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三人被分别关押在牢房中。牢房都是粗大稠密的树根交缠在一起形成的天然根洞。在这里,除了过道中萤梗枝的微光和不知何处滴水的声音,再无一点生气。
林风斜靠在树根上,静默着,满脑子都是纷繁的思绪。李冶婆婆被抓,大蛇伽儿的两次出现,神秘的树神黄祖,无处不在的斓花。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麻烦,一个比一个复杂。下一步该怎么办?林风没有丝毫头绪。除了这些大问题,林风还有一些小问题,比如十五天后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孑生的身份究竟是什么?等等。林风觉得,就算当年考大学,也没让他感到这般心累。好在他会调剂之法,当问题不能马上解决时,不如先把能处理的处理了,或者干脆放上一段时间,等再回转头去看时,说不定就会有柳暗花明的顿悟。
想到这里,林风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一边哼着久违的故乡流行歌曲,一边考虑起半月后该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正怡然自得间,林风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女人的声音。更可怕的是,这个声音竟哼着和他同样的曲调!林风感觉全身一下冰凉,卞缚那张糜烂、恐怖的脸顷刻占领了他的脑海。娘的,不会再来一只那样的怪物吧?或者说...那女尸就在我的背后?瀚慕谷内那卞缚的尸体可是莫名消失了的...
林风吓得不轻,暗暗运转脉灵,待全身气势崩足,猛地一回头,却发现背后空空如也。
“咦——难道我幻听了?”林风在牢房内如履薄冰地走了一圈,又趴在牢门口向外张望。走道内灯光虽然微弱,不过确实没见半点异常。
是筠儿关在这附近了?只有她听我唱过地球的歌曲。但是那声音又不像筠儿啊,听起来空灵飘渺得多。可能真是自己幻听了吧,林风最后只有这样告慰自己,并努力克制着不去想卞缚的脸。他找了个不太潮湿的位置重新坐下,脸望着牢房门外,准备想些有趣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可刚坐下,又立马跳了起来。方才的女子哼唱声,再度自他背后响起。
闹鬼啦!林风瞪大了眼睛,在牢房内疯狂扫视,可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唯独牢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悄悄隙开了一条缝!林风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炸了,呼吸也凝滞了,放松的脑袋又飞速运转起来。这他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唱声悠扬婉转,经久不息,但此刻听在林风的耳朵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惊悚。而且这歌声似乎只有林风能听到,监狱的看守居然无一人过来查看状况。
林风凝神静气站了半晌,后壮起胆子走到牢门边,看到门锁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便尝试着走出了牢房,来到走道内。走道内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半个人影,只是那歌声却从林风耳旁转到了左边走道的尽头。
莫非...这歌声是在给我引路?林风疑惑起来。就目前来看,这声音没有恶意,但它究竟要引自己去哪?林风猜不透。哎,管它的,既然它帮我出了牢房,就领它个情,跟它去看看,总强过傻呆在监狱中吧。
于是林风随着歌声在监牢里七弯八拐走着,一路向下。这期间林风也考虑过要不要先去将游波筠救出。可毕竟自己不熟悉地理,一旦遇到了守卫,就得不偿失了。再者,这歌声是福是祸暂未可知,还是不要带着游波筠去涉险的好。
就这样走了半个时辰,林风来到了一堵陈旧的石墙前。前方已经无路,林风惊讶地在石墙上看到了一个脉阵,一个在窍前山山洞里见过的脉阵!林风心中大叫不妙,可为时已晚,绿光闪动间,脉阵早将他吸了进去。
眼前是一个深邃宽大的地洞,洞顶树根交错,跟窍前山下的石洞十分相似,只是树根可比那边大了许多。歌声完全消失了,四面安静得可怕,林风模糊瞧见,在洞穴的深处,有一面巨大的石壁矗立着。
犹豫了片刻,林风慢慢向石壁走去。这面石壁足有十数丈高,八九丈宽,其上凿刻着繁杂的图案,镶嵌着数百颗鹅蛋大小的透明圆石。石壁两旁各镌有四个摩崖大字,右写:“一统神界”,左写:“奥翎永昌”,字体华丽雄健。
“奥翎永昌!”看到这四个字,林风心里透亮,这事已绝对跟奥翎盟王脱不了干系!可依林风对石壁脉阵的了解,它必须要汲取周边霊人的血液才能释放脉术,修建在枯荣巨树下,祸害最多的,难道不该是奥翎族人自己吗?这与那奥翎永昌的口号,可是相去甚远啊。难道...奥翎盟王也是被利用了?林风下意识想起一个人,不由猛抬头,对着空中大喊:“黄祖!?”
果然,就见石壁上方暗影里,一个蓝色的人影幽幽浮现出来,只是现在的她,比在窍前山山洞里要清晰凝练得多。她用尖细冰冷的声音道:“不错,小子,咱们又见面了。”
林风方才不过抱着试试的心态吼了一句,没曾想黄祖真个现了身,心中不禁又惊又怕。这黄祖没死,麻烦可就大了,只不过很多事情也就解释得通了。林风强使自己镇静下来,一边思索着她引诱自己前来的目的,一边朗声问道:“你就是奥翎族的大祭司吧?”
黄祖似乎不想隐瞒,道:“是的。”
林风问:“是你给奥翎盟王说,我是灭世之子的?”
