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走后,林钧继续在前线给受伤的战士们疗伤,一个伤员退下来,一个包扎好的伤员立刻就补上去,前赴后继,生与死在那一刻似乎什么都不算了。
刚才包扎过的那个英武的男人也过来了。
林钧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身边的机枪手正倒下去,他一个箭步窜上来,接过机枪继续扫射。
林钧小跑过去,探了探那个人的气息,还好,还有呼吸。他先把他放平,再拿出药箱给他一些简单的治疗,又喂了他一支葡萄糖,然后就往下一个地方走去。
太阳从东方挪到西方,常旭和另外两个大夫终于出来了,接替了林钧的前线工作,林钧就又回到了后方。
直到太阳彻底落下,日本人的进攻才停止下来。
林钧看见小刘一直在整理药品,这会终于闲下来了,于是走到炊事班那里给小刘端了一碗饭去找小刘,“小刘哥,给你吃。”
小刘笑嘻嘻接过,“哥果然没有白疼你。”
林钧咧嘴笑,像这一天里他看见过的那些笑着的士兵一样。
小刘张开大嘴开始喝粥,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再咬一口饼子。林钧看向他的碗里,好家伙,粥只剩一半了。
小刘毫不客气,“看什么看,哥吃饭就这样!你以为都像你似的呢,娘儿们兮兮的。”
林钧无语,“小刘哥,你这么吃饭对胃不好。”
小刘呲笑一声儿,毫不留情地怼回来,“废话,我还不知道对胃不好?你就慢慢吃,等你哪天吃不着饭,那就有的挨饿了。”
“你小子别在这傻坐着,那边整理物资呢,去帮帮忙。”说完,小刘毫不犹豫地两口把饼子吞肚子里去,然后再喝一口粥,就起身去炊事班还碗去了。
林钧看他三下五除二就把晚饭解决了,傻眼了,得,我去帮帮忙。
物资那里的头张排长白天见过他,就让他把旁边的一车药品推到军医的帐篷里,林钧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车推过去之后正好就看见了常旭。
“小钧,你跑哪去了,找你半天没见着人。”常旭这会心情不错,还拍了拍林钧的肩膀,“行啊你,白天表现不错。”
林钧得了常姨的表扬,心里那叫一个开心,咧嘴就笑。这一笑给常旭吓了一跳,这小子这是怎么了?以前笑得也不这么傻啊。
“行了行了,快别笑了,你去伤员那边,再给他们端点吃的,换换药什么的。”说着不等林钧再给他一个傻笑,一巴掌给他脑袋拍一边去,“快去吧,别耽搁了。”
林钧快步跑进帐子里,惊喜得发现现在这些士兵们看见他比之前看见他的时候亲切多了,当然了,这里面好多人都是他包扎过的,他看见他们的时候,也会觉得很亲切。
一进了帐子里,林钧就开始忙活起来了,一边忙活一边和众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丝毫不知道万山在靠门口看了他好久。
“万山,站着干嘛呢?有事?哪受伤了?”一个士兵站在门口热情招呼他。
万山却只冲他笑了笑,再看一眼林钧就回到自己的营地去了。
林钧在帐子里忙活了一会儿,又去照顾了外面没有帐子睡的伤员,好在伤员们都被照顾得很好,没一会儿就没事了。
既然没有事了,今天晚上也没有训练,于是林钧就打算出门闲逛,只是还没等去呢,就被常旭抓回来了,“大晚上不睡觉你做什么去?”
林钧感觉自己好无辜,“常姨,我就出去走走。”
常旭却不管那些,“没事干就睡觉,怎么,你白天不累是不是?那我明天再让你多干点儿。”说着,一把抓起林钧的领子,就把他抓去睡觉了。
这回林钧老实了,真的是累了一天了,倒在床上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沾枕头就着,丝毫不知道半夜的时候营地有一批人出去了。
第二天打仗的时候,日本鬼子的来势比昨天还猛,一个个就像疯狗一样,那副不怕死的架势就像是死也要把别人的肉咬下来一块一样,经过一天的奋战,共军终于往后退了。
到了晚上可算是闲下来了,林钧感到奇怪,就问了小刘,小刘略有得意,“你知道什么,昨天晚上半夜,咱们团里组织了敢死队,去了鬼子的大本营,给了他们一个重创,今儿早上一个不少的回来的。”
“真的啊!”林钧简直要五体投地了,马上又兴致盎然地问小刘,“小刘哥,你怎么知道的?”
