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只见板楯蛮大部,漫山遍野而来。
文呈静静地看着远处,蛮人军伍里的“陷阵”们,抬着木梯、甚至是巨大的楠竹,准备以此,作为攀爬城墙之物;数层牛皮蒙着的“椎车”也,被板楯蛮推着,“吱吱呀呀”地向城门处移动。
巴蜀之地,地域狭窄。
除了蜀郡成都一带是平原,其余地方的城池,多半处于半丘陵、半山区,依照山势而建;很难摆开大部军队,进行声势浩大的攻城战。
岳池县城,有东南北三座城门;除了南面,能够展开上万军队,其余的东门、北门,其地势,根本容不下大批板楯蛮甩开膀子、闷头丢砖头。
故此,李必、龚虹重点攻打的,就是南门;文呈也是重点守护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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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城外的官军,撤回之后,南门的城门洞,就被官军用条石封死;此举,除了让攻城的一方,徒增伤亡之外,不必担心那椎车撞门。
开什么玩笑!
上百条石封堵住的城门洞,除非你用炸药。
文呈并不认为李必会傻傻的,料不到这点;之所以推出椎车来,无非就是对守城官军,进行一种心理威胁。
——你看,我们攻城的家伙,还是准备好了的;我们攻城是很专业的。你们最好识相点,投降算了,何必打来打去的呢?
还有就是,给板楯蛮的精壮们,鼓舞士气:这种重装备咱们都有,可不是像你们,之前在山沟沟里打羌人那种偷袭、埋伏、滚石头、放山火般的打架;咱们这是,正儿八经的攻城!
此时,阳光终究战胜了水雾,雾气逐渐消散开去;太阳无聊地挂在半空,懒懒地看着数千板楯蛮陷阵,呜哩咕噜嘶吼着,冲到了城墙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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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打仗,规矩颇多;叫阵,就是开打前,必不可少的一道开胃菜。
李必作为一名文士,当然懂得规矩礼仪;这不,李必、龚虹双双来至城门外,开始例行问候:“城上的将领听着!如今本王领精兵数千、挟连克数县之威;尔等区区小城,兵不过千,凭何与孤之大军对抗?”
文呈撇撇嘴,也不搭话,冷眼看二人嘶吼
“城上是何人领兵?速速来搭话。”
文呈上前,对二人吼道:“我跟你不熟,无话可说;回去罢!”
李必大笑几声——搞不懂古人为何经常性的、莫名其妙地大笑;难道,这是装比的必备程序?
“汝且听好了!本王大军已至,尔等速速开门纳降;吾等大军入城,只取粮秣、军备,绝不滥杀;汝休要做那,螳臂当车之举,误了满城军民性命!给汝两柱香,速速打开城门;否则…”
文呈也不等李必否则完,截断他的话头:“封城期间,概不出门!吾担心满城百姓,染上尔等的疯病;回去罢,这里屠户少,宰不了如此多的疯狗!”
闻听此言,气的李必连连冷哼:“读书之人,竟然毫无礼数!真真辱没斯文、辱没斯文!”
那龚虹在一旁,早已不耐烦,仰头大吼道:“本王,乃是大名鼎鼎的三江王!城上的鼠辈,可有带把的,何人敢出城,与本王大战三百回合?”
三江?没那个实力,上强推都没用!
李必、龚虹身后的蛮人军士们,轰然大笑:“这些汉人都是地鼠,惯会躲在家里喝乃,哪敢出城迎战!”
那伍良上前一步,大吼道:“城下的龟孙们,听好了,你伍爷爷站着是个木字、躺下是个太字;有本事,爬上来将你伍爷爷,咬成大字啊!想让你伍爷爷出来,门儿都没有——堵死了!”
城墙上的守军们,也是哄然大笑…
伍良打小混迹于市井,这骂人的功夫,不会比娘亲“清道夫人”差多少;一开口,便将城下的龚虹,骂的愣住了;
扭头问李必:“为甚那小子,扯啥木字、太字、大字?”
李必气的胡子直翘,也不愿充当《课堂全解》;仰头大吼道:“竖子敢尔!待本王,一时三刻杀入城去,必定将尔等,满门尽屠!”
“攻城!”说完,李必打马便走。
一众蛮人陷阵(冲锋在前的炮灰),抬梯子的抬梯子、扛竹竿的扛竹竿,高声呐喊着,便开始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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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放箭、更不许丢石头砖块;听我命令!”文呈大喝一声,制止住了慌慌忙忙,就想拼命往下砸的守城官兵、协助守城的丁勇们。
等到长竹竿、捆绑起来的长梯,都搭上了城墙、板楯蛮军伍里的“陷阵”勇士,都开始攀爬了,文呈才一挥旗帜,下令还击!
