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波筠一到坑底就使劲挪动身体来到林风的旁边,轻声道:“林哥,怎么办,看样子这里的人不好说话啊,那个族长说明天要祭祀阴神,这阴神我好像听卫子英姐姐说过,只不知道是怎么个祭祀法。”
林风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想来,于我们应该不是啥好事,还是得赶紧想办法逃出去。”
孑生扭了几下身子,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道:“根据拒斧族的传说,阴神乃掌管一切的大神。拒斧族人死后,灵魂就会被阴神带至高山深洞中,在那里,他们会相互厮杀。强壮的灵魂得到阴神的认可,重新转世为拒斧族人,并获得更强的力量,而弱小者,将永世不得超生。他们祭祀阴神,不仅表达对阴神的崇敬,同时也祈求阴神能够帮助他们实现心愿、指点迷津。”说着孑生转了一下身体,“不过拒斧族人还有个奇怪的习俗,当男女双方结合,生儿育女后,如果他们仍旧十分相爱,那么其中一方就会杀死另外一方,这样两人的灵魂会永远纠缠在一起,连阴神也无法将他们带走分开...”
旁边八黾族人冷笑道:“哼哼,关于这祭祀,你根本就没提到点子上,它没得让人恶心。”
林风愕然,“恶心?什么意思?”
八黾族人脸上面具当下已被取走,看去,全是些年轻女子,只不过她们脸上长着一层细细的黑毛,神情冷漠。其中一个道:“拒斧族这帮蛮子,只会干些剖腹挖心的勾当,祭祀的时候,会活生生将我们的内脏一件件挖出,等挖空血尽后,尸体扔到田坑里做肥料...”
游波筠听到这里,忍不住叫起来,“你胡说,怎么会有这样...这样残忍的事情!”
林风也有些发怵,不自觉向孑生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孑生道:“她说的不对,那是拒斧族对待犯重罪之人的极刑。在正式的阴神祭祀上,不过将祭品的头颅猛地削下,用喷溅的血液来祭祀而已。”
“而已!”游波筠叫道:“我可不要那样死,太...太...太难看了。”
林风被她逗笑了,说道:“总比剖腹挖心强多了。”
游波筠嗔怒道:“哪里好了!林哥你还笑,快想想办法啊,我可不想被...被那个。”
林风道:“要不我们给拒斧族人说,说我们认识他们的族人卫子英,还帮过她,看能不能饶过咱们。”
游波筠想拍脑门,可惜手脚被绑住了,只能叫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接着她就对着坑外大喊:“喂,有人吗,我要见你们族长,有话跟他说。”
一个拒斧族人举着火把走过来,“他娘的,安静点,不然等不到明天,嘎们现在就点了你。”
游波筠没好气地道:“哼,有本事就扔啊,我们要是死了,明天拿你剖腹挖心!”
那人怪叫道:“哟呵,还敢嘴硬。”说着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作势要朝游波筠砸去。
游波筠哪甘示弱,嚷道:“砸啊,哼,我看,你也就只会欺负欺负女人,有本事放开我,咱们过两招试试。”
那人听游波筠说他只会欺负女人,石头攥在手里,一时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气闷当场。
林风看得喜庆,忍不住插话道:“这位大哥,你认不认识一位叫卫子英的族人,我们可是她的生死之交啊!”
那人一听,疑惑道:“卫子英?你说的是那个叛族的人?!”
林风和游波筠愣了,叛族的卫子英?这从何说起。
只听那人又狠狠地道:“要不是她,卫子凌也不会变得这样!”
林风和游波筠更疑惑了,“卫子凌?她跟卫子英有恩怨?”
那人道:“确实有恩怨,卫子凌可是嘎们族长的女儿,这次抓你们祭祀阴神,也就是为了她。既然你们跟卫子英关系不一般,杀了你们说不定真可以让卫子凌身子好起来。哈哈...这是阴神的福佑啊,我这就去报告族长。”说完,急急走了。
过了不多久,就听到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那位在顶层平台上出现的威武男子已站在了深坑口。
“你认得卫子英?”男子蹙着眉问道。
林风看他态度冷傲,淡淡道:“问别人之前,是不是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才礼貌。”
那男子大咧咧地道:“嘎们没有那么多说头,嘎们叫卫经山,是拒斧族族长。”
林风见他还真报了姓名,也道:“我叫林风,前不久在窍前山遇到过卫子英,曾联手对敌,也算相交一场。”
谁知林风的话刚出口,卫经山便怒道:“你瞎说!卫子英早就死了,你怎么可能不久前见过她!”
林风被他大嗓门唬了一跳,本想告诉他事情的原委。但随即一想,自己就算说了真相,他也不能信,便干脆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真的见到了卫子英,只不过现在,她的确已英勇战死了。”
卫经山胸口不断起伏,看得出,他的情绪在剧烈跌宕。林风不禁问道:“卫子英到底做过什么事,为什么要说她是叛族之人?”
