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餐桌上就不见了乔炙,他已经回学校了,怪不得昨晚要向我道别。
见不到那个好像从天上掉下来的古怪冷寂的未婚夫,我心里倒平静了不少。
不过,这两天真的是怪事多多。
路平蓝却来找我,她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让我更惊讶的是,她来叫我去看榼。
她说,家里就我这么一个女孩儿,也是从小和哥哥们耳鬓斯磨惯了,所以哥哥们自是比别家更疼妹妹,况且榼从小又有些怪癖,不惯与生人往来,因待我又比别个要更亲密些,如今榼病了,在她看来却是心里有事怄的,从小我的话他倒还听些,让我去解劝解劝。
我点着头,心里却有些着急,不是榼病的怎么着,她也不会来找我。
进了“紫”,晓曼竖起指头,悄声说,“慢着些,好容易睡了”
我问,“榼哪里不舒服?”
晓曼垂下眼,“看着他,我也替他难过,他心里难受,可是又不跟我说,我也不知道这两天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他饭也少吃,觉着睡不安稳,连这些日子他忙着设计的底稿也扔在了一边,好几天没动了”
听了晓曼的话,我轻轻走进里间。
里间是一个宽敞华贵的套间,榼穿着一身白衣,背对着我睡在床上。
我静静地坐在床沿,瞧着他的背影。
“你来了?”原来他没睡着,我的脚步这样轻,他竟也听出来了。
“嗯,榼你觉得怎么样?”我俯了身,轻轻去扳他的身子。
榼的脸慢慢转过来,我握着他肩的手不由的抖了一下,只见那双笼着淡烟的美眸子里,两颗硕大如清露的泪珠倏忽间滚落下来。
“榼,你是怎么了,榼---”我心里一痛,抱住他的头唤道。
“我知道你终究有一天会抛下我”
“这是什么话,我现在不就在你面前吗?我是你妹妹啊,会永远守在你身边的”
“不一样的,你已经是乔的未婚妻,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做他想做的……他有权利对你做任何事,别人却管不着……”
“怎么不一样,现在乔炙不是去上学了?我觉得跟从前没什么两样,我和他还是很生,他好像也不怎么在意我……”“订婚”于我来说真的没什么实质概念,因为什么都不曾变,它在我脑海里也就只是“订婚”二字而已。
榼抬起头,“那你为什么答应和他订婚?妈说的你们两个那样好的话都是假的了?”
“我……”我咬了咬唇,实在不知道该怎样答。
榼坐起身,“我这就去找妈”
我一把拉住他,“榼,不要去,我自己做的事让我自己处理吧?听晓曼说你都没怎么吃饭,我这就去给你叫饭,你要多吃一点知道吗?”
榼坐在床上,看了我一阵儿,才点头。
我放了心,看他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模样。
隔了一天,就在金家的餐桌上见到了榼。
路平蓝很高兴,细细的问了榼一些汽车设计的情况,榼都一一答了。
临了,路平蓝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楣儿真是比灵丹妙药还灵验些呢”
看她说这句话时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心里着实别扭了半日。
Divor汽模大赛在即,由于“黛维尔”计划准备的周密详实,所以进展一直非常顺利,榼的设计底稿已经拿出来,看来金翔天、路平蓝对此都非常满意。
虽然离大赛还有半个多月,但是有被外界称为“黄金班底”的设计班子加盟助阵,金家对此赛事似乎已经成竹在胸。
最近在金家内部还举行了一场小小的庆功宴,主要为庆祝榼的设计顺利脱稿,而且此设计已秘密由资深的汽车鉴赏师评定,他们一致认为,榼的设计是十几年来最让人惊艳的作品。
庆功宴上金翔天说所有参与“黛维尔”的成员一律可以休两天假期,而且由“蓝天”出资组织一次郊游,可以让大家放松一下紧张的心情,以备抖搂精神回来再战。
干爹还对我们说,他作为父亲因为忙于事业,一向对我们有所亏欠,这次郊游,也算是他的一个补偿。
星期六的早晨,我们早早的就出发了。
我们这个队全是年青人:金樽,金榔,金榼,乔琪,金榔叫上了裴颀,大黑和小白,榼叫上了晓曼,我又通知了林星星。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太阳已经偏了头。山腰上难得一片开阔的场地,四周皆种着枫树,那些早红的叶子在夏末的风中火一样飘荡,间或隐隐的露出些白色的屋舍。
大家都很喜欢,导游就建议我们在此歇下,待明日再继续行程。
天还尚早,在周围逛了一圈,便都累的坐在一块巨大的桌子型的石头旁,恰好桌型石旁有着天然生成的小石凳,不多不少恰恰十个。
喝了些解渴的饮料,百无聊赖的林星星和乔琪便嚷着要做游戏。
大家都走了半日,身体有些乏了,但精神尚好,金樽提议就做一些动口不动脚的游戏,不如就玩“故事接龙”怎么样?他问。
大家都赞同,让他起头。
金樽想了想就说,“从前有个人……”
“不行,不行,太白了吧”乔琪嚷。
“这样才叫高明,起得太艰涩就难接了,大哥这是与我们方便”裴颀说。
“这个人是个女孩儿”我接道。
“女孩儿的妈妈爱梅花,就给她取名叫梅”榼接道。我看了他一眼,叫什么不成,偏偏要与我重名,榼见我瞪他,只冲着我笑。
“女孩长得也像梅花一样美”晓曼乖巧,自然要顺着榼说。
“但女孩儿却不喜欢梅花,她说,别人喜欢的东西,她偏就厌恶,于是,每当有人问起她的名字,她就说自己叫梅厌厌”林星星的话一出,四双眼睛都看向她。
星星还奇怪地问,“怎么了?”
