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秋儿心里暗暗思忖着,今天这张家两家人来他们这儿,表面看似是拜年缓和关系,实则怕是早有算盘。
但这张虎来耿家是什么目的……漫秋儿一时半会还真没想到。
早在去年的时候,张秀华带着张虎来耿家闹事的一幕漫秋儿还历历在目,说不上翻旧账,但漫秋儿心里对张家一家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同情张秀华是一回事,对他们的态度是另一回事。
无论是张虎还是鲁婆子,她都不想招惹。
这伙人,就像是瘟神,沾上必有晦气!
张宝儿悻悻的走进厅堂,见到耿家的三代爷们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他登时有些心虚。
尤其是从远的目光,就如平静而幽深的大海,看似无风无浪,可这一双眼眸里面满是审视度查。
张宝儿正左右为难进退不得的时候,柱子咳了一声招呼他道:“宝儿,过来坐罢,喝口热茶。”
张宝儿讷讷的应了一声,蹭着步子走过去。
张宝儿刚走过去,站在他旁边的从远噌的一声站起来,看也不看他,而是转头对柱子和耿老头说道:“爷,爹,我去外面看看。”
“欸。”柱子不明所以,点头应了。
张宝儿见从远要出去,脸色却是一变,忙的拉住从远,急道:“你、你不能出去!”
“我为啥不能出去?”从远锁着眉头冷脸看张宝儿,“放手。”
张宝儿抓住从远的力气很大,一副死也不放手的架势。
从远的脸色黑了两分,“放开!”
“呀,宝儿,你这是……”柱子见情况不对,连忙走过来,“这是做啥呀?”
张宝儿见柱子过来,就像找到了救星一般的,赶忙抓住柱子的胳膊,“柱、柱子叔!我……我有事儿和你们说哩!”
“啥事儿?放开手,坐下来好好说嘛!”柱子空闲的那只手拍了拍张宝儿的后背,温和的说。
谁知张宝儿并不领情,死抓着柱子和从远的手又用了两分力气,眼睛紧紧盯着从远的神情,有些紧张的道:“就、就在这儿说,说完我还要回去习书哩!”
“在这儿说就在这儿说,宝儿,那你说吧。”柱子耐着性子,好言好语的道。
张宝儿咽了口唾沫,谨慎的瞄了柱子一眼,道:“我……我决定今年去乡试哩!等考上了举人,回来就提亲!三年后,我再去院试,一定中状元哩!”
听了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柱子忍不住和从远面面相觑了一番,就连坐在一旁的耿老头都歪起了脑袋,神色不解的看着张宝儿。
柱子轻咳了一声,“宝儿啊,去乡试是好事儿,男儿读书可不就是为了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那……叔就不留你了,回去温书吧,啊……”
“柱子叔,不是,不是……”张宝儿拼命的摇着头,“柱子叔,我的意思是……”
“你要向谁提亲?”身旁的从远寒着一张脸,声音凉飕飕的问。
“向、向漫秋儿呀。”张宝儿顿了一下,接着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三个耿家男人都沉默了,厅堂哩是黑云压山般的寂静。
柱子呆了呆,醒过神来后的第一反应竟是去看从远,“远儿,你莫跟他……”
莫跟这张宝儿一般见识,他就是个呆子!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柱子就眼看着从远挥着拳头砸向了张宝儿的鼻梁。
“唉哟!!!”
一声惨叫之后,张宝儿哇的一声捂着鼻子做到了地上,顺着他的手下流淌的是眼泪鼻涕和血水。
“远儿!”柱子略带责备的看了从远一眼,那眼神无奈又写满了理解。
从远脸色不善,这一拳砸下去并没有缓解他的怒气,嘴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不断的怒气从他的胸腔之中溢出来。
“好了好了,远儿,你回屋去吧。”耿老头起身,给意欲再动手的从远推搡进了厅堂后面。
柱子拿过帕子给张宝儿递过去,“宝儿,男儿有泪不轻弹哩……”
他也不知道说些啥,只得硬着头皮让张宝儿别哭的,心里倒是狠狠的鄙夷了一番,哪儿有男的挨了一拳就这么哭得?不上去还手就罢了,还像娘们这样哭唧唧的!丢人!
张宝儿的哭声早就惊动了耿家前院后院的人们,先赶过来的是鲁婆子和李翠花,见到张宝儿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浑身血迹的样子,鲁婆子的尖叫声盖过了张宝儿的漫天哭喊:“唉哟我的儿子呀,哪个天杀的把你弄成这样?老婆子我要跟他拼命!!!哪个杀千刀的动我儿子了!!!!”
“这、这是咋回事啊?”李翠花一脸惊愕的看着这对号丧般的母子俩,彻底呆住了。
柱子给她耳语一番,李翠花好歹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地上两个人的目光也多了一分郁闷,大过年的每家都是其乐融融,偏偏她家来了这么几个瘟神,挑事儿找茬不说还坐地上嚎,晦不晦气!
“鲁姐,快看看宝儿的伤势哩,严不严重,要不要去找郎中”李翠花蹲下去,轻声说道。
鲁婆子听到这话猛的停住了哭声,三角眼狠狠的瞪起来,“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不要请郎中!请,必须请哩!”
她从地上叽里咕噜的爬起来,去扯张宝儿的胳膊,“宝儿,你还站得起来不?咱们找个郎中去瞧瞧……”
张宝儿大概是哭得累了,两个眼睛一耷拉,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泣着,哼哼唧唧的犹如刚出生的猪羔子。
柱子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没事儿哩,就是碰到他的鼻子流了血,拿了布条止血就没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