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忍惊骇莫名,目露凶光,有些戒备地看着梁元,暗想:“此人不知是何来历,竟说出这样的话,我该小心!若地狱海爆发真是人为,他又是如何知道的?人为?什么人能做出这么大的事情?”
白天忍沉思默想,疑问重重。白德岳看看父亲,问道:“梁叔叔怎么知道是人为的?我听说那天地狱海爆发得可厉害了。”
梁元不露声色地留意着白天忍的表情,知道鱼已经上钩,故作犹豫地道:“此人……是我师傅的仇人。我听师傅说,他叫鸿煜,很厉害的一个人。”
“什么?”白天忍脱口叫出,双手似铁,站起来抓着梁元的肩膀急切地问道:“你再说一遍!他叫什么?”
白天忍的双目似火,梁元万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因为鸿煜就是白天忍的杀父仇人,白天忍已经找了他上百年了。
梁元脸上扭曲着,痛苦地道:“我师傅说他叫鸿煜。哎呦,白大哥你轻点,我骨头快碎了。”
白天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恐怕梁元已经起了疑心,急忙松开手道:“对不起梁兄弟,我不知轻重。”
梁元明知故问:“白大哥也知道这个鸿煜?”白天忍坐下,目光躲闪地道:“他……也是我的仇人。”
白天忍怕梁元追问,急忙问道:“不知道尊师如何称呼?怎么会和鸿煜结仇?又是怎么得知是鸿煜所为?”
梁元挠了挠头,很是犹豫,白天忍拱手施礼道:“鸿煜与我有弥天大恨,求梁兄弟如实相告!”
梁元叹了口气,挪了挪屁股下的石头,靠近白天忍,神神秘秘地道:“白大哥,我是吃了你的兔子肉感激你才告诉你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白天忍正色道:“梁兄弟请放心,白某定会守口如瓶。”梁元看白天忍认真地样子,非常担心他以后会不会宰了自己。
梁元清了清嗓子,眉飞色舞地道:“说起我师傅那可厉害了。他不但精通六修五式,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称绝,号称‘一剑定楚天,一阵横神州,一器转阴阳,一符夺魂魄,一身闯火海,一术定五行’,那可真是参透日月星辰,夺取天地造化的世外高人呐。”
梁元一通吹捧,白天忍却越听越怀疑,古怪地看着梁元。白德岳这会儿吃饱了,撇撇嘴道:“叔叔你吹牛吹大了吧!连我都知道仙人精通五式或许可以,但六修能兼顾两种的就算凤毛麟角了,兼顾三种的人更是传说,哪有六修全部精通的。而且号称‘一剑定楚天’的分明是楚天宗掌门剑圣周一海,而且他也不会什么琴棋书画。”
白天忍蓦然醒悟,暗想:“梁元分明是不想说出师承,故意拿大话诓我。算了,我只要问出鸿煜的去向就可以了。”
白德岳的一番话说得梁元满脸通红,梁元低着头道:“这个,我师傅是世外高人,小孩子不知道很正常。”
白天忍心中暗自冷笑:“这样的世外高人,何止小孩子不知道!”白天忍只能道:“小儿无知,冒犯尊师,梁兄弟莫怪。可尊师是如何断定地狱海一事是鸿煜所为。”
梁元知道这算搪塞过去了,继续装大尾巴狼,道:“这个啊,我师傅还精通相术命理,掐指一算就算出来了。”
白天忍瞠目无语,心想:“你的脸皮倒是蛮厚的。你遮遮掩掩,不知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我的名号虽不响亮,但也有许多人知道,这个人来历不明,我不能让他骗我。”
白天忍违心恭维道:“尊师通晓世事,在下佩服之极,又能培养出梁兄弟这样的高徒,更是令在下羡慕。”
梁元心中暗骂:“你比我还能忽悠!”干笑几声,梁元继续道:“鸿煜被烈焰城灭族的事情想必白大哥也知道。现在他弄了这么一出,我师傅怕烈焰城不明其中真相,着了鸿煜的道。所以派我去烈焰城送一道书信,提醒烈焰城做好防范。”
白天忍问道:“哦?是什么信?”梁元心想:“饶了这么大一圈,可算到头儿了。”梁元嘿嘿一笑,从怀中取出一道泥封书信,信皮上写道:“烈焰城白城主启。”
这七个字龙飞凤舞,如同铁画银钩一般苍遒有力,笔锋末处锋芒毕露,一股狂傲之气尽显。白天忍心中一凛,梁元所说其他事真假不说,但这精通书法的说法倒是十分真实。
梁元将白天忍得神色收在眼中,把信又收回怀中,道:“我师傅的书法不错吧!可惜我学了不到一成。”
见字如见人,这道书信的作者绝非凡夫俗子,或许是哪位隐士高人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名号。事关烈焰城和杀父仇人,白天忍不敢怠慢,道:“尊师笔力深厚,果然高人!可是烈焰城乃六门正道,本门弟子平日也难见白城主。梁兄弟打算如何把信交给白城主?”