我从不曾在外提过自己从前的名姓,大概知道的也只有金家人。没想到星星却误打误撞。
眼看面前的金樽和榼嘴角都浮上些微笑意,我心里恼却又怪不得林星星。
金榔却道,“你没怎么,就是不知这个提名权要收多少好处?”
什么……好处……?林星星一脸迷惑。
裴颀忙岔过去,“她和母亲住在一个非常美的世外桃园里,过着仙女一样的生活”
金榔看了裴颀一眼,说,“谁都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讨厌梅花,其实只有她哥哥知道,她的一个哥哥曾说过她长得像煤球,所以自此她就极厌梅花”
他这一句“冷笑话”逗出一片笑声来。
我咬了咬牙,瞪向他。多年的“故事”又翻出来听,让人心里别是一番滋味。
金榔却目光清朗,气定神闲地玩着自己的手指,没有一点负气使性的痕迹。
多日不过招,他真是长进了。
竟然让人饶是生了气,但见他那张神气若定、淡漠清冷的脸也有气无处发。
“对,她有三个哥哥”小白拍一下桌子,大声说。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小白往金榔背后躲躲,露出一只眼睛向我无辜地眨。
“三个哥哥都比她大”大黑平板板地说。
别人说出来这句话还罢,叫一个本和讲“故事”挨不到边的人来说这句,却效果奇佳,大家都笑翻在哪儿了,大黑却仍黑着个脸,真真是个大活宝。
“她的三个哥哥都长得俊美如天人,让人一见就再移不开视线,那个梅厌厌虽然人长得好看,性情却极为惹人厌,所以三个哥哥都非常讨厌她”笑完了,乔琪接着说。
我看了看乔琪,她正冲着我得意的撇嘴,真是有点借机报复的意思。
金樽笑一笑,接着说,“其实说她讨厌的人是因为不了解她,她是个性子很强的女孩儿,因为从小的经历,所以对人常会有太多的防备。她伶牙俐齿,她会使小性儿,还会撒些小谎,但这无关紧要,也无法掩饰她善良的内心”
榼推推我,我连忙接着说,“她的心确实不坏,但有时候会有点自私”
榼说,“即使自私的她也是可爱的,因为她就是她”
“所以好多男孩爱上了她”晓曼接道。
“她幸福的让女人妒忌,不过她只独独的衷情于自己的三个哥哥,因为她身边美的事物太多,遮住了她的眼睛,所以她再看不到外边的美,哥哥们也非常疼她,他们在那片世外桃园里,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林星星有些陶醉了。
“好像没有什么让我接的了?”裴颀说。
“就这样完结吧,这个结局很好”晓曼道。
“不行”乔琪说道,“她怎么能和三个哥哥在一起呢,太贪心了吧,况且他们有血缘关系呢”
“谁说有血缘关系,故事里可没说他们是亲兄妹啊”林星星反驳,“这样的大团圆结局最好了,俊男美女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金榔从鼻子里哼一声,“这只是个小女人的童话,如果三个哥哥都爱她,又怎么可能一起分享她,如果我是其中的一个哥哥,得不到她,不如掐死她,然后去死”
我打了个寒颤,虽然明知金榔不是在说真的。
大家也都被金榔的话镇住了,空气中有短暂的空白。
这时金樽笑道,“本来所有的故事就都是童话,晓曼说的对,这样完结最好,谁都不会被伤害,谁都能得到幸福,这个游戏就此而止吧”
游戏完了,大家的心态也平静下来,劳乏也除去大半。
林星星向来精力旺盛,闲下来就会难受。她提议大家玩“绑腿”赛跑,说是又好玩,又能活动筋骨,而且还可以联谊。
“绑腿”赛跑的游戏规则是,必须一男一女同组,而且二人两腿要绑在一起,合力走完一百米的距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算是合格,完不成的就要受罚,而花费时间最短的一组会得到奖励。
林星星,小白他们商量出奖罚的对策:花费时间最短的一组被评为“最佳配合奖”可以免去接下来野炊的劳动,而完不成的组,惩罚的方法是二人须合力吃掉拴在绳子上的一颗红枣,直至吃出枣核儿为止”
小白和大黑制好了签儿,男生女生轮流抽取,抽到相同的数字便凑作一组。
我慢慢打开纸条,上面是个“2”字,心想,只要不是金榔,和谁一组都无所谓。
小白在那儿挥着纸条嚷,“‘5’过来”
林星星跳上去挥掌拍了他脑袋一下,小白委屈地叫,“干嘛打我?”
