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兽率领众多变异的妖怪回到G城。它们这次行动的收获着实不小,不但击溃了K集团军,而且从河塘镇的后方医院里捋走了几十名医生和护士,全部是年轻健康的女性。她们被关押在赵鹏曾经待过的临时监狱里,囚禁在铁栅栏后面,惴惴不安地揣测着未知的命运。
她们永远也想不到命运之神竟会对她们如此残酷!
在之后的几天里,她们被轮流带出监狱,与众多变异的妖怪交媾,直到折磨致死或者出现了明显的妊娠现象为之,两者必居其一。很明显,这不是单纯地发泄兽欲,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繁殖后代。动物的本能促使它们这样做,没有什么比让自己的基因遗传下去更重要了。
怀孕以后,她们受到了比较优越的待遇,有单独的房间休息,饮食也从冷水剩饭变成了牛奶和鱼肉——这些营养品都是从邻近城镇里抢来的——不过它们一向生吞活剥,从来不懂得用火烹饪,这些年轻的人类母亲只好自己动手,四处寻找火柴和木片,艰难地维持生命。
人的求生力量非常巨大,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她们依然苦苦生存下去。
孕期长短不一,最短的二十四个小时,最长的三个星期,平均十天左右,胎儿发育非常迅速,远远超过人类。她们在剧烈的阵痛产下了无数诡异的后代,幼儿浑身上下血淋淋的,包着一层坚韧的胎衣,用锋利的剪刀剖开来,一个个外貌千奇百怪的小生命就来到了冰冷的人间。没有啼哭,没有犹豫,用强壮的四肢站立起来,在饥饿地驱使下吃掉自己的孱弱的兄弟。甚至是自己的母亲。
它们不是妖怪,也完全不同于人类,残忍,冷酷,生命力极其旺盛,它们是人类与妖怪产下的混血儿,是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杂种!
就像小鸡刚刚孵出来就能独立生活一样。这些混血儿,不论是雄性还是雌性,都不需要谁来教它们怎样做,杀戮和掳掠的本能已经渗透进血脉里,在短短地几天内。它们就学会了一切战斗的技巧,懂得如何充分发挥身体上的优势,用最简洁的方式夺走敌人的性命。这是无庸置疑地,它们继承了父母血脉最优秀的部分,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为残忍的战士。变成父辈们手最得力的武器。
有了这么多绝对忠诚地生力军,雷兽更是如鱼得水,它带领部队向邻近的城镇发动进攻。隔三岔五掳走大量的食物和女人,酿成了无数人间惨剧。在遭受了一连串地挫败后,黄椿寿被迫采取非常措施,坚壁清野,以G城为心,方圆三百里的范围内形成了一个无人的真空区,用重型轰炸机和火炮把敌军压制在一个有限的区域内。但是黄椿寿始终拿不定主意,他不敢贸然轰炸G城。因为城里有数百名无辜的人类,全部是女性。他不敢想像究竟有什么事情发生在她们身上。
有关G城的消息遭到了最严密的封锁。
雷兽立刻改变了策略,它借用以往的经验,命令部下把食物女人枪械弹药等资源转移到安全地地下,躲避人类的轰炸。结果它们意外地发现了位于第一人民医院下方的地下研究所。还有四通八达的地道和防空洞,雷兽喜出望外。它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拥有了一个完善的秘密基地。
人类已经有了足够地警惕,严密防范,加倍难以得手,在这种情况下,雷兽开始把目标转向妖怪族。它们抛弃了自己的同类,无情地把它们遗弃在充满辐射地人类城市里。这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雷兽在经过精心准备后,率领部队长途跋涉,袭击了驻留在凤凰山区的一个妖怪族小分队。它们杀死了所有的胆敢反抗的妖怪,掳走补给和弹药,押着十来个顺从听话的俘虏回到G城。频繁的交媾和繁殖进一步为它们引入了新鲜的血液,妖怪族的,没有经过变异的,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G城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兴旺起来。群交,乱伦,杂交……那是一段非常混乱的时期,大量的混血儿呱呱坠地,以几何级数增长,没有人说得清自己的血脉来源,它们优胜劣汰,在短时间内发育成熟,四处杀戮掳掠,然后成为新一代的父亲和母亲,把自己的基因遗传下去。短短的几个月里,G城的常驻兵力就超过了五万,发展壮大成为一支极具破坏力、不可忽略的新兴力量。
