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菁的心在狂跳着,犹如擂鼓一般。
岳城从未这样过。
甚至于,芜菁能够猜到,岳城想要和她说什么。
但是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是伤害。
所以,她没有回头,手用力抓着门板。
身后的岳城同样很紧张,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会有这种冲动,有想要叫住芜菁,想要同她说话的冲动。
他只知道,他这么做了。
顿了顿,岳城深吸一口气:“芜菁,我……”
“你什么都别说!”
蓦的,芜菁冷不防开口,打断了岳城没有来得及开口说完的话。
她还是保持着背对着岳城的姿势。
“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
快速的说完一句,芜菁立刻推开门走进了房间,随即反手将门关上,将身子死死的抵在门板之上。
门外,岳城看着已经没有了芜菁身影的眼前,嘴角终是抑制不住的勾起一丝苦笑。
他垂下头,低声呢喃着,声音低小的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芜菁听。
“嗯,早些休息。”
说完之后,岳城随即慢慢的转身,步伐沉重且同样缓慢的,离开。
芜菁抵着门板,听着外面越来越远的脚步声,直到消失不见,用力闭了闭眼睛。
她知道的,她都知道。
她知道岳城的心,也知道如果向冷月祈求的话,冷月也会同意。
可她的命是冷月救得,如果没有冷月,那么也就不会有如今的芜菁。
筑儿已经被许配给小白,过起了平静的生活,如果她也嫁了人,那么冷月身边还会有谁照顾?
她不能这么自私,也不能在现在这么危险而又关键的时刻,弃冷月于不顾。
或许吧。
或许有一天,等一切都结束了,等他们可以不在面对这些危险,如果那时候岳城的心还没有变,芜菁想,她是愿意嫁给岳城的。
可是那一天,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等到。
也不知道,她是否能活到那个时候。
所以有些话,现在来说,只适合埋藏在心底。
……
冷月一直被夜九宸折腾到子时才消停下来。
她现在看夜九宸只觉得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人面兽心。
那么诡异而又羞耻的姿势,他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自己还是从二十一世纪新新世界来的人呢,怎么都不知道还有那种姿势?
真是……
冷月心里吐槽着,身体上却没有力气吐槽,只能任由夜九宸抱着她将她清理干净,然后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夜九宸看着已经熟睡了的冷月,眼底的宠溺和笑意,怎样抑制都抑制不住。
然而在宠溺和笑意下,却是浓重的,如雾气一般化不开的深沉。
冷月的身子越来越重了,还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便要生产了,三个月,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就等于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三个月。
他一定要在三个月内,将事情全部解决。
如今局才刚刚铺开,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必须万无一失。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事情是万无一失的,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曾经在西凉的时候,他便想着要将冷月送出去,结果冷月自己却跑了回来。
夜九宸知道,想要将冷月送离开自己,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的可能性是没有了。
可是呆在自己身边……
夜九宸会不惜一切将冷月护住,可若是他也不在了呢?
如果他也不在了,又有谁能够护得住冷月,护得住孩子?
他不是悲观的人,可是这一次的事情,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他必须要做好一切最坏的打算,替冷月和孩子,筹谋好后路。
想到这些,夜九宸便无法入睡。
他小心翼翼的轻轻起身,走出房间,看着外面的浓重的夜色,一言不发。
同样彻夜不眠的,还有华章。
华章今日见过夜九宸之后,不知怎的,再看阿大、阿二,总觉得两人不像是从前看起来那般了。
他们两个人真的是蒲巴伢的人?
可是这十年来,他们两个兢兢业业的为自己做事,忠心耿耿的为自己筹谋算计,为自己保驾护航。
如果这一切,都是蒲巴伢授意的……
华章不想去想,可是脑子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总是不由自主的回忆起过去发生的事情。
当年阿大、阿二出现在自己面前,也太过巧合了。怎么偏偏,就在那个时候,不是别人,就是他们两个人,将自己救下的呢?
