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盏茶功夫,一个老妇人走出,她先是跟守着门口的妇人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又转头看向游波筠。游波筠的心顿时砰砰乱跳,以为她要过来说些什么,不过那老妇人又转身进了房间。
门外那中年妇人叹了口气,然后就垂了头去吩咐其他栩茸族人。游波筠心中七上八下,很想去拉住那妇人来询问或者直接闯入房中查看林风的情况。不过她也明白,当下这些行为绝不妥,只得继续忍耐。
在妇人的安排下,栩茸族大部分人都出了大厅,留下的人也都面色凝重,荧梗树大厅内只觉一片惨白寂寥。就在游波筠觉得实在等不下去时,那厢房门开了,几个老妇人一齐走了出来。游波筠立马迎了上去,走近了,却又不敢开口了,只是细察她们的脸色。
其中一位老妇人开口道:“那位公子应是奇人,虽中剧毒,不仅性命无碍,身体也自无损,只是他体内还有异象,非我族之药能治,几时能够醒转,全看他自己。”
游波筠听到这里,心中块垒落下大半。自忖道,只要林哥不死,我就是这样照顾他一辈子又何妨。
旁边另一老妇人却忍不住叹道:“哎,本以为虔女现世,我族可永得平安,没想到她竟如此去了,莫非真如箴歌所言,‘斓花婆娑,水天凋落,长吞出阵,百花不存’。”说完又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游波筠好奇道:“这斓花婆娑什么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啊?”
又一老妇道:“这首歌,不知何时起,就在咱栩茸部族流传,意思大概是说,当斓花出现时,就是这个世界毁灭的时候。”
游波筠长大了嘴巴,她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意思,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切问道:“那个斓花已经出现了吗?是什么样子的?”
最中央的老妇人道:“你随我来。”说罢领着游波筠走上一道盘旋的楼梯。约莫上了二三丈,有一个树洞,树洞外有处露台,露台雕花镂树,垂红饰澄,斜摆了几套座椅,布置甚是精致。
老妇人来到露台扶栏边,抬手轻指。游波筠送目过去,果然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在远处水边,一大片一大片蓝滢滢的光在飞舞起伏。这栩茸族人口里的斓花,正是她在玄乙部族外采过的那种蓝色小草。游波筠不由有些发怵,心道这要是再出现一只怪兽,那这些毫无武功的栩茸族人怕真就会有灭顶之灾。于是连忙问那老妇人:“除了斓花,还有别的怪事吗?比如有没有树林被破坏,族人突然失踪之类的?”
那老妇人道:“哪倒没有,姑娘为何如此问?”
游波筠怕说了玄乙部族的遭难反添她们焦虑,于是故作平静地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老妇人微皱了眉,见游波筠只顾看花,也就不再深问,道:“我们下去吧,虔女的祭奠,还有许多什物需准备。”
游波筠微微点头,心中计较着斓花的事,默然和老妇人回到了大厅。
此刻大厅内已陆续回来了很多人,他们换了黑色的衣服,带着各样器物,正忙着将厅堂布置成灵堂。
一老妇人对游波筠道:“我已经让人将公子送到后面的客房调养,你现在可以去看他了。”
游波筠答应着,眼角却瞧见刚才那个侧房内,有四个男子搬了澡盆进去,后面七八个妇人跟着,再有十个年轻女子分别捧着帕子、衣服、香料、碎花瓣等物。
游波筠知道,他们是给卞缚料理后事去了。她虽然也很想去帮帮忙,但心头终挂着林风,便默默跟着一名引路的年轻女子穿过耳房旁的过道,再过一方角院,来到了大厅背后的客房。
可能罕有来客,客房并不大,也就约莫十来个平方,墙上有窗,白树的柔光穿窗而过,刚好可以见物。房间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供五六人同卧的连铺床和一点木制桌椅。
游波筠斜坐到林风的身边,将他左手轻轻拿起,捂在自己两个手掌里,然后就呆呆地凝视着林风的脸。修长的卧龙眉,挺立的睫毛,悬胆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唇,没有晞印而显得宽阔的额头。游波筠观瞧半晌,心中转过百般情意千般思绪,只觉得就这样静静陪着他便已知足。
房间响起敲门声,游波筠应了一声,那个领她进谷的妇人带了四个男子进来。妇人抱歉地对游波筠道:“今日祭灵守夜,他们需要当值,其它房皆是女眷,说不得只有在这里挤上一挤。”
游波筠正要说话,那妇人接着道:“姑娘放心,他们自会帮忙照看你的同伴,有什么情况会马上告知姑娘。姑娘今日也累了,就随奴家一起去东偏房歇息吧。”
游波筠虽然很想留下来照看林风,不过今日情况特殊,再加上这众目睽睽下,孤男寡女同住一屋,说来也不好听,只得叮嘱了那几名栩茸族男人几句,跟着妇人去了。
走回大厅,厅中已摆了一副朱红棺木,棺盖没上,卞缚穿着大红百花长袍冷冷地躺在里面。她脸上盖着一方红巾,头枕玛瑙石,双手平放在腹部。棺后坐着十来个人,敲着磬,轻吟着古老的曲调,调声悠长凄婉。
参加祭奠的人们采来各自最爱的花朵草叶,排着队,轮流将花草轻放在卞缚馆木前,人群凄凄哀哀,气氛沉重。
游波筠也掏出一方翠绿色的手帕放在了棺木前,心里默默道:“卞妹妹,你是为救林哥而死,筠儿敬佩你,筠儿会一生祈求常左大神眷顾你,愿你在天上再不会有苦痛...”
正在这时,就见几名栩茸族男子慌忙跑了进来,对主持祭奠的几位老妇人急急报道:“禀长老,癞刺族人又来了!”
一老妇人怒喝道:“他们害死了虔女还不罢休,还待怎样!”
一男子答道:“他们来了很多人,全都带着兵器,说是...说是让我们交出虔女的尸体和穹达武士。”
中间那老妇人皱眉冷声道:“如此无礼!穹达武士?嗯...待我们出去问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