就如同人类社会的发展一样,随之而来就出现了私有制和社会阶层的分化。受到射线干扰发生变异的妖怪不再参与到烧杀掳掠之类的“粗活”,它们盘踞在地下,拥有自己的私人部属,享有优先挑选战利品的权力,不劳而获,过着舒适的生活;它们的直接或者间接的后代承担其保卫这座城市的责任,像工蜂一样终日忙碌,洗劫周围的城镇,向人类和妖怪族发动进攻,四处掳掠,把食物奴隶以及各种奢侈品搬回G城。
一个全新的种族就这样兴旺起来,逐渐形成了具有自身鲜明特点的社会。
后世的史书是这样记载这个新兴种族的由来的:
人类并不是地球上唯一拥有智慧的生物。
早在古猿还没有进化成人类的洪荒时期,妖怪族一度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它们拥有强壮的身躯和高深的法术,会思考,会学习,有丰富的感情。它们虽然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却努力与周围的环境保持一种和谐。
妖怪族也分很多派系,其最神秘的要数林泉派,它们的首领是一头法力高强的麒麟兽,也是群妖的王者。它们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吸取日月精华,洁身自好,绝不涉足世间的纷争。除了林泉派外,以终南山白虎精为首的少壮派也是群妖势力较大的一支。它们热衷于修炼和较量,苍茫大地就是它们地演武场。另外还有蓐收神统治下的水妖族,控制着江河湖泊,是水里的霸主,榕树神统治下的树妖族,繁衍生息,遍布整个大陆。
不过说到底。妖怪族终究是一个松散的集体,它们从不干涉彼此的生活方式,林泉派也好,少壮派也好,水妖族也好。树妖族也好,谁都没有野心把妖怪族统一起来。换句话说,它们尊重彼此的存在。
但是人类地出现改变了这一切。在妖怪看来,这个种族贪婪、自私、短视,就像一颗毒瘤。毁灭了森林河流草原湖泊,把它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变成了废墟和地狱。人类是不能被饶恕的,他们不配在这个世界上继续生存下去!终于有一天。普天下所有的妖怪联合起来,向人类发动了一场战争!
为了生存和发展,两个种族义无反顾在涿鹿展开了三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彼此死伤无数。江西龙虎山天师府第十代天师张瑞午有感于道消魔长,人心不古,不惜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施法立下了二十八宿降妖除魔印,将所有法力高强地妖魔鬼怪封印在黄泉之下。为人类赢得了整整一千年的安宁。
但是这个世界并不是为人类设计,造物主对所有的生命都是公平的。二十八宿降妖除魔印逆天而行,困在黄泉下的妖怪迟早会逃脱出来,并且时间拖得越久灾难就越大。一千年后,群妖终于挣脱了强加在身上地羁梏。冲破了一切阻碍,重新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它们再次向人类发动了一场延续的战争。要夺回失去已久、千疮百孔地家园。
争夺的焦点集在G城,那里是江南龙穴所在的地方。对于妖怪族来说,只要占领了G城,那就意味着人类的末日已经不远了,而对于人类来说,他们愿意用血和生命来守卫这座历史久的美丽古城。
双方在G城以北的广大区域展开了一场艰难的拉据战。
在若干次短兵相接后,妖怪族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经过整整一千年的发展和进步,人类已经不再是唾手可得地食物了,他们团结、坚强,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在这些武器面前,力量、速度、强横的身躯、高深的法术……这些妖怪族引以为傲的东西都已经落伍了。它们落后了一千年!
