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纪,说话这么含枪带棒!积点口德吧。”孙氏嘀咕着。
沈芝媛冷道:“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孙氏看了一眼沈云忠,道:“老爷子您也管管啊!算了,我招呼其他客人了。”
沈如初慢条斯理地喝茶,沈芝媛白了她一眼,沈云忠分别看了看两个孙女,笑呵呵道:“孙大娘你先忙去吧。”
孙氏万般不乐意,气呼呼地走了,挤过人群还不忘挂着笑容。
沈如初笑得开心,道:“爷爷,别理她!”
沈云忠笑了笑,道:“她也有难处,做人不能小肚鸡肠。我们今天是来喝喜酒的。”
沈芝媛冷冷道:“和她这种人客气什么!活了几十岁还那么没皮没脸,说话就和放屁一样!见钱眼开,德性!”
“你就少说一句话!”沈云忠低声喝道。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响亮的鞭炮声,沈如初笑道:“新娘子到了。”
沈芝媛也笑起来,道:“杏儿,我们去看看新娘子。”
松月站在沈如初的背后,踮着脚尖向外看,沈如初见状,笑道:“你想看就去吧。”
“奴婢还是陪着夫人。”松月笑道,“等一下新娘子来敬酒,奴婢也能瞧见的。”
沈如初笑道:“去吧,说不定能抢一些糕饼、干果,你也跟着沾沾喜气。红袖也跟着去玩吧。”安阳城里的风俗,新娘子出嫁当天会携带很多被子及床上用品来,边边角角里会用红线拴着或锋着糕饼、干果等,家境好的,还会缝制一些铜钱、碎银子在上面。所以,新娘子进门的那一刻最热闹,妇女、姑娘、孩子最欢喜,会争着抢着去拖这些被子、褥子、衣衫什么的。
松月推了一把红袖,道:“红袖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夫人。”
红袖犹豫了一下。道:“那奴婢也留下来陪夫人吧。”
沈如初懒得再过问,松月想去,但责任感在,顾着沈如初不肯去;红袖也想去,但处处跟着松月,松月不去,她自然不好意思去。
沈云忠笑道:“那里人多。你就别去了。在这里陪着爷爷说会话。”
沈如初笑道:“好!爷爷,今天出门吃药了吧?”
沈云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哦,出门急了点。没来得及吃。”
沈如初不悦道:“爷爷。你要按时吃药啊!不然身体怎么好?唉。你就不能好好吃药吗?”
沈云忠呵呵一笑,道:“晚上回去一定吃药!爷爷错了,下次一定注意。你那个药方很有效,我就昨天吃了一次。感觉从内到外舒服了很多。我孙女真了不起,是个大医!”
“真的吗?我的目标就是当个大医!”沈如初笑道。
门口传来管事人的一声高唱:“新郎新娘到!吉时!”
沈如初看了一眼门口,新娘子和刘力俊被一群人簇拥着进来,道:“爷爷,婶娘她们怎么没来?”
沈云忠道:“这样的时刻,她们的身份应该避讳一下。”
沈如初道:“那有什么!孙氏自己就是个寡妇。安阳这样的兵城,一年到头都要打仗,寡妇最正常不过。”
沈云忠笑道:“傻孩子,我们自家人当然不介意。但是别人介不介意可不好说!文旭最近有音讯吗?”
沈如初摇摇头,想到文旭,心中便有些黯然。
“别担心,文旭这孩子是有福气的,肯定会打个胜仗回来。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别胡思乱想。”沈云忠道,“一个人无聊了,随时可以回沈家住几天,只要我还活着,沈家永远欢迎你。”
沈如初点点头,道:“谢谢爷爷。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啊,一定要按时吃药!”
