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行止觉得自己可能跟瓜子有仇。
意思就是说为什么别人都能嗑出完整的,只有他不行,要么是瓜子仁没出来,要么就是瓜子皮碎在了嘴里。苏行止抬头,看见许多人正看着他捂着嘴笑。
他有点想摔瓜子。
但到底没有摔出去、他不能带头浪费粮食。
自从他来了石门山之后,这里又陆陆续续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人,这些人在石门山上替嬴政打理茶园和布庄,倒也没有太过辛苦,何况如今正是农闲时节,庄子上也没有太多劳作,日落之后,这些人就几个人一群,围在庄子前嗑瓜子。
苏行止见了,也就过去凑了个热闹。
这些人与苏行止也算是熟悉了。
早在他们还在城外露宿的时候,苏行止就时常带着粮食来救济他们,后来更是把他们带到了这里,给了他们谋生的营生,以后算是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了。再加上苏管事为人甚是和善,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也没有架子,所以这些人很喜欢跟苏行止在一块儿说话喝水,有几个胆大的,还敢跟苏行止开玩笑。这日见他走了过来,就分了点手里的瓜子给他吃,没曾想一向精干的苏管事也有不擅长的事,瓜嗑了许久也没嗑出一个完整的,还把他给闹了个大红脸。
把在座的几个人都给逗乐了。
“……还是你们自己吃吧。”
苏行止跟这几个人告了别,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嬴政说把这个庄子给他管,就真的再没有过问这里的事,甚至没给他定下每月要交的定银,意思是说,这里所有的收入任凭苏行止调度,就算是他把这钱都花了,嬴政也不会怪罪。
这份大礼,嬴政真是送到了苏行止的心坎里。
这石门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共有茶园数十亩,良田数十顷,还有蚕室百余间,养活千百人根本不成问题。何况还有下面的布庄、酒肆、粮店,零零总总加起来,一年怕也有一千金的进项。
这可都是嬴政的私房钱。
苏行止扶了扶额,他是真怕把嬴政的家底都给败光了,不是苏行止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因为他收留的人都是老弱妇孺。
这些人本来就没什么劳作的能力,要是运营不善坐吃山空,嬴政有再多的私房钱都不够挥霍。
于是苏行止这几日也没闲着,尽想着怎么给嬴政赚钱了。
这首先第一个,肯定就是茶庄。
茶树已经栽种好,每年只需要定期修剪施肥,流程相对成熟,劳作强度也算中等,到时候茶叶成熟,庄子里的姑娘妇人都能去采摘,之后将茶叶运送到下面的庄子,自然不用担心会耽误上今年的新茶。
这第二个,便是蚕室。
咸阳城的达官贵人每年都会消耗大量的丝绸,加上嬴政私府出来的布匹都是直接被宫中收购,自然也不用担心销路问题。
故而这最棘手的问题,是石门山周围那数十顷的良田。
苏行止上哪里去找几百个个壮劳力给嬴政种田?
秦国连年征战,国内壮劳力本就缺乏,这次爆发流民之乱,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土地荒芜无人耕种。秦国上下到处都是荒田,嬴政的私府自然也不例外。可是春耕的时节马上就要到了,若是误了这次的春耕,今年一年就没有收成。
其实没有进项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没有粮食,要是秦国大范围的爆发饥荒,那不仅是这些流民没有吃的、那些坐在衙门里的大老爷也一样没有吃的!军饷之类更是毫无保障,到时候,整个秦国怕就与人间地狱毫无区别。
为了这个事情,苏行止已经一连几日没有安睡,这日也是一脸愁容。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苏行止披着外衣走出去,发现有一队人明火执仗,正在庄外与庄内家丁对峙。
“你们这里的管事是不是叫苏行止?叫他给老子滚出来!”
苏行止虽是疑惑,但还是走到了众人面前。这庄子里都是老弱妇孺,肯定不能跟这些大汉起正面冲突,不然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们。
“我就是苏行止,你们找我做什么?”
“呵,做什么?当然是找你要钱!”
领头的一个大汉怒喝一声,转手就把一个布袋子扔在了地上:
“不知道这个布袋子阁下眼熟不眼熟?”
眼熟。还真的挺眼熟的。
苏行止一下就没了气焰。
果然,出来混的,迟早要还。
这些布袋子以前是苏行止用来装金子买粮食的,当时是为了救济城外的那些流民。
不过可惜的是,这些布袋子里现在装着的已经不是金子、而是沙子了。
那啥、侯生不是教了他一招沙中金嘛……那个招数,本来就是用沙子变金子……现在时效过了……那就……呵呵了嘛……
“也不知道阁下使了什么妖术,好好的金子都能变成沙子。咸阳城里最负盛名的五大粮店都着了你的道,兄弟们也是为人所托,想来跟阁下问问清楚,要是阁下识相的话,就把这些金子原封不动的还回来,要是阁下不识相,那就别怪兄弟出手不留情面。”
好吧,这是人是那些被他坑货的店家找来的打手。
作为一个理亏人士,苏行止实在是不好意思拔剑。
“那个……缓几天行不行?下个月、哦不!七天后……实在不行三天……要不明天?我真的没有钱啊啊啊啊啊啊……”
那些人明显得了死命令,要是苏行止今天不还钱就卸了他的胳膊他的腿,那些人一听苏行止没有钱,也就不想着让苏行止还钱了,上来就要抓苏行止的胳膊,领头那个大汉更是手快,手起刀落,当时就在苏行止得胳膊上砍了个大口子。
血花四溅,场面一度有些血腥。
“不就是十几金嘛……我替他还了。”
众人散开一条通道,嬴政从中间走了进来。
苏行止发誓他从来没有这么感动过。
阿政根本就是一场及时雨啊!
就是这场及时雨现在的脸色并不太好。
嬴政看着苏行止胳膊上冒出来的血迹,神色阴沉的想是要杀人,他自己捧在心上舍不得碰一分一毫的人,居然被这么一个地痞无赖给砍伤了,这怎么能让嬴政不生气?
但是嬴政忍住了。
他把手中的一个钱袋子扔在地上,然后低沉着嗓音,喊了一句:
“滚。”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讨回来。
那些人倒是也识相。嬴政后头还跟着数十个侍卫,身上的衣服也是非富即贵,他们既然已经拿了钱,当然也就没必要找苏行止的麻烦,领头的人数了数钱袋子里的金子,见只多不少,就招呼他手下的人撤了。
一时之间,这里就只剩下嬴政和苏行止两个人。
事情圆满解决,苏行止自然很高兴,但是嬴政的脸色却不怎么好,他看着嬴政快步来到他身边,然后抓住了他的手腕。
只是当嬴政掀开苏行止的袖子时,却发现苏行止胳膊上的皮肤完好无损。
他明明记得那个人砍上了苏行止的?
嬴政眼睛里都是疑惑。
苏行止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他只是拍着大腿,大叫一声不好。
“遭了,还有姬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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