于是,在飞鼠郑蔚和开明兽的大力倡导下,妖怪族渐渐扭转了陈旧地思维,停止盲目的进攻,开始学习人类地科技和化,以一种异乎寻常的速度进化。抛弃旧观念,接受新事物,尽管这很艰难,但即使是最低级最愚笨的山精鬼怪也在努力,它们清楚地知道,如果不能进步,那么等待它们的命运就将是被淘汰。妖怪族的词典上是没有“弱者”和“怜悯”这两个字眼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和妖怪之间的这场战争渐渐演变成局部地区的常规战。整个江南地区都被战火席卷,发展了几千年的物质明毁于一旦,然后,在钢筋和混凝土的废墟里,人类又顽强地着手重建自己的家园……
为了把妖怪族一举歼灭,人类秘密拟定了一个愚蠢的木马计划,结果在飞鼠郑蔚和开明兽的巧妙安排下,妖怪族将计就计,分散敌军的兵力,从汤山镇出发,像利箭一样直扑城。
在一个寒冷的黎明,G城终于沦陷了。
这是妖怪族的胜利!雷兽率领着水妖族最先踏上了G城的土地,接着是山精鬼怪之类法力有限的妖怪,它们在这座城市里奔跑欢呼,嗷嗷大叫着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但是,它们全都不可避免地遭受到人类留下的最后打击!
人类撤离G城的时候,在地表浅层的土壤里埋下了大量放射性物质,所有接触到辐射的妖怪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异,它们变得残忍而凶暴,丧失了理智,疯狂地攻击着自己的同类,鲜血浸渍了大地,残缺的肢体散落各处。
还没来得及进入G城的妖怪察觉到异变的发生,立刻退回了茂密的森林。它们在经过犹豫和观察后,终于放弃了占领G城地计划,把变异的同伴遗弃在这个人类的城市里,拒绝再接纳它们。
辐射无处不在,它们的身体变得连自己都无法辨认,愤怒、痛恨、绝望的情绪四处蔓延,但是每一个妖怪都顽强地活了下来。并且变得比以往更强大。它们以G城为根据地,不分敌我疯狂地掠夺着周围的城镇,把人类和妖怪变成它们的奴隶、食物和发泄欲望地对象。
这些变异的妖怪就像病毒一样拼命地交媾繁殖,大量混血儿在G城呱呱坠地,他们继承了父母血脉最优秀的部分。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为残忍的战士。随着时间地推移,这个新兴的种族越来越显现出强大的破坏力,他们被统称为半妖人,他们是人类和妖怪族共同的恶梦!
记录这段历史的是一个睿智而优秀地半妖人领袖,他的名字叫做迪迪。不过迪迪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史家。出于某种原因,他没有做到客观地实录。他隐没了某些重要地角色,比如说周。弓卿,还有陈诗诗。那是笼罩在他心头的一片阴影。
周和弓卿的出现完全是一个意外。
雷兽从魏斯明手里抢到了七宝琉璃塔,它知道这是一件威力巨大的道门法宝,如果能为自己所用的话,将如虎添翼,极大增加自身的实力。但是辐射和变异给了它特殊的力量,也夺走了许多东西,雷兽体内完全感应不到妖气的存在。它不能使用妖怪族引以为豪地法术,七宝琉璃塔对它来说毫无用处。入宝山岂有空手而回的道理,雷兽不愿放弃,日以继夜研究着这件法宝,希望能发现其的秘密。
琉璃铸成的塔身。七彩光芒流转,通体精美绝伦。一尘不染,根本就不像是凡间的物品。雷兽用三四条触手抚摸把玩着,赞叹不已,它一忽而颠来倒去,一忽而随意挥动,但在它手里,七宝琉璃塔就像死物一样,毫无声息,跟普通地古玩没什么两样。
雷兽叹了口气,把它放在茶几上,慢慢进入了梦乡。
小睡了几个钟头,雷兽突然被一阵心悸惊醒,它急忙睁开眼睛,发现七宝琉璃塔笼罩在一层妖异的红光里——不是血地殷红,不是胭脂的正红,不是宝石的艳红,也不是朱砂的赤红,而是绯红,像浓得化不开的霞光,明媚而刺眼。塔身微微颤抖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挣扎,试图摆脱束缚和囚禁。突然间,赤橙黄绿青蓝紫七道光芒此隐彼现,流转不定,一股浩然正气冲天而起,又从霄云外倒冲下来,把来自内部的反抗强行压了下去。
雷兽心一动,究竟是什么东西被困在七宝琉璃塔里?如果能把它收服的话,倒不失为一个得力的部下。它用触手把琉璃塔卷了起来,在特制的钢门上用力敲了几下,“砰砰”巨响,一直传到很远的地方。一个狗头怪好奇地走近来,含含糊糊问了一句:“大人,有什么事吗?”
