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魏平走后,我在房子里转了一圈。
朝南的房间,墙面干净,刚刷白漆的,家具什么的也很新,看来魏平对这房子确实是下了点儿功夫。
没有什么付出是不求回报的,改变人生的机会有时候仅此一次,所以要牢牢抓住。
大致的估算了一下,魏平的这栋楼,三层加在一起总共有四百多平米。折算成金额,按照周围的房价,这栋楼拆迁补偿款,能得到大概一千万。
一千万,是个什么概念呢?
张明天在小吃店打工,一个月三千,他得干上三百年。
但对于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高健来说,不过就是大笔一挥而已。
阶层,就是这么固化下来了。
现实很无奈,但是谁都没办法改变。
靠在床上,我的脑子格外清晰。上大学的时候,我喜欢跟哲学老师探讨人生,他评价我是一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
我确实不爱钱,但我深知没有钱在这个世界上,寸步难行。
正想着的时候,我听到了敲门声,一下一下的很轻。
打开门,是一个很书气的老婆婆,穿着得体,眉眼淡淡往上,很慈祥。
“你好,我住对面。”她指了一下对面那间屋子:“房东刚刚跟我说这儿有人住了,我的衣服还晒在你这边屋子里,我来收一下就走。”
我一听,赶紧侧身让她进来。
果然,朝南阳台上挂着很多衣服,她个子不高,收每一件的时候都需要踮脚,我上前帮她一件件收起来,她则对我连声感谢。
“朝北的屋子没有太阳,我这些衣服经常一天都干不了,只能阴干。”婆婆从我手里取过衣服,小声说道。
只是那么一瞟眼,我就看见了手背上的针孔,很明显,这是长期输液留下的痕迹。于是,我对她说:“我是一个人住,你要是愿意的话,以后衣服也可以到我这里来晒。”
她有些欣喜,同时又有些不确定:“这……方便吗?”
“当然没问题。”
我们正说着,屋子里突然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姜芳,你在吗?”
面前的老婆婆立刻哎了一声,我也回头看去,发现此刻我屋子里站着的,正是中午在张明天小吃店见到的那个买玻璃抄手的老大爷。
她忙说:“老张,我在收衣服,这屋里有人搬过来了。”
老张目光和蔼:“收衣服的事儿,你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吗,怎么亲自过来了,医生都说了,你得休息。”
“没事儿的,这活又不累。”
尽管姜芳这么说,老张还是快步上来,一把就从老伴儿的手里接过衣服:“医生让你多休息,你就要听话,这些活儿都不用你做,我来就行了!”
看得出来,老张是个好丈夫,非常体贴,姜芳笑眯眯地看着她,很满足。
她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让她叫我小宋。她又问我是哪里人,在哪里工作之类的,我都一一作答。
在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我是看着姜芳的,可我的注意力却一直在旁边老张身上。
他默默地收拾着那些衣服,一言不发,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收好衣服后,姜芳还想跟我说什么,却听见老张说:“该回去了,我给你煮了点儿白粥,今天晚上早点儿休息,明天一早还得去医院。”
我站在门口送他们离开,姜芳打开对面的房门,她回头冲我笑了一下。老方始终不看我,直到他关门进屋的时候,才从门缝里朝我透射来一个目光。
很冷!
斜靠在床上,我在屋子里一直呆到了晚上十点,电视开着,我看了一会儿乱七八糟的综艺节目。
肚子感觉饿了,虽然在张明天的小吃店里吃了晚饭,但那点儿东西根本撑不到晚上,于是我穿好鞋,准备下楼。
楼梯口有一个人坐着,虽然背对着我,我也一眼认出了那是老张。
此刻他的身子不像之前那么挺拔,两个肩膀微微颤抖,同时我还听到了有微微的抽泣声。
他在哭?
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老张身子立刻一颤,回头就看向我:“你到底要干什么!?”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这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非常用力。
“你没事儿吧?”我说。
一把甩开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他恨恨地继续说道:“你到这里来,到底要干什么!?”
我笑了一下,故作轻松:“我租房子住啊,有什么问题吗?”
说完,我就准备从他身边侧过去,不想他却一把抓起了我的裤脚:“从这里滚出去,否则,我……我……”
他的力气很大,非常执着地抓着我不松手。
“否则——你想怎么样?”我低头问他。
他眼神游移了一下,之后又瞪着我:“我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你信不信!?”
“我信。”
轻描淡写地说完这句话,我就抽回裤脚,随后走下了楼梯。
一楼大厅里也有电视,魏平穿着拖鞋,一只脚登在椅子上,正不停地晃动着。从心理学上来说,拥有这种习惯的人,都比较自私。
厨房虽然是公用的,但吃的都是各家的,没有得到人家的允许,也不能乱动。
魏平见我在厨房里转悠,他问我是不是饿了,我说是的。
他站起来,走到一个柜子面前,用钥匙打开后,他从里面拿出了一盒方便面给我。
“要火腿肠吗?”他问。
我点点头,他又拿出了一根肉肠。刚要道谢,魏平又说道:“泡面三块五,肉肠一块五,刚好五块钱。”
凡是都是等价交换,这年头什么东西不付钱啊。
花了钱,魏平的服务态度还是好的,他替我烧水,还把泡面泡好,我吃了一口,很重的味精味。
我很少吃泡面,这东西含有防腐剂,油炸又太过垃圾。可是此刻,我居然吃得津津有味,大口大口的。
人只要一穷,就没有时间矫情;同理,胃只要一饿,什么垃圾食品都能咽下去。
一边吃面,我一边观察着四周。
一楼的租户好像已经睡了,大门紧闭里面也没有什么动静。
我想了起在楼外看到的那个脸上有恐怖刀疤的男人,他是比我先一步进这小楼,我问魏平他是谁,住在哪里。
魏平停了,冷笑了一下:“他叫李强,一个三进宫的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