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好啦!”傻子的声音在林风耳边嗡嗡响起,眼前石壁上的红光逐渐暗淡下去。林风虚起眼睛,发现山洞还是那个山洞,傻子也如来时一样,站在自己身旁,只是耿不曲、筠儿、孑生和其它众人全不见了身影。
林风此时才想起游波筠给他说过,她曾错把团二的尸体认成了自己,竟吓晕在山洞里。那自己方才应跟筠儿一样,也是中了幻术之类的脉术。幸得有苦儿在,否则自己怕就会被一直困在术中,无法自拔了。想通这些,林风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并朝傻子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清醒过来。
傻子指着地上重七那蜷缩的尸体道:“你、你、你没事就好,那、那、那妖怪厉害的紧,要、要、要是你被她吓住了,就会变成那个样子。”
卫子英的声音再次从空中传来:“哼,居然破了我的术,不过那段烂木头现在再没了脉灵,下次它可保护不了你们了。”说着捏动法决就要动手。
“等等。”林风喊道:“我有两个问题。”
“除非你能赢过我,才有资格向我提问。”卫子英轻蔑地问答,随即又道:“那你们知不知道,为何这山洞四围的树根都朝着正下方生长吗?”
林风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我只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卫子英答非所问地道:“那我告诉你,之所以树根会如此生长,那是因为树根都有向水性。”说完双手扭动法决,纵声久久长啸。
伴着啸声,那巨大石壁上红光狂闪,跟着光芒便如凝练成的鲜血般从壁上流下,血水顺着地上那些槽线浸入中央那方石台,如喷泉一样激射而出。少顷,喷溅的血水洒满整个石洞,洞壁那些缠绕的树根一沾染上血水,就如章鱼触手般抽搐起来。山摇地动中,冰冷的洪水从溃裂的地面咆哮着冲出,浊浪滔滔,波急涡险。
林风根本没想到卫子英会用这种毁天灭地的招式,他刚给自己和傻子加持完风羽术,就连同崩陷的地面齐齐落入了急流之中。
晦气,才从瀚慕岛的水中死里逃生回来,又遇上这么个神经病样的女妖怪,看来自己在这脉界里跟水有仇!林风心里咒骂着,已连呛了两口水,想拼命往上游,可他在这狂暴汹涌的水流中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洪水不断轰鸣着,肆虐着,呼啸着,撕扯着,直把林风压入了最深的黑暗中。
“林风,起床了起床了,周末天气这么好,吃了早饭就跟我出去锻炼身体。”
“......”
“起来,我要掀被子了。”
“我想再睡一会。”
“昨天是不是又玩游戏玩到半夜都不睡?”
“没...没有。”
“那就起来了,早饭都放了好久了,听到没有,给你五分钟时间。”房门“砰”地关上了。
哎,老妈真麻烦,我都工作了还一天管着我,看来周末睡懒觉的计划又泡汤了。林风翻了个身坐起来,窗外阳光绕过窗帘在地板上撒下金黄一道纹路,看来今天天气确实不错,最近老是熬夜玩游戏,也该出去活动活动身体了。
林风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打开房门走到饭厅,饭桌上摆着他爱吃的豆芽圆子汤、韭菜肉包子和一个剥了皮的土鸡蛋。“哇,今天什么日子,都是我爱吃的,终于不用吃五谷杂粮饭了。”
“五谷杂粮饭你还嫌弃,想当年我跟你爸...”老妈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唉,好了好了,就别忆苦思甜了,老爸呢?”
“他早就出门了,到公园里晒太阳散步去了,你快吃,吃了我们去找他。”
“哦...”林风夹起肉包子,就着圆子汤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不一会,面前的早餐就被一扫而空。
“妈,我吃完了,什么时候走?”
没有人回答。
“妈?”
“......”
“妈?”林风起身走进厨房,老妈正在洗碗。
“妈,我吃好了,我来洗吧。”
“......”
“妈,你怎么了!”林风上前去拉他母亲的手臂。“你哭了?”林风着急起来,因为他听到了断断续续呜咽的声音。
声音渐渐清晰,是一个小孩子的哭声。
“娘,爹爹从来没有忘了你,爹爹心里只有你,呜呜呜呜,娘,你知...知道吗,至从你离开以后,爹爹他每天晚上都会偷偷的哭,哭累了,就抱着你的剑睡去,呜呜呜呜,娘,你知道这几年爹爹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有时候孩儿都宁愿大家随娘一块去了的好...”
“峡儿...你说的是真的吗?”
“儿子句句真话,娘,难道你连峡儿都不信吗?”