黄祖道:“是的。”
林风问:“是你蛊惑了奥翎盟王,让他修建了这个脉阵?”
黄祖道:“是的。”
林风咬牙道:“是你在窍前山用脉阵害死了那么多人!”
黄祖淡淡道:“是的,我只是在那里做个实验而已。”
林风问:“你这样草菅人命,就不怕有报应吗?”
黄祖轻蔑地笑道:“报应?你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吗?别人伤了你的心就一定会愧疚吗?”
林风斩钉截铁地道:“会,雁过留声,风过水皱,看似无痕,其实已与他人、它物有了交集、影响。你知道什么是蝴蝶效应吗?”
黄祖不耐烦地道:“好了,我不是来跟你谈道参理的,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冷不丁一下,林风愣了,她要杀我?她找到能置我于死地的方法了?她用歌声把我引到这里,莫不是要用这巨大脉阵来对付我?或许其它方法不行,借用此脉阵的无匹力量,还真说不定...林风忍不住心跳加速起来,脑中一片混乱。面对死亡,几乎所有人都是畏惧的,林风也不例外。“我...我还有遗言,而且...而且还有不少问题,要是...要是能帮我解答了,我...我死而无憾。”
黄祖笑道:“好吧,如果你问的问题够聪明,我就回答一二,否则的话,立时取你性命。”
林风喉咙枯干,咽了口唾沫,费力从脑海中挤出一个他认为值得解惑的问题。“斓花真是灭世之兆?”
黄祖赞道:“问得好!那我就告诉你,它并不是什么灭世之兆,只是我培育的灵草。”
林风道:“灵草?你培育的?”
黄祖道:“既然你一来就问到了它,那你说说看,我培育它有何用?”
林风从惶惶中恢复了些,略加思索道:“玄乙部落出现的那只怪兽,就是服了这种灵草吧?还有癞刺族的大哈里,栩茸族的卞缚。”
黄祖点点头,“然后呢?”
林风沉吟片刻道:“这是一种可以让人失去心智、增强力量的药草,你是不是给大蛇伽儿也用了它?”
黄祖表扬道:“嗯,小子真不错。好,我今儿个高兴,如果你愿归附我,我就饶你不死,怎么样?”
林风一喜,随即暗忖:要不要假装答应她呢?这倒不失为一个缓兵之计啊,既然她肯给我退路,那再套她一些话后答应不迟。便答非所问地问道:“可为什么卞缚的尸体消失了呢?还有大蛇伽儿,它为什么会攻击癞刺族大哈里,难道只是巧合?”
黄祖仿佛看透了林风的想法,语气重新转冷,似在问答林风的问题,又似不是,“不然我要你有何用呢?你能活着帮我更好,死的也无妨。”
林风打了个寒噤,明白了黄祖话里的意思。“原来你配制的灵药还不够完善。你要我帮你,无非看重我的不死之身,能够帮你不断试验此药。一旦成功,不但李冼婆婆再拿你没辙,恐怕连常左大神创造的脉界也关不住你了吧?”
黄祖厉声道:“不错,那你选择帮?还是不帮?帮我,虽然受些苦楚,之后便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我还可以教你脉术,以后你来做奥翎族的大祭司。不帮,今天你就走不出这里了,再回不去故乡,再听不到故乡的歌谣!”
林风苦笑道:“难道帮了你,我就能回去吗?恐怕到时连身体都要被你占了去吧。”
黄祖阴阴笑道:“看来有时太过聪明也不是好事,既然你想早点死,今儿个就把身体留下吧。”说着手一摇,凭空就有两道蓝光直射而下。
林风望后急躲。两道蓝光化为两根冰柱插进地面,而后“咔嚓”一声散作无数冰渣。冰渣落地,即刻有生命般繁衍起来,几个弹指,地上已满满铺了一层冰霜。冰霜蒸腾,如开水般翻滚起来,无数吐着信子的白蛇从冰霜中涌出,飞速向林风窜来。
林风运起脉灵。在冷风术的刺激下,瞬间清醒过来。眼前白蛇消失了,两条树藤却真真实实缠在林风的小腿上。陨阳散的药效未过,林风现在没有力气扯开树藤,只得运起风羽术加持在身上。哪知树藤力道奇大,竟将林风身体一点点拉进土里,不消几分钟,林风大半个身子都被埋了进去,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性命攸关时刻,林风说不得也只能搏上一搏,便先猛地收了风羽术,依靠周身刹那爆发出的护体白光缓住身形,而后断喝一声,手一扬,用全身脉灵打出了他唯一的攻击脉术——“风刃术”
这是林风在瀚摹谷遇上尸变的卞缚时无意施展过的脉术。后经他不断摸索、尝试,不久前才总算实验成功,可以施放自如。只是此术尚不成熟,能给幽灵状态的黄祖造成多大伤害,林风一点把握都没有。
看着那来势汹汹的垂死一击,黄祖不过鄙夷笑笑,动也不动,只在身前亮起一圈淡淡的蓝色光弧。风刃术撞上光弧,只闪了两闪,随即泥牛入海般化为乌有。
林风傻了,他这才明白双方实力差距有多大。就听黄祖轻喝一声:“着。”无数树藤即刻绕上了林风的全身。随着树藤的疯狂挤压,林风那护身白光也如纸片般被扯得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