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前,雪镜家的二少爷雪镜纯从数千米高的飞艇上坠落,他的尸体在大海中被找到,出乎松田家预料的是,雪镜家明知道这件事和松田家有关,却对此事保持了沉默。
雪镜纯是雪镜家最锋利的剑,他的存在对于雪镜家的重要性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超过了雪镜家的家主雪镜藤一。按理来说,他的死应该让雪镜家暴跳如雷,可是奇迹般的,雪镜家却并没有对此事有任何表示。
就在松田家对雪镜家的隐忍感到不明所以时,云家却突然发动起自己的势力向他们宣战。
原来真相居然是这样,原来雪镜纯的真实身份居然是云义海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难怪雪镜家会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原来他们早就知道雪镜纯的真实身份,或许就连雪镜纯的死都是他们计划好的,雪镜家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借云家之手来把他们除掉!
牺牲雪镜纯这把剑,解决掉松田家这个心头大患,对雪镜家来说,这绝对是个划算的好买卖。没有了松田家这个最大的对头,雪镜家只要不招惹云家,就不用畏惧任何人。好一招借刀杀人,雪镜家真是打得好算盘!
“你猜的没错,雪镜纯是我们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就是父亲遗嘱上所说的云家继承人之一。你们自己说说,我们家族的继承人都被你们给杀了,要是云家再不出面管管,那以后我们在道上还用不用混了?”云穆知神色嚣张地问。
“可是这件事与松田家无关,”松田朝史争辩道,“雪镜纯是自己跳下飞艇的,我当时根本没想过要他死。”
云穆知把玩着手中的枪支,漫不经心地问:“那又怎样?如果不是你们打算拉拢他,他又怎么会死?”
松田朝史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借刀杀人,这一切都是雪镜家的诡计,我们是被陷害的。”松田藏大声说。
云穆知轻蔑地一笑,冷声问:“你当父亲是傻子吗?这件事真相如何他清楚得很,只不过他甘愿中计,替雪镜家铲除你们罢了。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那我可以告诉你,因为这是雪镜纯的意愿,对于雪镜纯想做的事,父亲一定会尽全力去配合。”
松田藏还想说什么,云箬却没打算给他开口的机会:“时候不早了,各位请随我们回去吧。”他拍了拍手,站在他身后的狙击手立即向两旁退去,让开了一条通道。
几个戴着云家家徽的人将几辆轮椅一般的东西推了过来,到了近处,松田藏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那是一种轮椅样式的椅子,椅子表面闪烁着金属的光泽,看样子是使用导热性极好的金属做成的,每一把椅子上都缠绕着黑色的铁链,而在椅子的前方放置着一个黑色的金属火盆,火盆内的煤炭熊熊燃烧,散发着血一样的红光,火盆上方是一块被钉子固定好了的铁板,铁板微微发红,带着炽热的温度,那样的温度足以让坐在轮椅上的人痛不欲生而又不会失去知觉。
松田藏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轮椅,眼中闪过绝望之色。这数十张轮椅就是数十件刑具,毫无疑问,这些刑具便是云家为他们准备好的第一件“礼物”。
“按照父亲的吩咐,请各位坐到那上面去吧。”云穆知指着那些被人推过来的特质轮椅,轻笑着说。“当然,如果各位自己上不去的话,我不建议来帮各位一把。”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摸了摸身旁地狱三头犬的脑袋,三头犬的三个兽头同时扭转,看向了松田藏等人,六只红灯笼般的眼睛透着嗜血的杀意,看得松田家众人浑身发冷。
四个小时后,中国,香港。
白色的蜡烛在燃烧中滴落下滚烫的蜡油,像是哀伤的眼泪。暗红色的丝巾奢侈地铺在长木桌上,成排的灰色相片前燃着袅袅的松香,中年男子沉默地低着头,凝视着摆在长桌最末端的那张照片。
照片中的青年长着一张极为漂亮的脸,细看之下竟与男子有几分相像。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和服,墨色的长发像瀑布般倾泻而下,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虽然是在笑,却让人看了觉得悲伤。
青年黑色的瞳孔中没有丝毫杂质,凝视他的眼睛就像是在凝视没有星辰和月亮的黑夜,空洞得让人害怕。男子伸手抚摸着这张崭新的黑白照片,像是在抚摸青年的脸。
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令男子清醒了过来,他低垂下眼眸,似乎是害怕再与照片中的青年对视。如果此刻有日本的黑道成员在场,不难认出照片中的青年正是前些年令整个日本黑道噤若寒蝉,近几年令全世界的金融市场闻声色变的传奇人物——雪镜家的养子,雪镜纯。
