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说意识体的意识和认知是自然逻辑的局部表现,则意识对物质的性能的把握和利用都是为了了解或者说融入这无限的逻辑世界。
意识体是看不见的,叶风现在的情形,或许更像是一只鬼。这个世界有没有鬼?如果是鬼应该可以托梦吧。看着蓝月溪日渐消瘦,他很想和她见一面,见面后说什么呢?要她不要伤心,他现在过得很好?他现在算是死了,还是活着?事实上,这种状况也不算太差,就算是一只鬼,也是一只能够修炼的鬼。
他发现自己居然可以修炼了。也许灵根只和肉体有关而无关乎灵魂,失去了肉身,反而摆脱了束缚?也许是仙诀的玄妙?不同于他以往见过的其他功法,没有法诀,没有灵气运转的指引,灵气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吐纳着,如同呼吸。灵气去了哪里,又从哪里汇出,这个问题远远超过了他的认知,似乎是在另外一个维度。
他的意识体日渐强大,开始困惑于为什么会有三个月的期限。照这样下去,他只会变得越来越强大,或许有朝一日会练成阴神一样的存在。这个问题他同样没有答案,元就好像是一个极不负责的老师,敲了敲黑板,写下几行字就走了。
当务之急是解决托梦的问题,对此他一筹莫展。托梦不应该是鬼的天赋技能,死来就会的吗,然而他并不会。如何进入另一个人的梦境,这不需要原理,不需要解释吗?如何梦的解析,弗洛伊德同学,这个问题你来回答,弗洛伊德朝他翻了翻白眼。
这条路短期内怕是走不通了,只能换个法子,他决定借用一具躯体。
院子里依然在忙碌,有一名校尉正在整理卷宗,样子看上去很忠厚,叶风来了有几日了,知道他叫陆白。老实人开口会更容易让人相信,就他吧。
叶风毫不费力的占据了他的身体,然而控制这具躯体作出动作并没有想象中容易。他花费了一些时间适应,终于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向蓝月溪的屋子走去。旁人只以为他有了发现要去禀报,这样越过韩信有些不合规矩,也许是立功心切,虽然引起了关注,却并没有人过来阻止。
蓝月溪正在发呆,发现有人未曾通禀就直接推门进来,微微有些不悦,抬起头问道:“什么事?”
叶风竭力控制祝情绪,开口道:“唔……”
“啊……”
“呢……”
“&……@#¥%*……”
越是着急就越是语不成调,他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以目前意识体和肉体的契合程度,想要精准的控制口腔和咽喉的肌肉群让声带发出清晰完整的句子,根本办不到。
蓝月溪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哪里有心思应付这种无厘头:“滚出去!”
外面两个校尉飞奔了进来,二话不说扭了他的臂膀押了下去,自有人去通传韩信。叶风挣扎了几下发现无济于事,只得放弃,控制着意识从陆白的躯体中退了出去。
等到韩信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时,陆白已经清醒了过来。他被吓坏了,又哪里讲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韩信审问了半天不得要领。这次带出来人都是韩信亲自选的,自然知根知底,最后鉴于他身家清白,世代的老秦人根正苗红,请示过蓝月溪后,判了个间歇性思觉失调在郡主面前失仪,罚了半年的俸禄了事。罚俸倒是小事,老秦人现在大多阔了,他家里也有不少产业,并不靠俸禄过活,然而既然郡主没有特别交代,这件事循例将会录档,并最终影响到他日后的仕途。这个老实人也是无妄之灾,陆白心里苦,不知道跟谁去说。
这次失败的尝试给叶风敲响了警钟,事情远比他预料的复杂。控制躯体的时间不够长则达不到足够的契合度,如果占据的时间过长又无异于夺舍,一旦夺舍,是否还能够全身而退则完全是未知数。刚才只有短短半柱香,当他脱出肉身的时候就已经觉察到隐隐的束缚感。
意识体似乎是某种量子形态,长时间失去依托会呈现溃散的趋势。他又尝试了一些实体,比如一棵树,一盏灯,还有蓝月溪的头饰、衣服,后者让叶风感觉有些猥琐,然而既然已经认定了她,就又多尝试了一遍。没有选择依附到她的身体,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底线的。
经过大量的样本试验,他总结出一些规律,比如他不能长时间依托在不能吸附灵力的物体上。最终他选择了倚天剑,作为一件上古神兵,毫无疑问是一个理想的承载体,更重要的是,蓝月溪整天把它带在身边。有时候他会想,要不就变成倚天剑的剑灵吧,就这样永远跟着她,守护着她。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始终没有放弃沟通的努力。
他试过聚拢灵力,控制一粒石子,在地上划出字迹。石子微微颤动了一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白白浪费了他收集了一天的灵力。第二天他又试着控制桌上的水迹,发现这同样很难,意识体能够直接操纵的灵力过于渺小,对物质世界的影响实在有限。