卫经山骤然青筋暴突,咬牙切齿道:“她为了一个野小子放弃了嘎们和部族,还闹着说要改变嘎们什么野蛮风气!最可恶的,她把她妹妹都害了,你说,她是不是叛族的罪人!”卫经山全然不顾这些是所谓的家丑,一说起来,整个人就如一台全力运作的机器,咆哮轰鸣不止。末了,他长吐一口气道:“多找些人看住了,明天一早就用他们祭祀阴神!”
游波筠没想到,本来想套个近乎,寻求生机,结果适得其反,这洞顶的看守反而增加了十来个。这些拒斧族人本来好好抱着女人,睡着觉,被加派来熬夜守人,自然心气难顺,不时就会找点由头来整治坑内之人,折腾得林风等人更加难受。
许久后,双方都累了,才相续睡了过去。睡梦中,林风看到卫子英拿着一把利斧走了过来,她的身后站着卫经山和卞缚。卫经山愤怒的眼眸中闪动着蓝荧荧的幽光,他在喊着什么。卫子英脸如死灰,如一具僵尸,只是脸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水。她走到林风身前,高举利斧,任凭林风如何叫喊,一斧就将林风头颅劈了下来。血溅起一丈来高,直喷到石洞壁上,石壁上立时露出一张阴森可怖的脸来。那张脸狞笑着,居然是黄祖!林风大骇,惊呼起来,一动才发现自己手脚依然被捆着,人还躺在石洞干草堆里。
“林哥,别叫了,我还能吃。”旁边传来游波筠喃喃地梦呓。
林风感觉自己一身冷汗,看看旁边还做着美梦的游波筠,苦笑了一下,这妹子还真是在哪里都能睡得这么心安啊。
林风回味着梦中场景,就见上方栅栏被人揭开了,卫经山的脸出现在坑口。接着就有人放下梯子,拒斧族人顺梯子下来,将所有俘虏都扛了出去。林风看卫经山的脸上稍显疲惫,似乎一夜未眠。
俘虏被抬到了最高的平台上,这里已经站满了拒斧族人,在呼喝声中,人群绕过那三道屏风样的石壁,进到一个石洞中。石洞初狭窄,逶迤走了半盏茶功夫,就见前面白森森一座瀑布泻下,却不闻半点水声,凝神一观,竟然是碳酸盐岩凝成的一块高三丈宽十丈的巨型飞瀑状钟乳石。“瀑布”后面,又有千万根样式各异的石笋、石柱,把个洞穴深处妆点得十分雄奇幻异。
林风和游波筠正看得咋舌,队伍往下一转,众人已来到“瀑布”下方的一处无水浅潭里。这厢风声嗬嗬,股股寒意从潭心一个三尺见方的无底深洞内不断涌出。
拒斧族人将俘虏押着,在那深洞口外一尺远跪下。族长卫经山庄严宣布祭祀仪式开始后,便有一队挑选过的青年男女走出,他们大片裸露的皮肤上画满了神秘的符号,各持武器跳起了铿锵有力的舞蹈。看得出,这些男女跳的是一种战舞,描述的就是他们通过相互搏杀来争得阴神的亲睐。那律动的肌肉,流淌的汗水,眼中的狂野,口中的呼喝,无不充满了原始的欲望。
这时林风眼角瞥见一个拒斧族妇女匆忙跑进洞来,她径直走到卫经山身边,对他说了几句话,卫经山和旁边的人顷刻怒目圆睁。卫经山大喝一声,“又有料子来了,走,拿他们来一并祭祀阴神!”
洞中拒斧族人都发喊附和,除了看押林风等人和仍在舞蹈的拒斧族男女外,其它人都抄起武器,跟着卫经山风一般出了山洞。
“林哥,会不会是有人来救我们了!”游波筠高兴地嚷起来。
林风道:“好像是有人闯进来了,不过,到底是谁呢?难道是那些八黾族的人?”
旁边八黾族的女子颇骄傲地道:“你说得对,我们八黾族人是绝不会放弃任务的,既应诺安全押送你们去王都,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做到!”
果然,就见十多个八黾族人拖着一个口袋冲进山洞来。那群跳战舞和看押俘虏的拒斧族人立刻挥动武器怪叫着迎了上去,怎奈他们武功都不甚高,几个回合下来就全被八黾族人用白网捆做一团。
八黾族人过来先解开了她们族人和船员身上的绑缚,又割开了林风三人腿上绳索,拽起他们就往洞外跑。哪知刚出洞口,便被卫经山带领的一众拒斧族人堵了个正着。
八黾族头领戴着面具,看不出一点表情。但林风知道,仅凭船上八黾族人和那些杂族船员们,想要从拒斧部族救人出去,几乎没有可能,搞不好,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嘎们知道八黾族做事不讲啥规矩,但没想到,你们胆子能这么大,敢闯进嘎们部族。那么来了,就一个都别想走了!”说完,卫经山挥舞着石斧就准备动手。
“哼哼,是吗?你看看这是谁!”八黾族头领将手一挥,两个人便把一个口袋抬了出来,解开系绳,从袋内扯出一个捆了手脚、捂了嘴巴的女子来。
林风一见这女人,不由吃了一惊,居然是卫子英!可她不是已死在黄祖手中了么,自己还亲手将她和耿不曲尸首火化了,怎么会活生生出现在这里?莫非...是阴神把她带回来了?不对!林风再看,忽然醒悟过来。这女子虽然眉目和卫子英十分神似,发型、衣着却有分别,另外这女子神色萎靡,八成应是卫经山提到的卫子英的亲妹妹——卫子凌。看来这八黾族人不知从哪里打探了消息,趁祭祀之日先偷偷潜入了拒斧族,后用那些杂族船员佯攻,引开卫经山的主力人马,再劫持了卫子凌,带着人质,赶到祭祀处救出林风等人。
“子凌!”卫经山的斧头硬生生收住了。而八黾族头领也从卫经山的神情里找到了自信,她知道自己赌对了,便抽出一把短刀,架在卫子凌的颈脖上,“统统放下兵器,否则...”
