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景熹醒来时,阳光没遮没掩的照在床上,被子晒得热腾腾的。
他猛地坐起来,那个梦已消散在夜里,像鬼魅一样,被阳光一照就了无踪迹。
墙边的镜子里浮现出他赤裸的上身,自己竟然在别人床上睡到自然醒,这是很少有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拉了条毛巾毯围起来。昨晚太累,居然什么都没捞一件穿上就睡着了,也是对好友太放心。
环顾房间,一切是陌生的,一个人也没有。他翻身在屋子里绕了一圈。
一切都整齐得过分,干净得离谱。还有全副武装的智能家居,窗帘都是电控的,说是低调奢华也不过分。
美式软床和意式皮沙发、原木无漆地板、全开放的厨房,制冰机、酒柜、咖啡机的高科技玩意儿一应俱全,连浴室都有落地窗。
冯景熹想,看来薛亦辰这一年在上海混得不错,所以才会不停地对自己展开激烈炮轰,催他回国。
Email里是薛亦辰的言论,“哥们这邮件传来传去太慢了,你知道现在国内都实时交流么?”
推特里是他的声音,“现在世界的哪个犄角旮旯不是中国人?有哪个城市比我们的北上广深更有风土人情又国际化?外国妞哪有中国女孩漂亮?”
Ins里是他的留言,“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快把你的这些照片带回国内开博吧。一夜收几百万粉丝你就是大V,钞票和女票都呼啦呼啦直播里给你打赏。”
脸书里是他的不屑,“喂,还听的明白我说的话么?洋话聊天毁智商的,你再不回来就要被out了。”
冯景熹所有拿来曝光照片的社交平台都是有他到此一游的“插刀你三观”评论,还好外国人中文好的不多,中国人看见也不会说什么。
总之,就是回国才有生路。海外水生火热,国内风生水起。
好吧,他现在回来了。
快24小时了他们还没打过照面。薛亦辰昨晚回来过吗?
只有床边的手机插在充电座上,还有一杯水也搁在那儿,有他回来过的痕迹。
冯景熹看了一眼手机留言。
薛亦辰还的确走之前给他发了几个语音简讯:
“我上班了。你睡得跟个死猪似的,不忍心叫你了。非洲那地方,是不是人都在树上睡觉?把你累成这样?”
“今天是我第一次到总部参会,不能请假,我最近几天都会很忙。在蓝说她会照看你的(奸笑表情)。抽屉里有新手机和电话卡,在蓝给你买的,黑莓国内不好用。寺南路163弄211栋,这是她医院的地址电话。哥们,欢迎回国。”
“还有啊,把你的Facebook,Twitter先搁着吧,这里也没有人Ins,我们用QQ和微信,至少让我们随时找得到你。”
这时候,他才发现找不着自己的衣服了,连同那只脏兮兮的始祖鸟大背包都没了。除了摄影设备,那是他所有的家当。
果不其然,他翻遍了屋子里的角落,只有莱卡相机和佳能摄影包放在墙角,其他所属物品都不见了。
薛亦辰和冯景熹从到美国时就认识,以对彼此的了解,他最后放弃找行李了。他的东西与这个房间风格不搭,他是难民,这里是单身豪宅。他这位有洁癖的仁兄大概把他所有随身物品都直接送进干洗店,或者干脆扔了。
还好薛亦辰还没有泯灭人性和分辨常识到把他那几部看起来破破烂烂,其实贵到卖肾的相机都当垃圾清扫出门。
冯景熹只好穿着内裤,拿起那杯床头的水,站在窗边适应一会儿,一边喝一边向外望。
楼层很高,天空中浮动着淡淡的云,对岸浦东的风景逼真又陌生。马路上的声音很遥远,这座城市似曾相识。
这时,语音呼叫又响了,他接起来,那是关在蓝的声音。
清脆的,悦耳的,一如既往的。
她焦急地说:“你回来了?”
他答:“嗯,回来了。”
她那边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声音有一点点不明显地颤。
“还走吗?”
他顿了两秒,时间是慢速x1的一样。
“暂时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