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很不好走,跌跌撞撞,身子随着惯性一会前一会后一会左一会右。
就像方明茗此刻的心情。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仿佛一个氢气球,空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去哪儿。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停止了思考。仿佛身体中哪里缺了很大很大一块。很难受,很难受,形容不出来的难受。
泪水无形之中滑落,她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感觉自己都快飘到了天上,消失在这片天地之中。
林兰和方雄涛有点担心她。可是这会,他们也没有时间去关注自己女儿的心情。
方雄涛把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路途上,右腿钻心的疼,可是,没有办法,再疼也要把车开下去。
而比起此刻伤心不已的女儿,林兰明显更加关注方雄涛的状况。她很担心他的腿,路上总是一直在注意这方雄涛的神色和状况,想尽办法想让他放松一点,也一直努力去看路,及时提醒方雄涛,让他的精神不要崩的太紧。
开了好几个小时,在深夜的时候,他们总算到达了码头。
林兰第一个下车,她绕到驾驶座,小心翼翼的把方雄涛给扶了出来,语气很是担心:“你怎么样?腿还行吗?”
方雄涛整张脸都是白的,他的右腿已经无法落地了,他咬着唇,摇头:“没事。”
然后他看了看车里面呆呆坐着,仿佛没有了魂魄的方明茗:“茗茗,赶紧下车。”
林兰叹着气摇摇头,打开门,把方明茗扯了出来:“茗茗,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你要集中精神,好吗?”
正说着,有人背着个大包朝这边跑了过来。
是阿奎,他刚好看到方明茗,心里松了一口气:“你们总算来了,我一直担心你们出事,没事就好。船也快开了,赶紧走!”
“哎——则钦呢?”阿奎仔细一看,没有发现江则钦的身影,他还绕过方家人往车上看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江则钦。
他往方雄涛抬着的右腿看了一眼,再看了看此刻方明茗,心一阵阵的往下沉,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到方明茗面前,严肃的问:“方明茗,则钦人呢?他不是去找你们了吗?”
方明茗抬起头,满眼的泪水,声音沙哑:“江哥,江哥他……”
听完方明茗断断续续的描述,阿奎整个人越来越严肃。仿佛网吧里,成天躺在椅子上懒懒散散的阿奎只是梦中的画面一般。
他突然间蹲下来,把背后的包放下来,拉开拉链,从里面掏了半天拿出四个袋子,然后递给林兰。
林兰和方雄涛此前从未和阿奎见过面。
她迟疑着接过:“这是?”
“证件包,你们每个人在国外用的身.份.证件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另外一个包里面是美元。”阿奎此刻冷静的不成样子,把东西再度收拾后,然后起身,“走吧,我们上船。”
“可是江哥——”方明茗擦去泪水,一直开着来时的路。她诚挚的祈祷着,希望此刻江则钦能突然间出现。
阿奎低下头没说话。
林兰摸了摸方明茗的头,拉着她:“我们先走,先去船上等则钦少爷。”
阿奎看了她一眼,很淡的眼神,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码头停着的是货船,有个人正在左右张望着,看到阿奎一帮人迎了上来。
阿奎和那人在用外语交流,交流过程中,那人时不时的看着方家三人点头。
不一会人,交流完毕,那人带着他们上了船,七绕八绕到了一个最底下的船舱,小小的,条件也不怎么好。
阿奎对那人表示感谢,那人摆摆手,叽里呱啦交代了几句,然后走了。
方家三人看向阿奎。
“你们就在这个房间待着,中途一定一定不要出来。到了目的地,刚才那个人会来带你们出去的。”
实在很难集中精神,她的脑海总是忍不住回想江则钦撞向他人的画面,一遍又一遍,不受控制。
可是阿奎说的话……
她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强制用疼痛和血腥味来帮助自己集中精神。
她一把抓住阿奎的包:“阿奎,那你呢?”
阿奎看着方明茗笑了笑:“我要去找则钦。我会把他带回来的,你和你爸妈先走吧,我们会追上来的。”
方明茗摇头:“我和你一起去。”她转向父母,“我要去找江哥。”
林兰和方雄涛一惊:“茗茗——”
然后话还没开口,阿奎已经打断,他看向方明茗,说的话很残忍:“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累赘。”
瞳孔一缩,方明茗如同一株花瞬间枯萎。
她心里很清楚,阿奎说的是事实。她帮不了什么忙,去了反而添乱。可是,可是她没有办法接受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跟着父母平平安安的离开。江哥,江哥,江哥他现在生死不明,她怎么办?怎么办?
抓着包的手一寸寸放开,她抿了抿干裂的唇:“那阿奎,你一定要把江哥带回来,好不好?”
阿奎点头:“我会的。”
说完后,他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离开之前交代了一句:“方明茗,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否则,江则钦那里,他如果见到对方了,要怎么交代?
