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不安的鼓噪着,一名什长大声地对身前的袍泽说着些什么,不经意抬头间瞥见了叶风,厉声喝问:“兀那汉子,你在做什么!”
“我吗,我在看热闹。啊,不,我在忧心我王的安危。”
“手里攥着什么?”
“这个啊?”叶风扬了扬手里的眼镜:“这可是好东西,你等等,我拿给你看。”起身时立足不稳,“哎哟”一声从屋顶上翻了下来,又十分奇葩的沿着屋檐一路七高八低的滚向一边,“啊”地一声跌进了院墙。
那什长招呼了四名手下,分开人群,一脚踹开大门涌了进去。只见叶风从地上哼哼唧唧的爬起来,一边唉声叹气,一边用手拍着衣服上的土,那怂样把他给逗乐了:“身子骨挺结实的,怎么没把你小子摔死。给我拿下!”
楚兵迅速包抄,占领四角将叶风围在中间。什长上前一步,轮起剑鞘冲着他的后背恶狠狠地拍了下去。彭城属于故楚旧地,项羽是打算当成大本营来经营的,楚军进城后对百姓一直比较友善,然而非常时期却顾不得了。这一下势大力沉没有半分留手,挨在普通人身上估计半条命都没了。
叶风眸中闪出精光,错身避过,拔出手枪对准什长的头。什长虽然不明白那是什么,却本能的察觉出不妥,下意识的将脑袋往右一偏。他的反应早在叶风的预料中,扣动扳机时预留了提前量,枪火一闪,“噗”地一声,子弹射入眉心。
这是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Glock18C手枪,射速极快,当选择自动射击时,射速高达每分钟1200发,最适合用来施展枪斗术。真实的枪斗术原本并不存在,这纯粹是基地的枪械教官在看完某部电影后付诸实践的一个脑洞。结果歪打正着,枪斗术配合强化人的高速反应能力,在实战中效果极佳,很快俘获了大量拥趸,叶风正是其中之一。
杀戮不可避免,叶风不再犹豫。他一个前冲,枪柄磕在一名楚兵的太阳穴上,楚兵闷哼一声像米袋子一样栽倒。侧移一步,在第二名楚兵的胸口推了一掌,将他推得飞跌出去,不待他落地,枪声尾随而至在他胸前射出一排血洞,枪口顺势下滑,在倒地不醒的楚兵脸上补了一枪。脚步前移,一枪打碎了第三名楚兵的膝盖,斜跨两步,右肘重重地顶在最后一名楚兵的腹部,顺着反推力,手臂前扬打爆了前者的头。后者弓着身子痛苦的往前扑倒,叶风朝他的背后连开数枪,干净利落的结束了战斗。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这几个都只是会武功的普通人,不值得在他们身上浪费灵力。
外面街上全是楚军,他看了一眼单兵装备上的队友坐标,楚胜男已经偏离了原来的位置,距离他大约300米。从脖子上取下挂着的通讯器,掰下耳麦戴上,按下了呼叫请求,过了十秒钟左右,楚胜男确认了通话。对面的背景非常嘈杂,她的声音有些急促:“叶子,我被围住了,在想办法脱身,你不要过来。”
“你等我......”没等他说完,对方已经掐断了通话。
他纵身跃上屋顶,踩着屋檐飞步疾奔。突然斜刺里一支羽箭飞来,他一个侧翻如猿猴般灵巧闪过,只听背后一声怒喝:“项庄在此,贼子可敢与我一战!”紧接着宝剑铿锵出鞘,瓦片轻响,已然上房追了过来。叶风不愿与他纠缠,脚底运劲踏碎顶瓦,无数碎块飞溅起来,他一个鞭腿扫出,带上了灵力,将碎瓦不管不顾的朝着声音方向糊了过去。只听“哎哟”一声惨叫,瓦片乱响,项庄中招跌了下去。
飞檐走壁,坐标近在咫尺。忽听得耳中传来呼喝声,夹杂着“噗、噗、噗”地沉闷声音,偶尔几声金属脆响,前者似乎是手枪子弹射中了盾牌,后者则是击中了兵刃。一阵弓弦余音,叶风暗道不好,几下兔起鹘落,快速无伦。终究是晚来一步,足有上百名楚军弓箭手围成一个扇形,将楚胜男逼在墙角。她眼看不行了,浑身插满了羽箭,如同盛开的蒲公英,绿光一闪,风吹散了蒲公英,白色的羽毛在空中飞扬。人没事就好,叶风松了一口气。
“什么玩意?”一名年轻的弓箭手茫然道。
“土包子,那是秦狗的遁符!”另一名弓箭手不屑道。
“叫她给跑了?”年轻的弓箭手有些不甘心。
“都插成豪猪了,死定了。”
“豪猪是什么?”年轻的弓箭手显然没有见识过这种生物。
一名眼尖的弓箭手发现了屋顶上的叶风,高声喊道:“兄弟们,这里还有一条秦狗,杀了他!”