“没事,别大惊小怪,我在研究东西!”
那狗头怪缩了回去,继续倒头大睡,它决定无论有什么动静都不去理会,惹烦了雷兽大人是绝没有好下场的。
连着好几个礼拜,雷兽歇息的房间里都传出“乒乒乓乓”的异响,有时一会儿就停息了,有时要持续好几个钟头,大伙儿一开始觉得很烦心,渐渐就习惯了,如果在睡梦里听不到特别的动静,反而辗转反侧,似乎缺少了一点什么。
一无所获,雷兽终于失去了耐心,用非常粗暴的方式对待七宝琉璃塔,砸,敲,扯,拧,扭,啃,用尽全身的解数,还是不能打破它。被困在塔里的生命似乎感应到它的协助,猛烈挣扎着,不到筋疲力尽决不罢休。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力量越来越大,反抗越来越激烈,尽管每次都被七宝琉璃塔压制下去,但是雷兽清楚,这样的情形不会持续很久了。
终于有一天,雷兽在例行公事般敲敲砸砸的时候,七宝琉璃塔发出“咯”的一声轻响。嵌在塔顶的金刚珠裂开了一道细缝,歪歪扭扭迅速往下延伸,一直到琉璃塔的基座。停了片刻,它突然从裂成了两半,一道绯红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冲出来,两道人影滚落在雷兽地脚下,喘息不定。似乎已经耗尽了毕生的精力。
雷兽顾不上收拾毁坏的七宝琉璃塔,急忙低头看去,只见两个从未见过的妖怪瘫倒在地上,连转动一下手爪都异常困难。一个是身形高大的妖兽,肌肉遒劲。像生铁铸成,棱角分明,遍体披满了鲜红的甲胄,背刺从脊梁一直延伸到三角形的尾巴上,利爪似钢刃。一双眼眸闪烁着绯红地光芒,裂开血喷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另一个是一头淡紫色的兔,眼珠像对朱红的宝石,神情显得有些呆滞,似乎还没有从剧烈的震荡恢复过来。
那是周和弓卿,他们历尽千辛万苦,终于从七宝琉璃塔挣脱出来,重新呼吸到新鲜地空气,让整个身心接触到厚实的大地。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不愿意再想起,恍若隔世,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熬过来的!
他们一度被困在七宝琉璃塔,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日以继夜忍受着地水风火地折磨。苦苦保持心底的一点意识,始终没有放弃过抗争——那是对自由的渴望。对命运地反抗,对未来的信心!即使是七宝琉璃塔,也不能困住一颗向往自由的心灵!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新的生活,新的挑战展现在他们面前。
会是怎样的传奇呢?
雷兽并没有认出他们。它只是一个下层的水妖,没有见过吸血獠王的真身,也没有资格进入普云洞,结识引路神弓卿。它好奇地望着他们,伸出一条滑腻腻地触手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会被困在七宝琉璃塔?”
周也没有认出雷兽来,不过他心里很快就有了计较,故意压低嗓音说:“我是辟邪兽,她是紫玉兔,我们被囚禁在七宝琉璃塔已经很久很久了。是歌酃干的!该死的!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改变嗓音是必要的,毕竟雷兽听过他说话,印象非常深刻,但同时这也是多余的,经过了七宝琉璃塔地一番磨难,他的声音连自己都辨认不出来,沙哑刺耳,就像啤酒盖在玻璃上刮,让人地牙齿直发酸。
“歌酃?”雷兽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它搜肠刮肚想了一阵,恍然大悟说,“你是说那个长着娃娃脸,永远都笑嘻嘻的修真道人?他早就死了,他的徒徒孙的徒徒孙都死光了,现在已经是……差不多三千年以后的世界了!”