梁元心想:“这不是有你吗!”梁元随口答道:“到时候再说吧!”白天忍一怔,暗想:“他或许是知道我的身份的。”
白天忍沉吟半晌,仔细看着梁元,下定决心道:“梁兄弟若不……”
白天忍话未说完,梁元突然跃起,反身向林中暗处劈出一掌。白天忍在梁元跃起时已经察觉到暗处有人,左手抱起白德岳,右手掌心向下,一团火焰自掌心出现。
梁元一掌劈出,一道金光打向暗处。林中突然刮起狂风,吹散了篝火,狂风与金光相碰,却无声无息。
梁元人在半空,怒道:“何人鬼鬼祟祟?滚出来!”
只听林中传来几声微弱的女子咳声,随后便听到几声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越来越近,梁元和白天忍对视了一眼,暗自戒备。
借着月光,梁元和白天忍看清了来人形貌,却都是一愣。只见为首的却是一个坐在木轮椅中的绿衣女子,轮椅椅面和椅背上都包了厚厚的丝绵。
绿衣女子身体瘦弱无力,歪坐在椅子上,手臂架在扶手上。她身上盖着一块金黄的锦丝棉被,手持着娟帕捂着嘴唇,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像极了一个风中摇曳欲碎的花瓶。
绿衣女子虽然面无血色,眉眼间有着化不开的愁意和深深哀伤,却是容貌秀美,难掩姿色,一副病容更让人顿生怜惜,不禁想起西子捧心的传说。可是梁元和白天忍都认为西子捧心也及不上她美。
梁元一双眼睛只顾着看这病态娇柔的绿衣女子,连话也忘记问了。
推着木轮椅的也是一个女子,梳着丫鬟髻,模样娇俏可人,应该是伺候的丫鬟。小丫鬟怒视着梁元,面色不悦。这两女子身后站着两个魁梧汉子,一青衣一褐衣,神情戒备。
梁元看得呆了,许久不语。白天忍看了梁元一眼,心中无奈,只得问道:“不知尊驾为何暗施偷袭,可是这位梁兄弟得罪了尊驾?”
轮椅上的绿衣女子正要说话,却剧烈地咳了起来。白天忍只觉得这女子的每一声咳都咳在他心头上,心下十分担忧。
这个女子的身体实在是太令人担心了。
小丫鬟急忙握住绿衣女子的手,道:“小姐,你的手好凉啊。我真是该死,忘记带个暖炉了!”
绿衣女子边咳边道:“竹香,我身上冷。”绿衣女子声音沙哑,虽是柔弱,却有一分沧桑之意。
竹香急忙应声,想要捡柴。不等竹香动作,白天忍右手一圈,之前零落的篝火残迹顿时聚集在绿衣女子身前半丈左右,一团火焰燃起,火舌足有三尺高。绿衣女子对白天忍点头道:“多谢公子。”白天忍默然点头。
竹香对着梁元怒道:“臭小子,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众人闻声望去。
梁元满脸通红,拱手鞠躬正要道歉,随即想起方才若不是自己机警,此刻可能已经重伤垂死,这几人对自己绝没有善意。
美色在前而心智坚定,梁元暗暗夸了自己一句,其实不过是他觉得这绿衣女子比不上烛灵罢了。
梁元起身肃容道:“不知我哪里得罪了姑娘,竟使得姑娘对小生暗施毒手。方才我若不挡,此刻生死难料。”
白天忍虽对着绿衣女子保持善意,但也知道梁元所言非虚,且看这姑娘如何回答。
绿衣女子深呼吸了几下,平复了气息,淡淡地道:“我方才在暗处听了许多,怕白公子被诓骗,不得已出手,给白公子赔罪。”
白天忍默然不言,疑惑之意甚重。梁元怒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诓骗白大哥了!”