几乎没有人知道,当今黑道三大世家之一的雪镜家养子,其实是黑白两道至尊的云家家主云义海的小儿子。这个秘密就算在云家也一直是一个禁忌的话题,知道真相的人十个手指就能数得过来。
对于这个真相,夏家猜到了,但根本不敢对外公布,而雪镜藤一虽然隐约也猜到了一些,但是他到现在都不敢真的肯定。
年迈而忠心的管家从走廊的另一头缓步走来,黑色的皮鞋与猩红的地毯接触发出闷闷的响声,云义海仿若未闻,雕塑般僵立在照片前,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管家停步在他身后,躬身道:“老爷,松田家的人已经全部落网,现在正在外面等待您前去审判。”
“嗯。”云义海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再次移到了桌子最末端的那个新添的灵牌上,想说什么,最终却欲言又止。
管家瞥了一眼云义海身前的灵牌,劝解道:“老爷,逝者已矣,还请您节哀。这几天来您也费尽心血,相信七少爷在天之灵也会原谅您的。”
“他不会的,”寂静的房间内响起低沉的男声,“如果他肯原谅我,那他就不是我的孩子了。他的性格和我一样。”云义海抚摸着那个被定格在黑白照片上的青年年轻的面孔,眼中闪过朦胧的水汽,“纯从小到大都没叫过我一声爸爸,以后,我也永远不会再有那个机会听了。”
他像是在问管家,又像是在问他自己。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微微的苦涩和巨大的回声,就像是一架破旧的管风琴在呜咽:“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把他们扔在日本,现在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老爷,您……”管家琢磨着措辞,想安慰一下自家老爷,但是张开口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云义海的儿女众多,而且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但是他最在乎也最亏欠的,却是这个常年不在家族中的小儿子。
云义海摇了摇头,抬手打断了管家没来得及说下去的话:“我知道,他这样做只是为了报复,他想让我一辈子活在愧疚中,所以他从不给我任何弥补的机会,他不愿意回云家,也不想让我找到天舞,他这样做只是想让我痛苦。从一开始,纯就设了一个局,一个疯狂的赌局。他用自己的命赌松田家的未来,他知道他死了我一定会发怒,所以他那时候才会选择自杀。”
他垂下眼帘,将眼眸中的水雾强行压制下去:“但是他错了,这场赌局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不论输赢,他压下的筹码都永远拿不回来了。”
管家沉默地看着云义海,这位一直站在世界顶端的帝王,此刻却无助得像个孩子。云义海的声音落了下来,世界重新归于平静,燃烧的火焰与蜡油相撞,发出不易察觉的爆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义海猛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神变了,眼中的悲痛之色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冷冽和属于王者的霸气,他仿佛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从悲痛伤心的老人变成了冷漠无情的上位者。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雪镜纯的遗照,云义海起身朝屋外走去,他面无表情,不怒而威,他身上再也没有半分悲伤的痕迹。
管家跟在他的身后,一边走着一边熄灭沿途照明的蜡烛,忽暗忽明的烛光摇曳着失去了踪影,两人走过的地方只余留下死一般的黑暗,远远看去,就像是蛇将光明一点点地吞噬了。
漆黑一片的灵堂中,凌月夜和安彩儿显现出身形,他们从很早之前就来了,但因为用结界迷惑了人的视觉,所以并没有人发现。
安彩儿走到云义海刚才所在的位置,黑暗的环境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失去了蜡烛燃烧释放出来的光亮,他依然能清楚地在黑暗中视物。他弯下腰,凝视着雪镜纯的遗像,眼中透出几分疑惑,几分茫然。
“小少爷,你怎么了?”凌月夜轻声问。
安彩儿指着雪镜纯的遗像,皱着眉道:“我怎么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凌月夜淡淡地看了黑白遗像一眼,心里说不熟悉才怪,嘴上却道:“错觉吧。”
安彩儿不确定地道:“火哥哥曾经告诉过我,他说我的魂魄曾经受到过重创,现在创伤虽然已经恢复了,但对于以前的很多事情,我都失去了记忆。如果遇到对于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事情或者重要的人,那我或许会对那件事或者那个人产生熟悉的感觉,现在我觉得这个人给我的感觉似曾相识,他对于以前的我来说,是不是十分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