“三千年以后?这么久了?”周似乎有些茫然,随即又自我宽慰道,“能活下来就好,不知有多少大妖怪死在七宝琉璃塔下,我们能侥幸逃脱性命,也算是老天开眼了。你说,对不对?”他推了推弓卿,示意她说两句,别引起对方的怀疑。
“没错,活下来就好……你又是谁?妖怪族吗?”弓卿流露出警惕的神色,似乎对雷兽不大信任。她的嗓音同样沙哑而怪异,这让她吓了一大跳,那个曾经圆润如珠玉的声音到哪里去了?她在震惊之余感到伤心。
“我?我……以前有个名字叫雷兽,是水妖族蓐收神麾下一个小小的偏将,至于现在……嘿嘿,我也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妖怪族的一员,妖怪族会有我这种怪模样的吗?”雷兽把十几条触手逐一舒展开来,“不说这些了!总之,欢迎来到我们的城市,希望你们过得愉快——不过这几乎是不大可能的,我们对纯种的妖怪有些不大友好。”
听到它的话周和弓卿大吃一惊,他们仔细辨认了半天,也没有从它的身上找到一丝雷兽的影。不过他们脸上不动声色,仿佛是第一次听说“雷兽”这个字眼,没有任何概念。
“你这是什么意思?”弓卿瞪着它问道。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提醒你们,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城市,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那么你们的命运会变得非常凄惨。”停了停,它又补充说,“凄惨得超出你们的想像!”
弓卿扁扁嘴,催促周说:“别理这个疯,我们走!”她就地一滚。化作了人形,是一个容貌妖媚的女,丹凤眼吊梢眉,嘴角有一粒美人痣,看得雷兽双眼一亮,触手一阵扭动。周还想说些什么,但经不住弓卿的不断催促。念动咒语化作一个魁梧敦实的汉,跟在她身后向门口走去。
特制地钢门挡住了去路,周曲起指敲了敲,“铮铮”有声。“是什么材料做的?”周这是明知故问,“比石头还硬。”
“钢铁。你们大概从没有听说过,这是人类发明的材料,比石头硬上一百倍。时代已经不同了,这个世界跟你们认识的完全不一样。还是留下来当我的私人部属吧,我保护你们。如果出去的话,你们会变成半妖人的奴隶,发泄欲望地工具。”
“用不着你担心。我们强大到足够保护自己。”弓卿推推周的肩膀,示意他推门出去。周把手掌按在钢门上用力一推,却纹丝不动,他迟疑地看了看雷兽,后者做了一个手势,说道:“你不是力气很大吗?为什么连薄薄的一扇门都推不开来?”
周低声念了几句古老的咒语,利爪散发出黄蒙蒙的光芒,他猛地向前一探。五指深深插进钢门里,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臂膀上青筋迸起,硬生生扯出一块巴掌大小地钢板,露出内层银白色的合金。他怔了一下。似乎有些束手无策。
雷兽慢慢伸出一条触手,在钢门旁边的一个控制器上按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时代不同了,妖怪族引以为傲的法术已经落伍了,三千年的时间能够改变一切。”
门外是一条黑黝黝地地道,一直通往未知的世界。
“狗罹生,把他们带到地面上去。”
一个狗头怪从黑暗蹑手蹑脚地摸出来,看到弓卿的容貌,立刻两眼发光,它滴溜溜转动小眼珠,试探着向雷兽恳求道:“大人,我能不能要她?与其便宜了地面上地那些半妖人,不如留给我吧。”
“你可以试试看,不过要小心,他们是纯种的妖怪,在七宝琉璃塔里关了三千年,法术非常厉害!”