瞬时,石块、石灰包、滚木、撞木、金汁,各色…呃,还有各种味道的武器,齐齐砸向长梯、竹竿上的蛮人。
金汁,名字倒是好听,实则恶心的让敌我双方,都扛不住——其实就是煮的滚烫的大粪!
煮、大粪…想想都知道,那味道很舒爽;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伤口沾染上了这金汁,一旦被感染了的话,倒真是天大的麻烦!
撞木,是用十丈长的绳子,捆住一根巨大的圆木两端;然后将绳子系在箭剁上,从旁边数丈远的箭剁上推下去。
圆木滚下城墙,由于自身巨大的惯性,就会像钟摆一样,左右来回地晃荡,撞木扫荡过的地方,无论是长梯还是竹竿,统统一扫光!
城墙之下,顿时响起无数竹竿破裂声、梯子倒地声、肉身摔落声、叫痛声、惨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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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蛮人弓弩手,也是憋足了力气,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大雨般的洒向城头!
城墙上,也开始出现伤亡,都是被弓箭抛射的箭伤。
幸亏文呈布置的妥帖:每两个箭剁,就有一名官军士兵负责、两名丁勇协助守卫;其中一名配备大盾,替同伴遮掩箭矢;
盾牌不够的,用门板凑合;这才减少了很多伤亡。
第一轮攻城,一共连续三波,都被守军击退,城墙根儿,丢下了二百多具尸身;城上的守军也战死三十多人、受箭伤者上百。
在蛮人退回远处、整军预备下一波攻势的短暂间歇里,文呈让陈相拿出,数十张奴契地契,当场解除了刚才守城战中,表现勇猛的隶奴们的奴籍!
岳池县寺的户曹、功曹佐吏们,就在城头上,替这些去除奴籍的隶奴们,办理新的户籍;
数名表现勇猛的官兵,各自奖赏土地五亩;其余表现不错的官兵、徒附、隶奴,各有铜钱奖励!
此举,立马引得城墙上,响起一片欢呼之声。
没得到土地的官兵、徒附们,拼命想得到属于自己的土地;还是奴籍的隶奴们,也暗自下决心,定要立功,得到自由身!
李必,远远瞧着城墙上一片欢呼雀跃的模样,心底暗叹一声:苦也!这般斗志昂扬的守军,犹如先秦那些“赳赳老秦、不死不休”般难缠啊!
遇到闻战则喜的对手,真不知道自己,欲意拿下此城,还得贴进去多少精壮?
李必,开始怀疑自己制定的进攻路线,是不是错了?怎地在这小小岳池,会踢到石头上了。
自己可是严格按照《孙子兵法》里面,“围城必阙”之法做的啊!
等到守军从其它城门逃出来,背后拍砖,总比正面厮杀容易多了
——可这些守军,怎么就不逃呢?
如若都是这般打法,等到拿下武胜、潼南、安岳,都不用去汉安、南安了——自己都死了个精光;更别指望取蜀郡,自己不被悬首城门示众才怪!
哪有这样敢拼命、想打仗的官军,真是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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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精壮们休憩片刻,第二梯队的先锋,五百名擅长攀爬之士,又在弓弩掩护之下,开始了第二轮攻城。
李必、龚虹心知,自己已经是退无可退,下令第三波的八百精壮陷阵们,等第二波撤下之时,立刻顶上去!不能给守军有一丝的喘息,务必攻上城头。
第四波一千陷阵精壮,也是被李必龚虹下了死令:哪怕是采用“蚁附”,这种伤亡极大的方式,也要在城头上,占据住一块立足之地。
层层加码、如潮如浪,就不信拍不死你!
下午的攻势,果然如潮如浪,一波退去、一波又起…
直至杀到天色昏暗,方才止歇;此时,城墙之上,已没多少人浑身上下,是囫囵之身,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伤口!
最危急的几次,蛮人都爬上了城头,与守军展开贴身肉搏;连伍良,都抽刀与攀爬上来的蛮人对砍;
伍良因此,左臂还挨了一刀,所幸伤的不重。
文呈身边,足足摆放着十来具弓弩,陈相张弦上弩箭,文呈举起瞄准射击,直接为旁边的官兵们提供支援。
营养不良的年代,“蒙雀眼”者众,使得基本上不可能,发生大规模的夜战。
当然,像某些精力充沛、营养过剩的帅哥,休说夜战,野战都是家常便饭,时有发生
——那不在此例。
文呈吩咐等候在城墙根“藏兵洞”里的隶奴、少年、妇人们,赶紧将饭食抬上城墙,让众将士丁勇们抓紧补充体力;
替大家包扎伤口、添置守城器具;
随后把战死的同袍们,抬下城墙,暂且安置在县寺大院中;等大战过后,再好好安葬,这些死去的同袍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