“可是为娘...为娘亲眼看到他,他和别的女人...”
“没有,爹爹带着我和弟弟相依为命,怎么会有别的女人,爹爹想娘,弟弟想娘,我,我也想娘...”
“林哥,林哥...”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林风耳旁响起。林风用力晃了晃脑袋,如梦初醒,看到一张秀美又满含关切的脸庞凑在眼前。
“...筠儿?你...”林风惶惶地问:“我没有做梦吧?”
游波筠见林风清醒过来,含笑嗔怪道:“哼,你还问,要不是我不放心你,怕你就一辈子也见不到我了。”
林风坐起身来,瞧见他们还在那个山洞,前面还是那面镶着透明石块的墙壁,墙壁上方浓黑的阴影里透出卫子英鬼魅的身影。傻子扑倒在旁边地上,神木裂成几段散在周围。一个颤抖着的小小的身体张开手臂护在林风前方。林风以为是孑生,再一看,居然是耿不曲和卫子英的孩子——峡儿。
“那么说,不曲他没有抛弃我,那么我的魂魄也不用再永世孤独徘徊,太好了!”卫子英这“太好了”三个字说得如释重负,她一边鬼脸冰冷如霜,一边人脸却阳光明媚。
可下一刻,卫子英的脸扭曲了起来,她双眼圆睁,嘴巴大张,整颗头不住抖动。她痛苦的嘶嚎,接着放声大哭,哭了一会又仰天大笑,随后她如被隐形的手掐住了颈脖,手脚在空中不断拼命的蹬踏。
“娘!娘!娘你怎么了?娘~”峡儿望着挣扎的卫子英,哭喊着想冲上去抱着他母亲。可是卫子英在高处,他只能在下面干嚎。
顷刻,卫子英身形骤然一顿,跟着离弦之箭般从空中直射峡儿。
“快,快去...”林风急喊游波筠。他感觉卫子英举动不善,而只有游波筠才有那么迅捷的身法去阻止卫子英伤害峡儿。
其实这一幕游波筠早看在眼里,没等林风喊完,她已然脚尖一点,长剑出鞘,飞鸟般掠了过去。
不过卫子英速度实在太快,游波筠虽尽了全力,依旧慢了半拍,卫子英干枯的左手还是插在了峡儿稚嫩的喉咙上。
“你骗了我,你骗了我,我不会再受你摆布了,你毁了我的爱人,还想杀掉我的孩子,你才是真正的魔鬼!”卫子英右手架开游波筠的长剑,发出清脆而饱含狂怒的呐喊。这一声,似乎才是她自己真实的声音。
她随即伸出右手的中指和食指,闪电般插入了自己的双眼,随着一声闷哼,她左眼流出了黑水,右眼趟出了鲜血。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她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指尖停在了峡儿喉咙的皮肤之上,半点没伤到峡儿。她将左手缓慢而艰难地移开后,双眼温柔地瞧着呆若木鸡的峡儿。是的,卫子英是温柔地瞧着峡儿的,尽管她双眼已瞎,但游波筠和林风都从她那血肉模糊的眼眶中读到了无限的爱意。那是一种敢于挑战任何苦难的爱,是一种柔和却无比强韧的爱,是无理由的牺牲,是最自然的天性。
“杀了我...”卫子英轻声凄然道:“纵然我的魂魄已不能跟爱的人在一起,我也不要跟这魔鬼在一起...”
“不要,娘,不要!”峡儿扑上去,一把抱住了卫子英的脖子大声哭起来,“我想娘,娘你不要再离开我。”
卫子英伸手轻抚着峡儿的头,也哭道:“娘不好,让峡儿你受苦了,娘也不想走,娘也不想走,可娘...”
“我不要,我不要,峡儿再也不要离开娘了,呜呜呜呜呜呜~”
“峡儿~”卫子英将峡儿小小的身体一把搂进怀里,用脸在他脸上轻轻磨蹭,“为娘对不住你们,你不要恨娘,你答应娘,要好好活着...”说着她一把将峡儿推开,起身直往游波筠的剑锋上撞来。
“快,杀了我,杀了我!”她语气极度惊恐,看向游波筠的脸又变得狰狞。
“动手吧!她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林风喊道:”筠儿,快!”
游波筠提起长剑,咬牙刺向卫子英的心脏。
卫子英身形一偏,躲过剑锋,眉眼嘴角胡乱挤弄了几下,周身黑雾再起,身子就如提线木偶一样飞上石壁,隐入了黑暗之中。不久,凄厉地惨呼声从上空传来,卫子英干枯蜷缩的尸身从空中跌下,摔成了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