“纯种的妖怪?法术非常厉害?”狗罹生目不转睛打量着弓卿,舌头越伸越长,口水滴滴答答,嘿嘿淫笑起来,“那玩意对我们一点用处都没有……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辟邪,给我杀了这家伙,听听它都说了些什么!”弓卿脸上流露出厌恶和愤怒的神情,狗罹生的话语里充满了挑逗的味道,这是她深恶痛绝的。
“要动手就到地面上去动手,别毁了我们的基地。”
狗罹生连忙缩回舌头,率先向前走去,一边招呼周和弓卿:“跟上来跟上来,我们到上面去,让你见识一下世界上最伟大地城市。”
在一片漆黑的地下,地道四通八达,织成了一张极其复杂的网,而雷兽就居住在这张网的央,像蜘蛛一样操纵着全局。狗罹生似乎是雷兽的心腹,它熟悉周围地地形,知道每一条地道通往何方,出口在隐藏在巨石背后或者被灌木丛挡住。幸好有狗罹生引路,否则的话,凭周和弓卿两个,是无论如何也摸不到出口地。
走了大约半个钟头,甬道向斜上方延伸,逐渐变陡峭,一点亮光出现在远方,越来越大。周和弓卿的心不禁怦怦跳动起来。外面是哪里呢?他们究竟置身于哪一座城市里?半妖人是什么样的一个种族?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他们迫不及待想要了解清楚,就连狗罹生的无礼举动都暂时抛在了脑后。
出口在一片宽敞的操场上,北面有沙坑和双杠,南面是一片移植的水杉,树梢才刚长过围墙,操场荒废得久了,到处都是杂草,煤屑铺成的跑道坑坑洼洼,石灰粉留下的痕迹还隐约可见。周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有他熟悉的气味,他心充满了感伤。他在G城,魂牵梦萦的故乡,正站在S大学的操场上。一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
狗罹生却已经等不及了,伸出瘦骨嶙峋的狗爪,朝弓卿地肩膀搭上去,嘿嘿笑着说:“来来来,把你的真身现出来瞅瞅吧!是不是一头狐狸精?”黑影在身前一闪而过,狗罹生觉得手臂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肩头到臂肘多出了五道深及白骨的伤痕。肌肉翻转出来,淌出的血竟然是黑紫色的。它诧异地盯了弓卿一眼,“你你你”说不出话来,突然别过头,把嘴一张。舌头箭一般弹出来,朝周的咽喉戳去。
周立刻想起了蛮蛮,那个在射线下变异地妖兽,腥臭的舌头像弹簧一样窜了出来,犀利的攻击武器。它们是何等的相似啊。不过在吸血獠王的眼。狗罹生地动作慢如龟爬,他伸出乌黑发亮的利爪,在它的舌头上一划。从一剖为二,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舌头连着心,狗罹生大吼一声,疼得眼泪鼻涕齐流,头脑一阵晕眩,几乎要跌倒在地。它急忙把舌头收回口腔,却发现末端一分为二,紫黑色的鲜血像泉水一样涌出来。竟完全失去了知觉。辟邪兽的爪有剧毒!狗罹生心一凉,胸地怒气尽数爆发出来,双乳和腋下忽地窜出四条粗壮的触手,试图缠住周,把他挤成一团肉浆。
临死前的反扑。强大地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蛮蛮,就连吸血獠王都不敢正面对抗。他一把拉过弓卿,倏地退到操场的边上,冷漠地注视着狗罹生在死亡线上挣扎。剧毒迅速传播到全身,它跪倒在地,剧烈颤抖着,七窍流出了浓浊的体液,腐臭发黑,触手像沸水的蚯蚓,不断扭曲扑打,掀起大块的泥土。隔了片刻,它瘫倒在草丛不再动弹,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死了吗?”
“很难说……你有没有觉得它跟蛮蛮很相似?”
“你是说它的舌头?的确很相似,真恶心!”
“城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地事……”
正在他们低声交谈的时候,三个年轻强壮的半妖人走近来,两男一女,为首的一个五短身材,长着一张长麻脸,下巴上的肥肉像在不停地荡秋千,另外两个似乎是兄妹,都是尖耳朵,鹰钩鼻,相貌十分凶恶。他们看到死尸一般地狗罹生,不禁大吃一惊,说不出话来。那麻脸人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周和弓卿,问道:“狗罹生是你们杀害地吗?”
“没有金钢钻,也敢揽瓷器活!这家伙想对我们不利,结果把性命都陪上了。”弓卿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轻蔑,似乎在提醒他们,不要想狗罹生一样轻举妄动,他们不是好惹的。
“竟然敢杀害元老会的成员,你们真够猖狂的!说吧,你们到底是谁?报个名字吧!”
周咳嗽了一声,说道:“我是辟邪兽,她是紫玉兔,妖怪族的。你们就是雷兽所说的半妖人吧?”