“这位梁元少侠不要再演戏了吧,”绿衣女子截断梁元的话,咳道:“白公子万里追凶,就是为了找鸿煜报杀父之仇。你敢说你不知道白公子是烈焰城的人?”
被人揭穿了!梁元暗暗叫苦,可也只能装傻,惊异地对白天忍道:“白大哥你是烈焰城的人?”
白天忍本就怀疑,对梁元的惊异并不相信,只是点点头,梁元喜道:“那真是太好了……”
“你一番心思算计,欺骗白公子,当真是煞费苦心。”绿衣女子鄙夷道,“白公子身在局中不自知,我却知道你居心叵测。”
梁元张口欲言,绿衣女子不容他说话,对白天忍道:“白公子,荒山野岭偶遇,你觉得当真是巧合吗?”
白天忍暗自戒备,看着梁元的目光显示出探询和疑惑。梁元心中暗叹:碰上个找茬的,还是个找茬的高手!白天忍已经起了戒心了,怎么办好?
白天忍对绿衣女子道:“姑娘以为是什么?”
绿衣女子又是轻咳了几声,小丫鬟竹香拿出水壶,关切道:“小姐,你喝口水吧。”绿衣女子点点头,用水润了润嗓子,歇了一会对白天忍道:“贵派与火狐族的纷争天下皆知,若说真是火狐族长鸿煜所为,倒也合情合理。可是梁元少侠遮遮掩掩,说不清来历,教人怀疑。”
梁元急道:“不是我遮遮掩掩,是我师傅不让我说出他的名号,他是个隐世高人!”
绿衣女子玩味地看着梁元,道:“哦?隐世高人?虽说见字如见人,但只凭几个字梁少侠就说你的师傅是隐士高人,未免牵强了吧!曲阜孔府的文派弟子哪个书法不精,难道他们都是隐世高人?”
梁元无言以对,绿衣女子又对白天忍道:“白公子,地狱海一事是谁所为我不清楚。但这位梁少侠居心不正,怕白公子中了他的圈套。”
梁元嚷嚷道:“好好好,我承认我承认。我知道白大哥的身份,因为不知道怎么把信交给白城主才故意接近,可是我绝没有恶意。白大哥你要相信我。”
白天忍看着梁元心思不定,绿衣女子又想说话,梁元急忙指着她叫道:“你住嘴!”绿衣女子的话被他噎住,咳得更加厉害。
白天忍面寒话冷,对梁元道:“你怕她说话?”梁元道:“她故意挑拨,我怕白大哥对我有误会。”
白天忍哼道:“若是光明磊落,哪个能挑拨?”又对绿衣女子道:“姑娘请继续说,白某当局者迷,还请姑娘点拨。”
绿衣女子点头,道:“梁公子说他没有防备,我却知道他早就防备得万无一失。我在暗处听了多时,发现此处方圆百丈的树木土地都被人动了手脚。”绿衣女子锐利的目光盯着梁元,讥诮道:“不知梁少侠可知,这树木土地被动了什么手脚?”
梁元的神色有了些惊慌,正要辩驳,白天忍看着眼里,不想听他解释,对绿衣女子道:“还请姑娘明说。”梁元的话又憋了回去。
绿衣女子微微侧头,低声唤道:“林叔。”
女子身后的青衣男子点点头,走到之前的篝火所在,那里还有些余烬火灰,地皮也还冒着些热气。青衣男子提气握拳,暴喝一声,一拳砸下,拳头却并未打在地上,仿佛有一层极薄的丝绵挡住了男子的拳头。
男子的拳头下渐渐显示出一道透明清光图案,如有实体。这道图案被男子的拳头打得凹陷,发出夺目刺眼的光芒,似乎在和男子的拳头对抗。
一道旋风自下而上包围了青衣男子,青衣男子手臂暴起青筋,大喝一声,一点青光一闪即逝,他的拳重重砸在地上。
“轰”!众人脚下的大地都有些震颤,周围树木变得缥缈,白天忍变色。
青衣男子起身回到绿衣女子身后,周围的树木也变得清晰,只是位置却有了细微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