把主意又打到柱子身上。
柱子不像是能长久守着村子的人,只要来地里给他帮个把月的忙,一过夏天他就得回镇上上学,不必担心他会四处乱说。不管怎样,他也得探探柱子的意思,顺带提一提给喜宴在窑厂找活的事儿。
谁知第二天满囤还没去找柱子呢,柱子倒先找他来了。
大中午的时候,一家人都在屋里头歇晌,铁蛋儿扒着院门口,嘘嘘嘘地先把小四叫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小四拿着节甜玉米杆,撅着嘴回来了:
“哥,铁蛋儿他哥找你有事儿,在河边儿那儿等着你,让你一个人去,别带春来他们仨。”
说完生气地把头一扭:
“我才不去。”
PS:
猜猜这半斤酒最后是谁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