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直的走廊通向未知的远方,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安晴怀中忐忑不安的心情跟在方德身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中的紧张情绪在不断扩大。不知道走了多久,方德终于停下了脚步,指着前方说:“七小姐,我们到了。”
安晴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不远处一扇被侍者们把守着的门,守在会客厅门前的人见到他们到来,立即恭敬地将门打开,然后退到两旁。
方德看了安晴一眼,再次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七小姐,老爷和其他的少爷小姐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您请。”
“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她那些真正的家人,安晴就紧张得不得了,手心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说话的声音也因为情绪的紧绷而有些颤抖。
“不了。”方德摇摇头,温和地笑道:“七小姐,您不必紧张,里面的人都是和你血脉相连的亲人,你没必要感到不安。”
听到方德这样说,安晴心中不由的微微一动。方德说的很有道理,她即将见到的人都是她的亲人,虽然她已经不记得他们了,但是他们血脉相连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她没必要太过紧张,因为他们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他们会照顾她,保护她,就像是陈敏馨和安程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思及此处,安晴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一边迈开步伐走进会客厅,一边告诉自己要镇定,一定要镇定。
会客厅中,云义海一见到安晴进来,便立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认真地凝视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孩,零碎的记忆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在看到安晴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外貌和安晴有七八分相像的少女朝他微笑,她对他说:“义海,我和父亲说了,这笔生意一定交给你做。”
她说:“义海,我们去北极旅游好不好?二哥送了我一艘新的游轮,我想试试它能开多远。”
她说:“义海,这是我做的意大利面,妈妈总说我没有做饭的天赋,这次我终于做成功了,你快来尝尝好不好吃。”
她说:“义海,我听你的,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
太多太多的往事在云义海脑海中电光火石般地闪过,那些温馨而宝贵的回忆在他见到安晴的那一刻突然从他记忆深处迸发而出,他眼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水雾,很努力地克制之后才没让它化为泪水流出来。
他望着从门外走来的女孩慢慢朝他靠近,自己也忍不住迈开脚步向她走去。云义海望着在距他还有两米时便停下脚步,眼中流露着不安和犹豫的安晴,另一个人的身影突然闯入他的脑海中。他上前的脚步生生地顿住,心脏像是被尖锐的牙齿撕咬着一般疼。
安晴既害怕又紧张,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和十多年前的雪镜纯是那么相像,犹如猫科动物一般,对待陌生人总是怀着警惕和好奇,害怕受伤的同时而又渴求着温暖。
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冲垮了堤坝的洪水一般淹没了云义海的心田,说不出的酸涩和欣慰在他的心底交织盘旋。他嘴唇上下嚅嗫着,望着安晴的目光变得愈发炽热,他的瞳孔中仿佛燃起了一簇火苗,几乎是喜极而泣地道:“像,太像了。”
云义海眼中的狂热令安晴感到害怕,安晴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云义海并没有因为她的闪避而感到不满,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高兴地说:“天舞,爸爸终于找到你了。”
安晴被他激动的情绪搞得有些不知所措,迟疑了一下,小声道:“云先生,你要不要再找人调查一下,也许你找错人了。”
云义海神色僵了一下,眼中的火苗像是被大风吹过的蜡烛,摇曳得像是随时都会熄灭。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下来,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下去,厚重亲和的声音在空旷的会客厅中响起,看似平稳的语调中却夹杂着难以察觉的苦涩:“不会错的,在找到你之前我就有九成的把握,现在我百分百确定,你就是我的小女儿。”
安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怎么气氛突然之间变得这么阴沉?
安晴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云义海的其他子女们自然也感觉到了。和安晴的一无所知不同,他们都明白,肯定是安晴的那句“云先生”踩到了云义海的痛脚,当初雪镜纯也是叫云义海云先生,到死都没有叫过他一声爸爸。如今安晴也这样叫他,他心情能好才怪!
眼看两人的对话陷入了僵持,云箬和周围的几个弟弟妹妹们对视了一眼,毫不意外地看到他们正朝他使眼色。这群平日里总是相互竞争的兄弟姐妹们很难得地在此刻站在了同一条阵线上,一同示意云箬出场缓和一下气氛。
在众人一致对外的眼神攻势下,最年长的云箬只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微笑着对安晴说:“天舞,我是你的二哥,云箬。”
“你好。”安晴小心地看了看云箬,她这时才发现,原来这个会客厅里除了云义海之外还有好几个人在。
安晴忽然想起那些把她带到这里的人好像一直在叫自己七小姐,而刚才方德也对她说过等在这里的除了她的父亲以外,还有她的哥哥姐姐们。这么说来,现在站在云义海身后的那些人,应该就是她的哥哥姐姐了。
“我是你的三哥,云棋墨。”继云箬之后,云棋墨也来向安晴做自我介绍。
云棋墨的话语更加肯定了安晴的猜想,安晴将视线移到他身上,还没来得及说话,云穆知便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我是你的五哥,云穆知。”
安晴朝他局促地点了点头,小声道:“你好。”
“我是你的六姐,云萱雅。”最后剩下的云萱雅也不甘落后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你好。”安晴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
在这几个儿女的打岔下,云义海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他压下心中升腾起的异样,尽量使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真诚而慈祥:“天舞,你肚子饿了吗?方德一大早就去接你,你一定还没吃早餐,对吗?”
安晴怯生生地望了云义海一眼,低下头说:“我,我不饿。”
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见到云义海开始,安晴就下意识的有些怕他,虽然明知道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是安晴怎么也和他亲近不起来。就算是此刻,云义海对她笑得很温柔很和蔼,但她总觉得云义海身上有种特殊的气味,某种堕落的血腥味,这样的味道令她感到害怕,也令她想要逃离。
在面对云义海时,安晴心中有种模糊的感觉,她觉得云义海是一个很危险的人,迟早有一天他会将她伤得遍体鳞伤。这样的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但奇怪的是安晴在潜意识中却对此深信不疑,就仿佛她亲眼见过云义海真的做出过什么伤害她的事情一般。
云义海心疼地看着安晴,见她对自己似乎十分畏惧,云义海的心如刀割般难受,但是他并没有勉强她,而是用一种几近恳求的语气问:“你陪爸爸吃一点饭,爸爸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好吗?”
安晴低着头,云义海热情让她难以拒绝,见她不说话,云义海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流露出了喜悦的神色,他抬起头,朝门外大声问:“方德,午餐准备好了吗?”
“是的,老爷。现在随时可以用餐。”方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云义海期待地望向安晴,安晴想要拒绝,可是云义海的目光太过真诚,令安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就这么小心而期待地望着她,浑身的肌肉因为情绪的紧张而紧绷起来,就像是一把拉到了极致的弓。
安晴咬紧了自己的嘴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决定,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拒绝云义海的邀请,可是她的肚子却在向她抗议,因为今天从起床到现在都没吃过任何东西,她早已饥肠辘辘了。
其实在感情上,安晴对于云义海是相当抗拒的,具体原因究竟为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拒绝,在告诫她远离云义海。她的心中犹如天人交战般一片混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见安晴犹豫不决,云萱雅悄悄看了云义海一眼,见后者有些着急的样子,云萱雅便轻轻笑了起来,快步上前拉起了安晴的手,亲昵地道:“天舞,午饭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就一起用餐吧,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没见过面,身为你的姐姐,请你一起吃顿饭应该不算过分吧?”
说完,云萱雅还朝安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安晴刚要开口,云箬等人却也连忙趁机发出邀请,安晴见盛情难却,只得为难地点了点头,勉强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