林兰扶着方雄涛在床上坐下,然后她把方明茗也扯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关上门。
总算可以停下来歇口气了,林兰刚想和方雄涛感慨一下,结果仔细一看,方雄涛的整个额头都是汗,唇色发青。
刚才在黑暗之中,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方雄涛原来一直都在强撑着,这会一坐下,就再也撑不住了。他的眼睛虽然还睁着,但整个人几乎是没有反应的状态。
林兰一把抓住方雄涛的手:“老方,你怎么样啊?你说话啊!老方?!”
方明茗听到母亲的喊声,一转身,刚好看到方雄涛整个人晕了过去。
情况总是一糟再糟。
江则钦不知生死,阿奎没有和他们一起走,而现在,方雄涛陷入昏迷没有了知觉。
在混乱的房间里,在方明茗林兰崩溃绝望压抑的哭声中。
船,开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船要开到哪里。
这个噩梦一般的夏天
**
三日后,江则钦醒了过来。
他没有睁开眼睛,他先是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
疼,但有知觉,应该是受了挺严重的伤,但是不是最严重。
以那样的速度撞上去,他当时心中就有了衡量,死应该不至于,就怕断手断脚。可现在他的双手双脚都有知觉。
把伤养好,就能生龙活虎。
看来这个赌,他又赌赢了。
就是不知道现在方明茗怎么样了。她应该已经和阿奎一起出国了,国外有阿奎在,不需要他担心。
不过,她估计吓得够呛。
不知道国外有没有她喜欢喝的奶茶。这种时候,最需要给她一杯奶茶,这样,她估计下一秒就能生龙活虎了。
她就是这样,看似没用柔弱,脑子又不灵活,但其实她的性子很强韧,对很多事情也看的开。世间万种烦恼,对她而言,奶茶一杯,一切都可以过去。
如果人人都能这样,日子会过的很舒心吧。
江则钦在心中露出一个笑,然后才慢慢睁开眼睛。
他知道江立在旁边审视着他。
从他醒来那一刻起,他就感受到了。
估计,现在,江立的心里也不好受。
果不其然,江立的整张脸都是黑的。
几天不见,他看起来老了很多很多。
江则钦挑了挑眉,然后打量着自己在的地方。
应该是一个密封的地下室,他躺在一张床上,在输液。
“你醒了。”江立开口,说话的声音仿佛喉咙里含着一口浓痰似的。
事情已经揭发,江则钦连演戏应付的欲.望都没有,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上面大大小小挺多针口的。
估计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江立给他做了不少检查吧。
那么也好。
他倒是很想看看。
江立要怎么处理他。
想想都很有意思,不是吗?
没有得到回答,江立看着江则钦。
整个人说不出的压抑和烦闷。
这几天,他给江则钦做了很多检查,所有检查都证明,江则钦确确实实是他江立的儿子。
是他——和王舒卷的儿子。
而十多年前,他亲手杀了这个儿子,他还杀了自己儿子的亲生母亲,害死了他的外公。
这份血仇,江立根本没有任何希望能够化解。江则钦一定会让他血债血偿。
按理来说,他应该再次狠下心斩草除根。
可是,他如今膝下无子无女,只有江则钦一个血脉。
这是一个死局。
江立:“我没有抓到李瑾王映夕,也没有找到方家一家。”
江则钦扯了扯嘴角:“哦,恭喜。”
江立起身:“不用急着恭喜我。你在我手里,我拿你当诱饵,不愁抓不到李瑾王映夕。而方家,他们可是有很多亲朋好友在,我随便找一个你看看他们会不会出现。”
江则钦重新闭上眼睛:“那你恐怕要失望了。第一,李瑾他们不会来的,他们知道,你不会对我动手。第二,我特地交代了方家人,如果你抓一个他们的人,我就让他们抖一条江家的秘密。方雄涛跟在你身边十几年,想必知道你不少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江立啪的一声甩掉桌子上所有东西:“你就那么确定,我不敢动你?!”
“你已经不能生了。”江则钦很平静的道,“否则,为什么十多年来,杨雪玉和苏雅芬两个女人都没给你怀过孩子?其他女人也都没有?我想,这应该是报应吧。”
江立气的摔门而出。
门外,秘书小心翼翼的上前:“江总,心理医生到了。”
江立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心情,去见了国内顶尖的心理医生,也是唯一一个,研究给人重编记忆的心理医生。
通过药物精神催眠心理暗示各种方法,让人遗忘过去的记忆,重新编造一断全新的记忆。
这个项目相关研究已经进行到差不多了,但是这个项目违法,而且没有任何人愿意尝试,所以一直没有找人试验过。
所以,江立一找上门,对方立马赶了过来。
“你有十足的把握吗?”江立问道。
对方摇摇头:“我只有三成。所以江总,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很有可能,病人会在治疗过程中精神错乱,甚至死亡。”
江立咬着牙:“至少还有三成机会不是吗?!立马进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肯定有人会猜失忆
然而……
我是不会剧透的(*^▽^*)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