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声,如此慌张,大抵二十多载,从未有过如此,好似天崩地裂。慌乱得抱不紧她,几次都握不住她的脉络,瓷白的指尖,颤抖得厉害。
蓝瞳深沉未见一丝起伏,半天,缓缓褪去深色,蹙起的眉,渐进疏开,柔了冷峻的侧脸,唇角缓缓扬起,他俯身,凑近她耳边。
他说:你吓死我了。
他说:还好……
他转身,不染尘灰的袖摆轻拂,岩石台上的刑具落了一地,俯身,抱起昏睡的女子,放在青釉色的岩石之上,解了披风,细细替她系好。
“乖乖睡一会儿。”萧殁伸手,拂着她微凉的脸侧,“你想做的,我来替你。”
俯身,亲吻她的唇,抬眸,骤然阴鸷,望着墙壁那一处血肉模糊,启唇,极轻缓的语调:“为什么要让她难过?我都舍不得她,你怎么敢?”
钉在墙壁里的女子,意识早已涣散,唯有一双瞳孔,放大着,融了满眼的血丝,张张嘴,脸上,嘴里,都是汩汩而流的血,那张脸,左边纵横交错,一刀一刀,血肉翻涌,然,右边完好。
要多少刀呢?一刀一刀片下女子的脸。
哦,便是差了右边的十三刀。
他俯身,拾起那女子握过的匕首,用未染污垢的袖摆,一遍一遍擦着匕首,缓缓抬眸,一汪冰寒的蓝色,如此慑人:“雪域有种刑法你可知道?一刀一刀剜肉剔骨,不伤及命脉,可以活三天,无一处致命,活活痛死。”
他唇角微扬,似在笑。
女子扯扯唇,苦笑,左脸,血流不止。
原来,这两人那么相似,他们真真相配,狠辣时,都会微微含笑,好似随意。
一步一步,他缓缓走来,白色的袖摆染了血迹,烛光下,晕染成一朵妖娆的花,匕首对着女子的脸,细细端详:“便先从脸开始吧。”
瞳孔铮铮,女子张张唇,语不成调,挣扎,然退无可退,眸中,男子的脸如此魅惑。
这个男子啊,原来狠辣时,竟也能如此绝美。
“啊!”
血染了白袍,嘶喊尖叫响彻了整个皇宫,这夜,冷得彻骨。
到底,这剔骨剜肉之疼,比之五脏六腑溃烂,哪个更疼,谁知?
天翻了鱼肚白,这夜的喧嚣,才缓缓落了幕,冬日的阳,微光,浅浅洒下,笼着这座城,好似从未阴寒。
芙蓉帐里,男子撑着脸,凝着女子的脸出神,染了微蓝的重瞳,如玉温柔。
冬日的阳啊,挥挥洒洒的,细细碎碎的,染着女子长睫,微微灰白的色,颤了颤,才掀开,朦朦胧胧的一片水光。
“醒了。”他指尖,拂着女子的脸。
睫毛又颤了颤,惺忪着,似睡非睡的模样。
如此慵懒,倒像极了猫儿。
萧殁俯身,啄了啄女子忽闪忽闪的眸子:“可有哪里不舒服?”
容浅念揉揉眼,伸手抱着萧殁的脖子:“我怎么了?”似乎还未睡醒,声音微哑。
蓝瞳有些沉凝,望不见眼底的颜色,他拂了拂她的发,沉吟了片刻:“许是太累了。”
累了?
容浅念甚是怀疑:“我这么娇贵?”
萧殁未答,亲了亲她的发。
“靠!”
很有分量的一个字,萧殁微微怔了一下,眸间,女子嘴角一抽一抽的,眸子一挑一挑的,道:“太伤我自尊心了。”
语气,有点痛心疾首。
这姑娘啊,为了女儿家的娇贵,说出如此毫无女儿姿态的话。
他萧殁的女人啊,到底不似世间那些柔弱的女子,做不来半分娇作,似笑,却无奈:“我倒愿你娇贵些,省了我时时忧心,怕你磕着了,伤着了。”
磕着伤着?怎么可能!
容浅念一个翻身,趴在萧殁身上,撑着手道:“谁磕着我,元帅大人咬他!谁伤着我,你灭了他!”唇角凑上去,重重亲了一口,笑嘻嘻道,“谁敢不是?不忧心不忧心,来,娘子给揉揉。”说着,两只小手对着萧殁心口一顿揉搓。
瞧瞧,这女子,真是一刻也不得安生,哪怕是躺在床上,你也要……也要压人不是?
萧殁轻叹,握着她胡乱动着的手,哄她:“乖,不乱动,好好躺着。”抱着身上的女子,轻轻翻身,将她放下,探了探她额头,“还晕吗?”
容浅念眨巴着大大的眸子,眉头一皱:“嗯,有点。”揉揉眉心,似乎有些苦恼,垮着娟秀的小脸,“一定是最近过得太安逸了,没有松松筋骨,嗯,这手啊脚啊的,都得多练练,不然这么快歇菜了,简直有损我两世英明。”
松松筋骨?
说到此处,萧殁抿了唇。
多练练?
此处,萧殁皱了眉。
歇菜?
眼下,萧殁的脸有些沉,语气一僵:“不许这么折腾。”
容浅念怔了一下。
哟,她家男人有脾气啊。
眼前,女子眉眼挑啊挑的,萧殁哭笑不得,语气缓了缓:“十一,乖乖听话好不好,手脚也好,筋骨也好,都好好养着,不要乱跑,不要打打杀杀,好好休息,你想做什么,我都替你去做。”
语气有些像哄,也像骗,更像蛊惑。
容浅念晕乎了一阵,眸子转悠一圈。
她家男人这是怎么了?不让她松筋动骨,不让她打打杀杀,是要她羽化修仙不成?
