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的盯着花浅,一时没敢相信她话里的意思:“你如今是真正的公主,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你的地位,你要,放弃?”
身为皇家子嗣,姻缘从来由不得自己作主。除非,她愿意自我放弃。
花浅不屑:“谁要当公主了?当初要不是你逼我,我现在在江湖上不知道多逍遥。在这里,被管天管地管得人身自由都没有,出个宫还要这个手令那个旨意,哪有宫外自在。”
发完牢骚她又往薛纪年怀里一挤,昂着脸娇声求好:“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我们离开皇宫,去找我师姐和师父。你不是身有隐疾吗?这久拖不治可会加重病情喔,我师姐的医术可好了,他们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薛纪年:“……”
花浅才不管薛纪年一言难尽的神色,自顾自积极的劝说,满脸都是对未来的向往:“等治好你的身体,我们就一起游历山河,做对神仙眷侣,好不好?”
见薛纪年只是傻愣愣的望着她,花浅顿时有些心虚,他该不会真的舍不得这东厂提督一职吧?
不行,她要再接再励,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想共渡余生的人,要是没把握住,师姐肯定要笑话她。
“如果我们不走,父皇和母后肯定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说不定再有什么地方小国来求亲,他们就将我送出去了。你真舍得我被送走啊?”
委屈兮兮的语气加上无师自通的两泡泪,薛纪年顿时无措:“别哭。”
上次狄戎求亲的事情,还是给花浅留下了阴影。
那时她自认是假公主,是以也没有什么家国大义的概念,所以就算担心害怕也有限。可如今是真正的公主,那就不得不考虑这些。
她从来不说,不代表她没有察觉。如果不是出了安平公主一事,说不定现在狄戎和大晋真结了秦晋之好,至于这送出的公主,八成就是她。
“就哭。”花浅一抹不请自来的眼泪,哭唧唧的指控道:“你是不是舍不得身份权势?我就知道,你说娶我是说着玩儿的。”
“我没有。”薛纪年快速回道。
上辈子,他的确十分看重荣华富贵,可那时,他什么都没有,这些身外之物是填满他生命里的唯一。可这辈子不一样,他有了她,那是超越一切的存在,只要她好好的呆在他身边,他可以放弃整个世界。
这辈子,他前世最大仇人基本已死,虽说还有一些没来得及动手,多少有些遗憾,可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圆满?他如今有她就够了,何必再执着上辈子的仇恨?
况且,这些仇人里还包括温皇后和沈夜,可这两人,一个是她母亲,一个是她师兄,一个给了她生命,一个陪着她成长。
他如果想和她好好的走下去,这两人定然是动不了的。
他轻轻的舒了口气,语气平淡中强忍着一丝欢喜,道:“好,我和你一起离开。”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内心的惊喜和激动,方才一直没回应只是因为他根本不敢相信花浅愿意为了他放弃所有!他是何德何能拥有她?!
花浅心喜若狂,原本还以为要再费些唇舌,却没想到这般轻易,幸福来得太快,她有点接受不了。她先是愣愣的看着薛纪年,然后猛的扑上去捧着薛纪年的脸就亲了一口:“相公,我真是喜欢死你了。”
薛纪年脸上腾的一红,僵着身子感受着脸上那不过须叟的温暖,心底的喜悦一圈一圈的荡漾开去,他满是宠溺的低语:“我心亦然。”
微凉的夜里,心有灵犀的男女紧紧相拥,想着未来的美好,心驰神摇。
不过抱着抱着,薛纪年又松开了她。
“怎么了?”
薛纪年有些犹豫,但有些事情,不早点说破,始终是个隐患,他沉默了会,咬了咬牙,道:“我、我是个阉人,注定给不了你幸福,子嗣怕是……”
虽然自己不是,可是吃了这么久的药,谁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现在把话说的绝,以后事情再坏的也坏不到哪里去。
花浅松了口气,对于薛纪年的纠结,花浅觉得完全不值一提:“你在担心什么呀?反正我也不喜欢小孩。”
听说生娃娃很痛的,她怕痛,一点都不想生。刚好薛纪年也不能生,完全没有后顾之忧,花浅觉得挺好。
薛纪年意味深长的道:“可我喜欢。”
花浅依旧乐呵呵:“你喜欢,我们去领养几个也行啊。”
薛纪年没再回答,他觉得,这人怕是个傻子,幸好遇上了他。
“其实……我……”他想向她承认,鼓了鼓勇气,还是说不出口,他现在的身体如果找不到谷神医,会作什么变化他自己也无法预料。何必给了她希望,又让她绝望。
算了。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什么,只是我们既然要离开,也不能冒然行动,你近些日子乖乖的呆在宫里,等我安排好一切,再带你走。”现在不比以前,他做任何事情都要将花浅考虑在内。
花浅点点头:“好,一切都听你的。”
花浅明白,这死男人以前四处撒欢惹事的后遗症出来了,得罪的人太多,一旦他没了东厂的庇护,想杀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的确是个烦心事。
她安慰他:“相公你别怕,我师父很厉害的,只要我们回了雾隐山,谁也找不到我们。”
薛纪年想起他派去雾隐山找花浅师门的影绝,对她的话并没怀疑。
他微微一笑:“我不是怕这个,只是我们这一走,便可能是一辈子,我想在走之前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啊?”
薛纪年捏了捏她的手,才轻声道:“我母亲。”
上下两辈子,他从进宫后就再没有去见过母亲,上辈子是因为自己最后做了太监,断了薛家的香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没脸去见她。
这世一开始,他就沉浸在报仇的执念中,也没想起去看她。
如今他有了心上人,又要离开了,所以走之前,他想带她的儿媳妇去给她看看。
花浅一听,顿时羞涩。
不过还是羞答答的点头,心里却在疑惑,薛纪年的母亲还活着,是怎么允许薛纪年进宫当太监的?
谜之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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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花浅的保证,薛纪年如同打通任督二脉,心情甚好。
不过他更加忙了。
他身在朝庭仇家甚多,若不能做好万全准备,一旦他卸甲归田,怕是再也走不出上京。
这一点,薛纪年相当有自知之明。从前,他从不在乎这些,但现在不行,不管他自己如何,花浅绝不能有事!
薛柒近来有些疑惑,督主的行事风格向来狠辣,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从不会给对方留一丝喘气余地。
可这些日子以来,有颇多事情他都选择缓和以待,甚至隐隐有安排退路之势。
别人看不出来,但身为薛纪年的近侍,薛纪年有任何的变化,薛柒都比别人透彻许多。
这种猜测并没有持续太久,临近冬至,督主突然召他。
薛柒站在门外,盯着那扇雕花木门,心里隐隐有些觉悟。他行事向来果决,今日不知为何,站在薛纪年的门外,他有种不敢伸手推门的错觉。
不过门里的人并不容他磨蹭,只听一道低哑的声音,道:“进来。”语气虽是温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霸气。
薛柒紧了紧手中的佩刀,抬手推开了门。
“督主。”
薛纪年坐在梨花书案后,正低头翻着案头厚厚一卷公文,听得薛柒声音,头也未抬道:“事情办得如何?”
“按督主之令,已安排妥当。”
“沈夜那里?”
“宁昌侯府近来活动频繁,听闻侯爷有意结亲大理寺卿。沈夜是庶出,他的婚事由不得他作主。”
闻言,薛纪年抬眼瞥了薛柒一眼,低声道:“嗯,多关注些,必要时,可帮顺一把。本督希望离京之时,能看到宁昌侯与陈甫结成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