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你这是怎么了？”皇上唐焕终于追上了刘皇后，语气无奈道：“难得母亲今日有兴致，你怎的又生气了？”
身边宫人早已退远，刘皇后停住脚步，侧向一边，半红了眼眶，“陛下这是责怪妾了？可妾的委屈，陛下又知道几分？”
唐焕揽着刘皇后道：“我若是怪你，还会追出来？我知道，德妃说话是重了些。但她一向是那样的性子，你也清楚。我也说过，她父亲为了咱们成国牺牲，我也不能太委屈了她。”
“妾哪里是觉得这件事委屈了？”刘皇后反驳，“德妃是功臣之女，妾也不会真委屈了她。妾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自觉不配这个后位……”
说着，刘皇后落下泪来，楚楚可怜。
虽已是年过三十，但刘皇后的风姿更胜往日。而在这偌大的后宫，也只有她敢跟唐焕这样偶尔耍耍性子。
都说皇后擅妒，可唐焕也仍然纵着她。
唐焕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边替刘皇后擦泪，一边道：“我知道，当年长姐力主立韩氏为后，说了些过分的话。但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
傅大郎和傅二郎先后故去，这对长姐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打击。母亲也同我说了，这次长姐怕是熬不过多少时日了。”
一叹，唐焕道：“到底是一家人，从前的事，便就此算了吧。”
刘皇后渐渐停止了哭泣，看了一眼唐焕，“长公主竟真的伤怀至此吗？若是如此，我倒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她痛失两儿，也是可怜人。”
唐焕微笑起来，捏了捏刘皇后的脸，“我便知道，我的娇娘是个心善的。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方才还未尽兴，我唤了人去玉轮宫，咱们接着看戏去。”
刘皇后柔弱无骨地挂在唐焕身上，娇声道：“方才是妾的不是，一会妾亲自给陛下歌舞一曲。”
“好好好！”唐焕大笑起来，十分愉悦，“朕也看看，皇后生疏了这么些时日，技艺可有退步。”
两人笑语向前，周遭的宫人赶紧跟上。
“刘皇后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过。”回到居宅，唐玉项便吩咐知书等人，将他的日常用物搬来唐玉和的院子。
看了一眼外边忙碌的众人，青葵回答，“是，婢子曾经听长公主提及。刘皇后家世微寒，后来去了皇太后身边服侍。因姿色绝众，又习歌舞艺，为陛下所喜。
皇太后将其转赐陛下后不久，便诞下了魏王，恩宠更甚。后又与韩夫人争后位，因陛下偏袒，最终得以正位中宫。”
唐玉项点头，“陛下虽未立储君，魏王却颇受陛下重用与宠爱。而后宫事，乃至前廷事，刘皇后也多有插手，可见她的手段。日后再进宫时，你需对她避忌几分。”
青葵应声，转而有些疑惑，“既然如此，那今日为何德妃会当着众人的面顶撞刘皇后？”
唐玉项回答，“伊德妃之父乃是武皇旧臣，随武皇征战遇难，这门婚事也是由武皇作主，所以陛下对伊家还是有几分感恩与念旧的。
再者，当日，陛下嫡夫人乃韩氏，次夫人乃伊氏，刘氏地位最末。陛下却力排众议立了刘氏为后，所以，也难免对伊氏有几分愧疚。”
“原来如此。”青葵点头，“若如此说来，那韩夫人不是怨愤更甚？”
“韩夫人便是如今的淑妃，位在伊德妃之上，次于刘皇后。”唐玉项一叹，“也算是个可怜人。只是性情木讷了些，不讨陛下欢心，又无子嗣。故而，也只能位列刘皇后之下了。”
青葵想起今日见过的唐焕，那样出格的性情，也怕只有刘皇后那样的人才能讨他欢心了。
“其实嫡庶倒置，陛下做的，也不止刘皇后与韩淑妃这一桩。”唐玉项接着道：“你今日瞧见的皇太后，虽是陛下生母，却只是武皇的妾室。而陛下的嫡母，武皇正妻姚氏，如今只是被封为皇太妃而已。”
青葵大感诧异，“那姚太妃膝下无子吗？”
唐玉项笑了笑，“或许便是命运弄人，姚太妃先后生下两子，一子夭折，一子随武皇征战时，被敌将斩杀，不可谓不凄凉。”
青葵轻出一口气，后宫之中，大概从不缺乏可怜人。
“阿葵，我与你说这些，是希望你明白。”唐玉项叹声道：“我与阿兄只怕会经常受陛下召见，出入宫闱。后宫中事，你若了解地多些，也好应对。
不过今日看来，皇太后对你颇青睐，可见你在郡公府时，也颇得长公主欢心。只是时移世易，有些事情很难说地清。”
青葵躬身道：“婢子谨记二郎君教诲，日后必当慎言慎行。”
唐玉项笑了起来，“阿葵，你在我面前不必这样拘谨。在郡公府时，我便已当你是朋友一般，你到现在还对我这般客气，反倒令我有些难过了。”
“郎君。”知书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吴王七公子来访。”
唐玉项微愣，随即含笑点头，“有请，吩咐人备膳。”
“是。”知书应声而去。
唐玉项转头看向莫名的青葵，解释道：“七公子秦辰悦，乃吴国君主第七郎。说地简单些，与我是同病相怜之人，往常也多有来往。他人很是和善，你也一起见见。”
“是。”青葵应声而起，看了一眼仍在贪睡的唐玉和，随唐玉项出了唐玉和的寝屋。
同病相怜，便是同为质子之身了。
唐玉项亲自将秦辰悦迎进院内，两人客套一番，在东厢坐下。
秦辰悦微有诧异，“此院……”
唐玉项含笑回答，“这是阿兄的居院，只是阿兄病情未愈，我希望多与阿兄相处，这才搬来了此院。未以正堂待客，还请秦兄莫要见怪。”
秦辰悦忙道：“唐兄说地哪里话，唐兄与长公子兄弟情深，我很是羡慕呐。”
秦辰悦这话听上去，似乎有些感慨。
唐玉项默了默，转头向侍立一旁的青葵道：“青葵，过来见过七公子。”
青葵依言向秦辰悦拜礼。
秦辰悦再次露出诧异的神情，“这位是……”
唐玉项道：“是阿兄身边的婢子，很是伶俐，我也非常喜欢。想着秦兄向来和善，便让她给秦兄拜个礼。”
闻言，秦辰悦不由多打量了青葵几眼，“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