“我什么不知道啊,他们告诉我的。”
林钧给了小刘一个‘小刘哥,你真厉害的眼神。’马上又想起来一个问题,“小刘哥,你知道咱们的敢死队给了他们什么重创吗?”
小刘开始支支吾吾的了,“我劝你,还是不要打听那么多了,这不好,懂吗?”
林钧疑惑,是吗?小刘哥不是又骗人了吧?
从中午,到下午,一直到晚上,林圆圆都呆在防空洞中出不去。
据后来的人说,日军的飞机在广州的上空来回飞,不仅在各个重要的行政区、商业区等地投档炸弹,连最普通的平民居民区也没有放过,多次投放炸弹。
林圆圆想回去,但是她知道她现在不能出去。这也是她从小到大的一个特点吧,就是别人越慌乱的时候,她却慌乱不起来,反而越发头脑清晰,越发冷静。
现在出去回去了还好,但是更大的可能是半路就被炸出个好歹来,况且,自己前段时间那么久都不在家,奶奶他们都能照顾好自己,等外面的飞机消停下来自己就回去,应该不会耽误什么,要是耽误了什么,那可能也不是自己在那里就可以解决的了。
防空洞里的人渐渐增多,人们也渐渐安稳下来,除了没吃的有些饿之外倒没什么,大家各自占据一个小角落,安安稳稳的坐着,遇到熟人就小声说话,没遇到就自己抱成一团发呆。
林圆圆本来坐在洞口那里士兵多一点的地方抱成一团坐着的,但是没一会儿竟然看见了卫国哥!
“卫国哥!”林圆圆眼睛亮晶晶地朝他招手,“卫国哥!”
卫国本来在站岗,听见有人喊他就转头去看,一看竟然是林圆圆,心里很高兴,于是冲她笑了笑。
林圆圆瘪了,老老实实坐在那再不管喊他了。
旁边一个兵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好笑,背着手慢慢走到卫国身旁,“那个小姑娘是你认识的?”
卫国一边眼珠子到处看,一边回他,“对,我上大学那会儿认识的一个小朋友。”
那人又笑了笑,“快别在这假正经了,去和你的小朋友聊聊天吧,好不容易看见个熟人,下回再碰见可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了,说句不好听的,还能不能遇见都不知道了呢。”
卫国嘴角微动,那人又劝他,“去吧,就这么一会儿,我替你守着。”
卫国给他行了个礼然后就小跑着跑到了林圆圆这里。
林圆圆本来还以为没戏了,结果卫国哥又过来了,心里开心,连忙招手让他过来。
距离上次离开,如今已经将近半年了,卫国比以前成熟了很多,不只是身上多了肌肉,脸上长了胡子,细白的皮肤变黑,是那种气势上的成熟。
如今的卫国,你看一眼他的眼睛就不敢再看多一眼,那双眼睛从原来是大学生时的清澈率真变成了黝黑不见底的深潭,以前常常说笑的嘴这会儿抿的紧紧的。
两人对坐半晌,卫国先开了口,声音也变了,不像以前是那种亮堂堂的那种声音,好像是在亮堂堂的声音上蒙了一层纱,有些嘶哑了。“我不在,你受欺负没有?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学校?怎么在外面呢?”
林圆圆一时感概,那个时候还说,只要学校在,她不会有什么困难的,让他不用担心自己,她会比卫国哥过的好,没想到,现实却大大相反。
除了卫国的父母的状况她不了解,其他的她倒是知道很多。两个人坐在那里聊了好久,林圆圆不仅讲他认识的人的近况,也会问卫国哥的情况。
两个人聊了很久,聊完又静默无语,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健谈的人,一时间气氛又很是压抑。
林圆圆忽然想起来什么,拍手道,“卫国哥,你家在哪?你有没有什么要跟伯父伯母带的话?我可以帮你带给他们啊。”
见卫国哥平静依旧的脸终于动了动,林圆圆越发觉得这个主意好,“你有什么要说的?或者你要是有这个条件的话可以写下来,我帮你送国去。”
卫国想了想,自己身上根本没有纸笔,军队里好多东西又是保密的,不能随便说,硬着头皮想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你就告诉他们我很好就行了。”想了想,又掏了掏兜,“我这里还有几块钱,你也帮我拿给他们吧。”
“就这些?再想想吧。”林圆圆震惊过后劝他。
这时的卫国反而坚定起来,“不用再想了,你帮我把我的话还有这几块钱送过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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