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套出江浙等地夺粮斗争的始末,成为饥民,混入人群不过是最为初级的手段。相信任何一个上位者的计划都不会直接透漏给低等级的喽啰,更别说这些明显是被利用的饥民。
但不论是否能爬到知晓内情的层次,成为饥民都是第一步。
这一点,无论是全福楼的掌柜,还是徐有桂自己,都颇为认同。
那么,如何成为合格的饥民?
06年朱仁民先生的《千里饿殍图》不仅让《天下粮仓》这部剧火遍大江南北,更是借剧中云游高僧明灯法师之手,展现了乾隆年间天下哀鸿遍野、饿殍千里的景象。
“安康盛世也有冻死饿殍,动荡盛世也有荣华富贵”,别以为康乾盛世就是海清河晏,从古至今,历朝历代都少不了贫富悬殊。只待史官希望大家记住什么,便放大什么,其他一律春秋笔法,自然也不能说人家错了。
这幅图不仅被收录于中学历史课本中,同样也是徐有桂入职培训时仔细研读过的。毕竟它对刻画民生百态具有形象地说明意义。无论是画中人物穿着打扮,还是神态举止,都描绘的惟妙惟肖。
俗话说得好,干一行,爱一行。徐有桂学习优秀,工作认真,靠的从不是自己这张俊秀的脸皮,而是认真。
做事情,只要全心全意的认真,也许不一定出彩,但也很少有做的不好的。
Cosplay虽然从未做过,想来也不至于多难。
低头浏览一下自己这身衣服,虽然同样破烂,但看料子质地还是同老板在费扬古大人府邸时,府里绣娘做的。当然,也不能怪全福楼掌柜眼拙,毕竟已经被烧黑的不成形了。说是丝绸,看着更像是窗帘。
装备这事简单,财不露白,不买亦可取。
不久后,城外的义庄。
徐有桂口里念着罪过,手底下仍是利索的同这些尸体换衣服。
他倒是胆大,曾经路过殡仪馆都敢去借厕所,如今来义庄借衣服也不在话下。
“就是太臭了。”
作为现代人,衣服破还算一般,但脏这事委实难以忍受,却没办法,只能坚持一下。哪里有饥民饭吃不饱,还顾得上洗衣服这一说。
接下来就是自己这张脸了。
徐有桂蹲在河边,双手掐着脸蛋犯愁。倒影里的人就算是穿的再落魄,一张唇红齿白满是胶原蛋白的嫩脸,鼻梁高挺,双眼灿若星辰,如画如墨。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个饥民。
“扑哧!”身后一声娇笑,徐有桂猛地回神一看,碧绿汉服,娇俏盈盈的少女正背个手缀在他身后不远处。
看那姑娘大着胆子与徐有桂直直对视,浑然不似开始那般矫揉造作的模样,反倒举止间有一丝说不出的活泼灵动,变了个人一般。某人感慨,女人,真是难以理解的生物。
“啧,小娘子,小生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徐有桂从河边站起身来,还装模做样的给她作了个揖,惹得对方又是一阵笑。
“嗯嗯,你说?”小姑娘故作正经。
“如何变脸?”徐有桂沉吟道,还挑眉看了看对方的神态。
见那姑娘仍旧淡定,呵呵笑道:“姑娘倒是沉得住气。”
小姑娘一眯眼,促狭道:“你从何处得知?”
徐有桂嘴角微扬,心中越发肯定,便站直了腰身道:“小生也是刚才方才有了定论。虽不清楚你同那茶摊老板是否是父女,但你们二人绝非普通做生意的。”
“哧,看你穿的行头,还一口一个小生,真不习惯。”
徐有桂耸耸肩,心想,我这好歹研究生毕业,怎么都算是个文化人吧?
“唯一吃饭的活计被毁了的人应该是哭天喊地吧!以你当初和我对视都一脸娇羞的性子应该更是惶恐才对,却从始至终没掉过一滴眼泪。再看看您那父亲,财迷心窍,还妄图管管家讨要赔偿,没有半分平民百姓对管家恐惧的自觉。再加上这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你不好好的在茶摊搞修复,竟然闲的一路尾随我至此。”徐有桂在此处顿了顿,看看那姑娘一副性质勃勃还想听下去的样子,他突然不想说了。
“诶?你怎么不说了?”
“……你是故意让我知道的……还说什么?”徐有桂有些丧气。
“呵呵,生气了?”姑娘看他这样子,吐了吐舌头,感觉自己这般逗人玩,是不是有些过了。不过这年轻人未免太不经逗……
“没有。”徐有桂吁了口气,他却不置于这点小事就生气。拿到伪装的方法才是要紧的。
“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瞒你。我有办法帮你获取情报,但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徐有桂听到这里,皱眉,思索了半晌,摇了摇头。
“那你不想完成任务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没这么大的面子……”
“什么?”
“原本就这么一个活,还属于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以为你同那个全福楼掌柜一般,都只是想知道这场动乱背后的缘由。但如今看来,似乎是我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徐有桂躬身还礼,作势要离开。
小姑娘却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衣袖。
“你别走!你完不成任务,那个全福楼的掌柜不会放过你的!他可是九阿哥的人!”
“你果然知道所有!”徐有桂使劲甩手挣脱,他更不想跟这姑娘扯上什么关系了!却不想劲使太大,玩脱了手,一下跌进了河里。
只听得“噗通”一声,溅起来如许浪花。
“唔!……救命!”徐有桂在河水中扑腾,绿衣少女却再愣了一阵后,哈哈一笑。指着水中的徐有桂,“既然你不愿帮我,又何必让我救你,哼哼!你自己想办法吧!再见!”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留着徐有桂一人在水里哀嚎。
待那姑娘走远,徐有桂却不再乱喊乱叫乱扑腾。稳稳地站在了水中。
这河水尚浅,不过一米四五,对他的身高来说,造不成威胁。刚才不过是趁机躲开那姑娘。
“还是永远别见的好……”这般想着,湿成落汤鸡的他只得向城中走去。
“看来还是要用最笨的法子了……康熙年间那条法案需要拘禁却不用量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