“你敢!”卫经山咆哮道:“你要是敢伤她一点,嘎们就把你们全部剖腹挖心,剁成肉泥!”
八黾族头领冷笑道:“哼哼,难道不伤她我们就活得了?你卫经山的大名,我可是清楚得很。”她把刀往卫子凌脖子上略压了压。卫子凌露出了疼痛的表情。
“放了她!”卫经山眼睛红了。
“放下武器!”八黾族头领不甘示弱。
卫经山全身都颤抖起来,青筋暴起的手臂把石斧捏得咯吱乱响。终于,他将石斧重重摔在地上,手一挥,沉声道:“让他们走。”
拒斧族人见族长下令了,虽个个咬牙切齿、怒目圆瞪,却也将武器统统扔在地上,让出一条路来。
八黾族头领面具下的脸露出一丝狞笑。只见她身形一晃,闪电般跳起,衣袖中飞速射出数张白色大网。卫经山和旁边的拒斧族人措不及防,全部被白网罩个正着。
其他拒斧族人见状,不由纷纷捡起武器,上前来救。八黾族人则一声呼号,十多人齐齐放出紫色烟雾。
要是放在平时,大家捂住口鼻一哄而散也就罢了,可如今族长被困,拒斧族人不退反进,反一窝蜂冲杀过去。八黾族边退边放烟、撒网,不一会,在场的拒斧族人竟全被迷倒在地。
卫经山被白网罩住,又吸了不少紫烟,依旧强悍地醒着。八黾族头领走到他的跟前,带着复仇的快意道:“你以为让我们走了就算完了?你毁我船支,伤我族人,误我任务,这笔债,我要拿你们拒斧族全族的命来抵,哈哈哈哈哈哈。”说着刀刃一挺,就要捅进卫经山的咽喉。
“等等!”林风大喝道:“他死,我就死!”
“什么?”八黾族头领显然没明白林风的意思,手腕一翻,收了刀刃,转头看向林风。
“放了他们,我就跟你们走。”林风昂然道。
“哼哼,说什么废话呢,杀了他们,你一样也得跟我走。”八黾族头领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林风。
林风踏上一步,“如果你还想完成任务,就放了他们,否则我死了,你也无法交差。”
“你威胁我?”八黾族头领逼视着林风的眼睛。她虽然做事不择手段,但这信誉却是她们八黾族立族的根本,也是她唯一的软肋,她不敢轻易让接受的任务失败,哪怕是被保护对象自身的过错。
八黾族头领正权衡间,却见林风轻轻一挣,身上的绳子就像面条一样断成好几截,跟着他默念了几句什么,周身泛起丝丝凉意。
不好,他的陨阳散效力已经过了,这下棘手了。八黾族头领眉头深皱,不由退了两步,给其它八黾族人打了个戒备的手势。
林风深吸了口气,活动活动下筋骨,带着十分的从容和自信道:“我虽然斗不过你们的白网阵,但如果想自杀,你是阻止不了我的,对吧?”
八黾族头领沉默半晌道:“小子,有胆量。好,我答应你,不杀他们就是。”
林风笑道:“不杀他们,这只是第一个要求。”
八黾族头领声音有些阴沉了,“你...好,还有什么?”
林风道:“你们先撤回河边,待我治好她的病就会来找你们,我保证,绝对不会逃跑,以后也会老实随你们一直走到王都,让你顺利完成任务。”
“哼哼哼,我凭什么相信你!”八黾族头领声音尖锐起来,眼中忽明忽暗。
林风道:“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你只要知道,如果你不答应,你就绝对不可能完成这次的任务了。”
八黾族头领愤怒地捏起了拳头,不过随即又放开了,冷声道:“这女子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你医术再高,短时间内怎么可能治愈她?”
林风看了看孑生道:“三天,给我三天,三天后我们自会下山来,如何?”
孑生赶紧对林风摆手,表示三天万不可行。可林风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八黾族头领缓缓取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美貌妖艳的脸,面上生满了细密的黑色茸毛。她用毒蛇般的口吻道:“我记住你的话了,也希望你谨守承诺,否则你在这世界上看到的最后景象,就将是我的脸,我要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也不用婆婆妈妈吓唬我了,我一定会遵守承诺的。”林风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八黾族首领戴上面具,利落地一挥手,“我们走!”带着族人快步疾行,很快就消失在林风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