箭出如蝗,乌泱泱飞了过来,吓得叶风一缩脖子。一大群的弓箭手跳上屋顶,看的他一阵无语,轻功的门槛好低啊,都哪个师傅教的。杀光这些士兵毫无意义,白白耽误事儿。然而实在是太讨厌了,他在前面逃,后面一边撵一边还要呼朋唤友。更多的士兵加入了追捕行列,上不了房的就在底下包抄。
叶风追忆起了峥嵘岁月,那时候也是这样,他一个人在前面没命的逃,无数丧尸在后面要命的追。
魔神向前跨出一步,那些誓言仿佛再度响起,遮住了眼角,模糊了视线。
赫赫九黎,不遑启处。
求民之瘼,逐离四空。
今吾往矣,托体山阿。
岂曰怀归,同化苍梧。
他愤怒的咆哮着,那飘然若仙的人影和宿命中的死敌不断重叠,赤色的眼眸中燃烧着不屈的意志和沸腾的战意。赤色漫延,由双目至面颊,漫过赤裸的胸膛,漫过虬张的手臂,漫过五指,漫过足踝,将全身染成一片暗红。手掌疯狂生长,遮天蔽日,怒吼一声,泰山压顶般向夜遥砸了过去。
夜遥微微动容:“魔神瞿的英灵!”天地之初先有神,后有魔,所谓魔神,亦是神!上古魔神,蚩尤居首,座下八十一席,以魔神翟最为声名显赫。魔神身陨心不死,化作英灵,徘徊人世间。
巨掌如苍黄化陨,亭台楼阁尽为齑粉。夜遥依然俏立当空,仿佛连姿势都不曾改变。魔神手掌中心出现一个触目惊心的破洞,伤口四周冒着彻骨的冰寒,寒气旋转翻涌,所过之处血肉剥离,散作飞雪随风飘扬。
“终究不过是英灵。”
魔神英灵面容扭曲,痛苦的嘶吼着,声音中充满了不甘,山岳般的身躯支离破碎,终于归为虚无。
龙且喷出一口鲜血,挺直了身子不让自己倒下。
“倒也难为你了。”若柳扶风向前虚指,一支三尺长的冰箭具现,带着五彩流光激射而出。龙且拼命抬起玄武盾,挡在项羽身前。冰箭插在玄武盾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玄武盾剧烈颤动,“咔嚓”一声,斗宿破碎。龙且后退一步,汗出如浆。破碎声越来越快,牛、女、虚、危、室、壁依次崩溃,玄武盾灭!
龙且鲜血狂喷,倒飞出去。龟甲碎片四处飞溅,冲击波带着恐怖的破坏力将县衙夷为平川,禁卫军哀鸿遍地。
项羽眼睁睁的望着冰箭迎面飞来,不可抗拒,无力闪躲。他忽然笑了,笑容中满含着无奈和苦涩。皇图霸业转头成空,他无惧于死亡,却从未想过会死得如此憋屈,如此卑微,就像被碾死的蝼蚁。
一个红色人影飞身而出,挡在他与冰箭之间。
虞姬坚定的举起手中的盾牌,完美无瑕的脸庞上全是决然之意。她的离去,并非逃走,而是为了取回须弥盾。龙且对于能够阻挡魔神一剑的须弥盾非常感兴趣,击败天机殿后把它作为重要的战利品献给项羽。项羽随手一丢,虞姬却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只为了或许会有用到的这一天。
须弥盾很是奇妙,轻易击碎玄武盾的冰箭竟然无法突破它的防御,可惜它同样无法消除冰箭巨大的惯性。虞姬持盾时留了个心思,将盾面向外倾斜,卸去了大部分冲击力,然而剩余的力量仍旧不是她所能承受的。这一箭极为古怪,完全违背了冲撞原理,须弥盾倒卷回来的方向丝毫未曾改变,狠狠地拍在她胸口上,拍碎了她的肋骨,带着她直直的撞进项羽的怀里。两人翻滚进墟的边界,又从另一头跌了出来。
“妙歌......”项羽挣扎着向她伸出手,这段距离却遥远如生与死之间。虞姬寻着声音努力的想要转过头去,终究还是无法办到,遗憾的闭上了双眼。
项羽筋骨尽折,心脉寸断,手臂无力的垂落,泪水滑过他的脸颊。他张大了口,像一匹受伤的孤狼,在深夜的旷野中凄厉的嗥叫,带着无尽的愤怒与悲伤,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伊人香消玉殒,龙且、五百禁卫重伤倒地不起,只有项梁失魂落魄地兀自站立。不是他的实力最强,而是夜遥刻意为之。这方天地如在囊中,众人皆为蝼蚁,生死只在她一念之间。
西楚根基尚浅,项羽一死,失去灵魂的楚军,覆灭不过是时间问题。倘若无人主持大局,楚军势必分崩离析,变成无数股流寇四处逃窜为祸地方,不利于围剿聚歼。项梁无疑是担当领头羊的最佳人选,由他带领楚人这群绵羊送入秦军的屠宰场,再合适不过了。
“今日吾躯归故土,他朝君体也相同。”痛苦狰狞中,项羽耗尽了最后的生机,伏倒在地。
夜遥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到此为止吧。”轻轻将扇一搖,冰雪消融,光晕溃散,莲花微步伴轻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