那三个半妖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妖怪族?雷兽?它们怎么会扯上关系的?隔了片刻,那麻脸人搔着脑袋困惑地问:“雷兽……大人知道你们是妖怪族的吗?它居然会放过你们?”
“是啊。”周敏感地察觉得这三个半妖人和雷兽之间似乎有什么矛盾,麻脸人称雷兽为“大人”非常勉强,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他决定实话实说,“我们被歌酃囚禁在道门的法宝七宝琉璃塔整整三千年,不久前才刚刚逃出来,雷兽有意把我们收为部下,但是我们不愿意,它就让狗罹生把我们带到地面上去。谁知道狗罹生不自量力,挑战我们,结果就变成了这副德行。”
雷兽有意把他们收为部下,狗罹生竟然三下五除二就被打倒了,这两个妖怪实在不简单!麻脸人立刻高度评价他们的实力,他决定跟他们结交,拉拢他们,只有抱成团才能在这座混乱的城市里更好地生存下去!他脸上流露出善意的笑容,自我介绍说:“你们好,我是麻山,他是纪鸫,她是纪檀,我们都是一伙的。”
“一伙的?”
“是啊,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下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随时都有可能遭到偷袭,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有伙伴守护至少可以放心睡个安稳觉。怎么样,愿不愿意加入我们?”他不善于言辞,开门见山就提出了请求。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们半妖人是同类,为什么还要彼此提防?”周故意皱起了眉头,开始套麻山的口风。
“这话说来就长了。来,到我们住的地方去,搞点热酒,边吃边聊。”
周和弓卿欣然跟着他们来到了四景河边地一栋楼房里——那里本是G城重建委员会设立的临时学校,现在早已空无一人。桌凳堆得到处都是,脏乱不堪——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坐下来,麻山从桌肚里摸出一瓶二锅头,拧开塞仰头灌了一大口,“呵——”吐出满嘴的酒气。醺醺然显得十分舒服。他把酒瓶递给周,周也不嫌脏,就着瓶口尝了一口。高度白酒,又辣又冲,他怀疑里面装的是不是兑水酒精,说不定还含有致盲的甲醇。
纪檀和弓卿不喝酒,三个男的把酒瓶传来传去,喝了大半瓶,彼此有了一些交情,麻山面红耳赤。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起半妖人地由来,从他的叙述,周了解到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实。
G城的半妖人分成两个阶层,居于上层的是以雷兽为首生活在地下地元老会,包括所有在射线下变异的妖怪。它们不劳而获,坐享其成。拥有自己的部属,过着舒适的生活;居于下层的是生活在地面上地半妖人,他们是元老们的后代以及后代的后代,四处掳掠,像工蜂一样忙碌,用鲜血和生命保卫着这座城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整个G城类似于一个城邦国家,元老会是统治者,下层半妖人组成军队,他们掳掠来地人类和妖怪是受压迫的奴隶。
半妖人元老最大的特征在于它们的舌头,粗壮坚韧,布满了突起和粘液,比钢铁还坚硬,能在一瞬间穿透你的心脏,剜出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普通的半妖人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更不用说人类和妖怪族了。这也就是麻山对周吃惊地原因,他竟然杀死了狗罹生,还是从它最犀利的攻击武器舌头下手,这种实力就算跟雷兽相比也不遑多让。
除了舌头以外,半妖人元老还拥有特殊的体质,它们的再生能力特别强,弹造成的伤害眨眼间工夫就能愈合,另外,它们在身体地某些部位还能长出灵活有力的触手,可以控制枪械,或者直接攻击敌人。触手越多,实力就越强,比如说狗罹生,它被半妖人称为四手狗罹生,能从双乳和腋下伸出四条触手,而作为首领地雷兽却能从十指和身体里长出二十多条触手,实力之强就可想而知了。
而生活在地面上的半妖人就没有这样强劲的触手武器了。他们全部是混血儿,只遗传到元老们一部分的基因,一般来说,元老跟人类或者妖怪交配后直接产下的后代能力较强,隔了几代之后就要差很多,但也有例外,比如说亢明,他从一个妖怪父亲那里遗传到一些特殊的能力,这使得他能够跟元老们的直系后代平起平坐。