“你不是说‘捂’过来吗?我就‘捂’过来了,就跟‘捂’蜻蜓一样”
“不会是你吧?”小白翻翻眼睛。
“我又怎么样,你以为我愿跟你一组啊,长得像只鬼,怪不得人家管你叫‘白无常’”
“那其他人呢,老大?”小白斗不过林星星,只好转移话题。
“喏”金榔将手中的纸条扔给小白,一阵风刮过来,纸条飘荡着,在空中打了两个旋儿,缓缓飘落在地上。
我低头一看,再揉揉眼睛,纸条上明明还是个“2”字。
上帝呀,捉弄人也不是这个法子吧?
我微张着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金榔。
金榔眨眨眼,慢吞吞地扭头问,“小白,现在可不可以退出,或者可不可以换组?”
“当然不可以,不然我早就换了”小白和林星星异口同声。
“哦,这样啊”金榔把目光凉凉地甩过来。
我不禁气结。
最后,组分出来,我和金榔,晓曼和金榼,乔琪和大黑,林星星和小白,裴颀和金樽。
先是晓曼和金榼,两个人配合的不错,顺利过关。
接下来是我和金榔。
“快点啦”林星星把我推到金榔身边。
“挨紧点,挨紧点”小白勾勾手,他和林星星一人推一边,我和金榔“碰”地撞到一处。
腿挨腿,胳膊贴胳膊。因为我们都穿着短袜T恤,所以当胳膊上*的肌肤一接触,都被彼此过高的体温吓了一跳。
金榔扭向我,我红着脸瞥开视线。
金榔咬了咬牙,向小白挥胳膊,“臭小子,想找死是不是?”
小白缩缩脑袋,嘿嘿笑着替我们俩绑腿。
可能是绳子绑得太紧,腿上传来微微的麻痛,我不禁轻“啊”出声。
小白立刻抬起脑袋,“大小姐,不是我残忍哦,绑得越紧,胜算才越大,省得待会儿两个人嘴对嘴的啃枣儿”
金榔给了他一记,小白吃痛地叫一声,立马低头接着绑起来。
金榔遂低声说道,“臭小子,我看你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绑这么紧做什么,你以为是捆猪啊?”
小白咳了两声,捂着嘴偷笑。我也撑不住“噗”地笑出来。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竟连自己都骂进去了,还搭上了我,也难得的他会闹这种笑话儿。
金榔立刻查觉自己口误。他“嘭”地又敲小白一记,“你给我绑仔细点儿”
小白故意大声*着,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哨声一响,我们俩便冲出去。
起初两步还成,可越走越别扭。我迈步的时候,他却抻着不动,他走的时候,我又跟不上,最后我们俩成了茶盘上的陀螺,仍在原地打着转儿。
我急出了一身汗,不禁扭头向他嚷,“你配合点好不好,不要老拖我后腿”
金榔把脚一顿,我刚出去的身子就被他拽回来,“你搞清楚,到底谁拖谁?”
我生气地瞪住他,“当然是你拖我!”
金榔眯起眼,“我拖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我愿意和你一块吃那颗破枣啊”
“你—”我气得扭头便往前走,金榔却也不示弱,大步跟过来。
只可惜我们两个使反了劲儿,让我们两个拨河去才正合适。
一条绳上的蚂蚱,再怎么蹦搭,终逃不过拴在一起的命运。
金榔劲儿大些,两个人一挫力,我们俩便“砰”地倒在地上。
金榔垫了底,我整个人趴在了他身上,双手因自救,不由地紧紧攀住了他的肩膀。
金榔吸着气,呲牙咧嘴的,他抬脸瞄了我一下,两张脸离得格外近,他说话的气息皆扑在我脸上,“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投怀送抱?”
我瞪了他一眼,他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看来还没摔坏脑子。
由于我在上,他在下,我的双手只能搭在他身上,金榔甚至还笑着说,“别总吃我豆腐好不好?”
我一气,身子动了动想起来。
金榔也用手撑住地,试图站起来。
不过,我们俩个的力气总是相拆,正应了那句“正负为零”,费了半天劲,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两个人硬是没起来。
最后两人都喘起来,各自都暗瞥对方一眼,都是一人一个大红脸。
看来,如果指望我们两个能配合做成一件事,那只能寄希望于下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