而且为什么他们什么都不要,只要跟着自己呢?
这么多年来,自己过得顺风顺水,好像就连蒲巴伢那里,对自己都不似从前那么关注,开始有些放任的意味了。
难道,就是因为他们两个?
因为他们两个的存在,蒲巴伢对自己的一切都了若指掌,所以根本不需要针对关注。
只是静静的,静静的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了解在心里。
越想,华章越觉得可能性大。
可是他不能去问,更加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如果一旦表现出来,那么说不定,蒲巴伢就会知道自己已经察觉了。
自己和夜九宸见面的事情,就是最好的借口,也是最好的导火索。
蒲巴伢可以轻而易举的就要了自己的命。
可是自己不能死!
自己这么多年筹谋算计,小心翼翼,为的就是能够活着。
怎么可以就这么死!
所以现在,真的只有和夜九宸合作这一条路了么?
夜九宸想要做什么,其实一直以来虽然没有说,华章也能大概猜到个几分。
只是,那么大的事情,需要冒的危险也是很大的。
成,便从此高枕无忧。
败,便死无葬身之地。
但如果蒲巴伢一直以来都在让阿大、阿二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那么早晚,自己这条老命,也会被蒲巴伢拿走。
既然怎么样都是个死,不如就拼一把。
思及此,华章不禁心下一定。
华章起身走出书房,这个时候的夜,极其宁静,万籁俱寂,毫无声响。
然而华章刚一推开书房的门,却看见书房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虽然看不清样貌,但却能够清楚的让人感受到一股凌厉之气。
华章一愣。
但是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这人既然能够这样无声无息,不被任何人发现的便出现在自己的府邸,而且这么久都没有人发现,那么如果想要自己的命的话,也绝对是易如反掌,不会等到现在。
所以,这人不是来杀自己的。
既然不是来杀自己的,那么又是来干什么的?
夜九宸派来的?
“大人!”
华章正想着,就见那人突然间朝着自己恭恭敬敬的开口说道:“嘉木长公主,有请。”
嘉木长公主?
华章跟着洪尧悄无声息的离开府邸,来到嘉木长公主在城外的庄子。
直到看见嘉木长公主的那一刻,华章才确信自己并不是做梦。
只是,嘉木长公主和他以往并无半点牵连,怎么会突然让她身边的人,深夜请自己前来?
这么多年来,嘉木长公主看似和朝廷毫无半分关系,但其实很多人都知道,这羌无的金钱和信息命脉,都握在这个女人的手中。
而这个女人和大汗蒲巴伢之间的关系,也十分微妙。
这么多年来,没人能看得透,这姐弟两个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而且两个人也好像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只是各自守着各自的事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华章每次见到嘉木长公主,都觉得这个女人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老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深夜把华大人找来,实在是情非得已,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华章朝嘉木长公主行了个礼,而嘉木长公主看起来也对华章十分尊敬,看起来两人,倒是和谐的可以。
“公主严重了,身为人臣,自然是要为皇家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人说的是。”
听华章这么说,嘉木长公主不由得笑了笑:“那就是不知道,大人口中所谓的人臣,到底是哪个人的臣了。”
嘉木长公主突然之间说了一句毫无征兆,而又凶险万分的话,着实让华章心里一惊。
这个嘉木长公主,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老臣愚昧,不懂长公主殿下的意思。”
“大人若是真的愚昧,本公主倒也好办了。”
嘉木长公主从容而又淡定的说着:“想必大人已经知道了,你身边的阿大、阿二,其实是大汗的人吧?”
嘉木长公主突然又说了一句毫无征兆的话,华章心里一怔,大脑却在飞速的旋转着。
原来,嘉木长公主也知道这件事?
所以,她找自己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句是哪个人的臣,难道是想要试探自己什么?
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华章的大脑一瞬间冒出无数疑问,而嘉木长公主似乎也不着急,依旧自顾自,尊贵而又淡然的坐在原处、
“大人不必慌张,本公主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本公主,和大人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是同病相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