至于掳掠来的人类和妖怪,他们是半妖人的奴隶,泄欲的工具,长期保鲜的食物,跟牛马禽畜没什么区别。麻山对他们一带而过,连不屑都懒得表达。周并没有感到意外和愤慨,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人类既然可以残酷地对待其它动物,那么半妖人也能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人类。
“这就是G城,充满了欲望和斗争,只要足够强大,不但能够生存下去,还能够享受到很多东西。你很强大,远远超过我们见过的妖怪,它们除了叽哩呱啦念咒语祭法宝外,什么都不会,你不一样,竟然能够赤手空拳杀死四手狗罹生,很了不起。加入我们吧,我们一起行动,压过亢明,成为最强大的团队!”麻山的眼睛闪闪发光,充满了狂热和自负。
周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这一点让他心动不已。
“半妖人已经成为一支不可忽略的武装力量,这支力量还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领军人物——雷兽算不上,它的一点雄心壮志已经被身体和精神上的变异掩埋掉了,充其量只能算是守成之奴——也许我可以控制他们,把半妖人改造成为忠于我的军队,在人类和妖怪族之间制造一个缓冲,把历史的车轮引向我想要的方向……”周的想法一点一点变清晰,他觉得机会就在眼前,“只有拥有了自己的军队,拥有了肥沃富饶的土地,我就能向榕树神兑现当初的承诺,有了树妖族的,人类和妖怪族和平共处就不再是遥不可及的!”
“好吧,反正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留在这座城市里也挺不错的。唉,三千年过去了,这个世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呢?”
“我想一定比以前更好!”麻山一仰脖,把剩下的二锅头灌进嘴里,脸红得像关公,大着舌头说,“在这里力量就代表了一切,只要你足够强大,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美酒,美食,美女,应有尽有……活着就是为了享受!”
“你们就三个人吗?你是头?”
“不,我们有二十来个成员,我只是三号人物。我们这个团队的首领是迪迪,极其出色的半妖人,你见过他一面就永远都不会忘记!”麻山的话语里流露出对迪迪的崇敬,那是一种心悦诚服的崇敬,这让周很好奇,他有一种冲动,想尽快见到麻山所说的那个“极其出色的半妖人”。
“他在哪里?我很想见见他。”
“现在恐怕不行……”麻山抬头看了看天色,说,“一个礼拜前他就带领一帮弟兄到城外去打草谷了,很远的地方,说不准什么时候才回来。”
“打草谷?”
麻山笑了起来,说:“一开始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迪迪喜欢看人类的历史书,他说北宋的时候,契丹人到边境上去掳掠汉人,叫做打草谷,我们半妖人现在干的勾当,跟那时的契丹人没什么差别。后来打草谷的说法就传开了,连亢明他们都口口声声说打人类的草谷,打妖怪族的草谷,呵呵……”
原来如此!周心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同时对这个素未蒙面的迪迪多了一层戒心。强大的武器把握在一个睿智的领袖手里,迪迪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除了亢明和迪迪,还有哪些个半妖人团队实力比较强?”
“很多,江川,狴炎,遄蛛蛛,大家公认最强的是亢明,我们要排到十位开外,不过有迪迪在,谁都不敢小看我们。”
“迪迪……擅长肉搏还是法术?”
“呵……我们半妖人先天就不能使用法术,就连元老会都办不到。你肉搏时速度和力量非常强,难怪狗罹生都不是你的对手,你会法术吗?”麻山讪笑着岔开了话题。
“会一点,说起法术,紫玉兔就很强。”麻山既然不愿多说,周也就不强人所难。
“G城会法术的团队很少,只有亢明和江川有几个妖怪族的成员,很神秘,很少露面。法术没什么大用,迪迪推测他们可能是内宠。”迪迪有所了解了,他是半妖人的另类,热衷于阅读人类的书籍,尤其是历史方面的。他不是一个容易蒙骗的对手,相比之下,麻山他们要单纯得多,初次见面就竭力招揽他们,一点心机都没有。怎样才能获得迪迪的信任呢?周微微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