他把心一横,控制住一名正在伏案疾书的校尉。校尉的手如同痉挛,抖抖索索地坚持完最后一笔就晕了过去,只留下一团意义不明的杂乱线条。这是军队里第二次出现癔症,韩信忧心忡忡,特意请人来跳了一天大神。陆白为此倒是大松了一口气。
终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发现空气中的浮尘相对比较容易操纵。这项工程同样不小,但好歹是切实可行的。村里的空气本来就好,加上整间院子都被征作郡主临时别院,洒扫的一尘不染,要收集点粉尘颗粒物着实不易。他大老远的从村子的另一头收拢了一片灰尘,小心翼翼的运回来,结果倒霉催的,被走过的校尉吸去了一大口。校尉发觉喉咙里的异样,狠狠的咳嗽了几声,又舞起袖子用力的挥了挥,吹散了叶风大半天的努力。
凭着毅力,经历无数次的失败,叶风终于把一团灰尘运进了她的屋子。
飘落的浮尘,在案上慢慢积累,汇成一行小字:“我很好,勿念。”
蓝月溪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像断了线的珍珠跌落下来,瞬间模糊了字迹。
“叶风,是你吗......“
“我很好,很好.......你不要哭......”
他絮絮地诉说着,她仿佛在倾听,螓首微扬,就好似他就站在那里。
她终于恬静地睡去,在睡梦中她又遇见了他,脸上慢慢露出了笑意。
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庄周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半点消息,案子似乎走进了死胡同。然而蓝月溪不走,众人自然也不敢离开。韩信终于忍不住了,他发觉郡主越来越不对劲,总是时而秀眉微蹙若有忧思,时而掩面轻笑喃喃自语,这是要疯啊。他认为很有必要重启另外一桩案子,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本来他是不希望她亲身犯险去招惹项籍的,只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况且这段日子他也大致想好了对策,又提前做了一些布置,这时候硬着头皮提了出来。蓝月溪听了他的建议,说是要考虑一下,其实是想去梦里征求一下叶风的意见。
然而一夜无梦,醒来看见案上一个淡淡的“好”字,这是叶风折腾了一晚上的成果,于是高兴的打开门宣布出发。
韩信是个谨慎的人,事先又调集了一批人手,除了按照蓝月溪的吩咐留下两百人驻守,其余三千多人一同拔寨,化整为零,分作数十小队杀奔吴中。
事实证明,这一次韩信的小心是多余的。此时的项籍还蒙在鼓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警觉,因为,霸王恋爱了。
半月前,虞姬上门寻仇。虞姬一身红妆,美艳绝伦,飘逸若仙,项籍为之倾倒。待到到问明缘由,知道无关性命,并不是什么生死大仇,心里就有了计较。
项籍在江湖事上向来低调,虽然兵器谱排名在虞姬之下,真实实力远在她之上。在两人交手时处处留手,最后假作一着不慎败于剑下。又是拿低身段,代义弟高子木赔礼道歉。虞姬哪是不知好歹的人,何况又不是化不开的仇怨,见他武功高强,为人又光明磊落,加之谦逊有礼,更显风采照人气度不凡,也是大为倾心。项籍又设宴赔罪,顺势请她留下多住些日子。见她欣然应允,项籍便放下所有事务,陪着她尽情游览会籍风物。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也是夙世因缘,几天下来已是如胶似漆。
大队人马将项府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两人正在院子里赏梅。接到下人通禀,项籍带着虞姬匆匆赶到客厅,他的叔父项梁先到了,见他进来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客厅里站着十来个人,中间是一名女子,衣着华贵,吴中县令顾炎小心翼翼地陪侍在侧。看见项籍,便恭敬的向女子介绍,却并不向他介绍女子的来历,让他微微有些恼怒:“这老狗,平日里拿了项家那么多好处,待到有事,竟然一点消息都不放出来。”
那女子微微点了点头,顾炎扫了一眼项梁,又向前跨了一步,避过其余人的目光,朝项籍使了个眼色。心说项老弟你可不要怪我,我堂堂朝廷命官,郡主虽然身份尊贵但并非上官,本不需要做的如此谦卑,这番做作已经给足了你暗示。你最好不要反抗,免得没了斡旋的余地。这次能否平安度过,还得着落在郡守殷通身上。
想到这里,也顾不上项籍有没有读懂他这一眼的复杂含义,朗声道:“今查会籍吴中人士项籍,涉嫌谋害本朝武安君,即刻带走,打入大牢羁押候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