“好好好!爷爷错了,错了就改,从明天起一定按时吃药!”沈云忠好脾气地笑着。
沈如初看了一眼沈云忠,发现他真的老了,就在一年前,他脾气还很冲,还会为了家事大发脾气,虽然清瘦但身材还是挺拔,如今佝偻着,越发清瘦,白花花的胡子似乎更加干燥了,以往还有几根稀朗的黑灰色,如今全白了;以往他说话总是很大声,说到做到,虽然年纪大却是风风火火的,当之无愧的当家人,如今说话语速慢了,声音低了……
“爷爷,你要照顾好自己,你说过要等着曾外孙出生呢。”沈如初撒娇道。
沈云忠没有笑,很深沉地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客人,郑重地点点头,道:“只要阎王爷放过我一马,我还想带着曾外孙长大呢。”
沈如初笑了,道:“爷爷,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走吧,我们也去看看新娘子,这不是要拜天地了嘛。”
沈云忠笑道:“走,爷爷陪着你去。你远远瞧着就好,别凑前,这么拥挤,当心肚子。”
“知道啦!”沈如初笑道,她远远看见戴着红盖头、一身大红衣裳的新娘子,和自己当初成亲的情形大同小异。
沈如初看不清她的脸,但看身材,实在不敢恭维,属于大块头的那种,估计比较符合老人家的眼光——好生养。
接着就是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等程序,直到新娘子被送入洞房,新郎官刘力俊也被人簇拥着推到了新房里。
“爷爷,我有些闷,喘不过气来,要不,我先回去了。”沈如初道,她并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何况眼前这热闹和自己现今的孤单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自己怀了身孕,但心爱的丈夫却不在身边,浴血沙场。她不但不能从丈夫那里得到慰藉,还要为丈夫提心吊胆。
沈云忠心疼地看了她一眼,道:“也罢,你先回去吧,等一下他们问起我就说你不舒服。你们两个丫头要好好照顾好夫人。”
松月和红袖都点头应许。
老宋被人叫去喝茶吃东西了,松月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和几个车把式划拳,见了松月过来,笑道:“这么快吃完了?夫人呢?”
松月笑道:“夫人叫我来喊你,说要提前回去,酒席就不吃了,她受不了那股酒气。你这边什么时候结束?”
老宋急忙将最后一杯酒喝进肚子里,道:“正事要紧啊!哥几个,改日空了再找你们喝酒,我先家去了!”
那几个人留他不住,只得放了他回去。
“夫人,您要不要去看看大夫?”松月在车上问道。
沈如初打了个哈欠,道:“不过是身上有些乏,又闻到了酒肉味,反胃得厉害,现在好多了。”
松月笑道:“奴婢给你讲个笑话吧。”
沈如初一副感兴趣的样子,笑眯眯地看着松月,就听松月道:“这可是奴婢亲眼看见的。说这个新娘子好生厉害,很有一身的力气,前面有人抢银钱,不小心绊倒了她,她差点倒了,但在将倒未倒之前,猛地推了那撞她的人一把,让那个人四脚朝天。哈哈,夫人您是没看见当时的情形,真的震惊了很多人哎。笑死我了。”
沈如初笑道:“怪道前面有阵子嘈杂得很!”
松月笑道:“还有啊,当时的新郎官脸色都变了!好家伙,这新娘也太厉害了吧。”
沈如初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噗嗤笑了起来,道:“等一下我先去医馆,你们两个回去让甘草多准备一些饭菜。”
她想到饭菜,脑子里白茫茫的一片,接着便是排江倒海的恶心感觉。
“呕……”沈如初一声干呕,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嘴巴,道:“停车!快停车!”
老宋将车停下来,松月想跳下车却看见红袖还死眼珠地坐在门口,便踢了她一脚,道:“还愣着干嘛!快去下去。”
红袖有些委屈地跳下马车,然后将沈如初扶了下去。
沈如初找了一处僻静,干呕了几声,恶心感越来越浓重,接着便呕吐起来。
“夫人!夫人!红袖,快去车上给夫人拿点水过来。”松月一边拍打着沈如初的后背,一边吩咐红袖。
沈如初呕吐了一阵,漱了口,感觉心里舒服多了。
“不要紧吧,要不要看大夫?”就听有人在身后问道。
沈如初一惊,什么人?
她一回头,就看见马文俊正衣冠楚楚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玉冠锦衣,十分潇洒。
“没事,谢谢。”沈如初淡淡道。
马文俊笑道:“要是不舒服,我可以送你去医馆看看大夫?哦,我忘记了,你自己就是个大夫。”
沈如初冷道:“我都说了,不用!”
马文俊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想了想,道:“我最近在军营看见文旭了。”
沈如初一愣,急忙收住了脚,道:“那又如何?”
马文俊向前走了两步,道:“难道你不想知道他的现状吗?”
沈如初狠狠心,道:“不想。”
马文俊自讨了个没趣,道:“我好像没得罪过你,或者说,是你得罪我了,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怨气呢?”
沈如初觉得他这句话简直是莫名其妙!
要说怨气,她还真的没有过!
马文俊是个花花公子不错,但却没有对沈如初做过恶劣的事情,所以,沈如初并不是很讨厌他,甚至不讨厌他,只是也不想和这个人走得近或者有什么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