她是这样的人吗?容浅念摇头,抬头看着萧殁:“逸遥,你娶的是容九。”
语气微顿,萧殁深深看着她。
他娶的是容九,是这世间最不得安宁的女子。
容浅念接着道:“世间最难安宁的女子。”
嗯,很有自知之明,当然,也很义正言辞。
她啊,在天下烽火未熄,在纷乱尘世未停,她断断是不能安生。
萧殁拂了拂她微微皱起的眉,有些倔强:“你要闹,你要打杀,要覆了这天下苍生,我舍不得牵绊你,舍不得将你捆绑在椒兰殿这一方天地里。”俯身,深深望进她眼底,“只是十一,我想知道,可有什么,能让你不顾一切地抛开所有纷争,若是将有一时,我要阻你,你会如何?”
“除了这次,我都听你的。”
她没有犹豫,几乎脱口而出。
眸子深邃,他似是迟疑,“若是,若是……”
若是孩子呢?
竟如此难以启齿,他啊,终归是不愿牵绊她。
“若是什么?”
容浅念如是问了,久久,萧殁沉默着,将她抱紧,手落在她腹上,拂着,如此轻缓,他问:“雪域,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
眸子转了转,容浅念换了个婉转的回答:“绝对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顿了顿,仰头,强调,“绝对!”
语气如此……绝对,倒是毫不留余地。
萧殁沉默了,深深看着她。
“逸遥。”她闷着头蹭萧殁,有点撒娇,带点娇嗔,“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老妖婆让我不安极了,我不能就这样让你一个人去,我怕她打你主意。”说完,又立刻摇头,上一刻还软软的语气,这会儿,有些咬牙切齿,“不对,她就是在打你主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你自投罗网,我怎么能让她得逞了去。”
不能让他人得逞了去,他便要让她得逞了去。
这个女子啊,狡猾着,他啊,终归是不愿她左右抉择。
萧殁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俯身,亲了亲:“怎生这么倔强。”
容浅念用鼻子拱了拱萧殁的脸,笑眯眯地问:“不喜欢吗?不喜欢吗?”眉头一皱,她眸子盈盈,嘴角一撇,“相公,你开始嫌弃我了。”
萧殁失笑,果然啊,某些时期的女子,轻易感伤。
亲了亲她,他无奈:“说什么傻话。”
容浅念一听,立马眉开眼笑:“那就是喜欢了。”伸手,扑过去,蹭着萧殁一直闹,“相公果然是自家的好。”
某些时期的女子,善变情绪。
萧殁揽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乖,不闹了,再睡会儿。”
“遵命,夫君大人。”
她笑得眉眼弯弯,对着萧殁的脸亲了一脸口水,这才偎进萧殁怀里,蹭了半天,才缓缓合上眸子。
片刻静默之后,萧殁轻唤着:“十一。”
怀里,呼吸沉沉,长睫安静地合着。
大抵真是累了。
俯身,亲了亲女子的唇,萧殁起身,撩开床幔:“可都准备好了?”
屏风后,青衣回:“万事俱备。”迟疑了片刻,有些欲言又止,“王妃若醒了……”
话未完,被冷冷嗓音截断了:“在我回来之前,定不能让她醒。”沉吟片刻,又道,“点上。”
青衣若有所思了片刻,转身,不发一言地燃上了香炉。
隔着屏风,只窥见风吹起的纱幔摇摇晃晃的,嗓音,轻得好似不敢放开:“十一,我用这迷人散阻你,你可会怪我?你太闹腾,不会安生,不懂心疼自己,你什么都敢拼,敢赌,可是我不敢,即便舍不得,我也不敢让你冒一分险。莫要怨我可好?对你,我没半分法子。”
话音未散,来回轻荡着,还有女子浅浅的呼吸。
萧殁俯身,亲了亲她额头:“十一,好好睡一觉。我便自私这一回好不好,为了我的女人。”手轻轻拂着女子平坦的腹,眉眼柔和极了,低声念着,“我的骨血。”
流苏帐里,唯有他一人的声音,轻喃,好似梦呓。
手似乎不敢用力,他隔着些许的空隙拂着她的腹,似乎有些无奈,语气却宠溺:“为何偏生挑在了这个时候,真像你娘亲,一点都不安生,我回来之前要乖一点,莫要累着你娘亲。”
半天,只有女子的呼吸,平稳的,一下一下的。萧殁失笑,俯身,亲吻了她的唇,留了两个字:“等我。”
转身,走出了流苏,榻上的沉睡的女子,似有若无地皱了皱眉头。
寝殿外,聚了众人,萧殁缓缓系着披风:“你们都留下。”
青衣想也不想:“王爷,不可。”
手上动作未停,敛着眸:“好生护着王妃,若有半丝差池,我断是不会饶。”
语气,微微冰寒,带了不由分说的决然。
青衣俯身,身后,是铁衣卫的所有将领,齐声道:“属下遵命!”
“迷人散便一直燃着,若是她醒了。”手下动作顿了,半响,萧殁才说,“留住她,不论什么办法,至少三天。”
若是留不住……想必又是不会饶。
这弦外之意,不点而明。
“王爷。”楚夜气虚,打颤,“我等,我等留不住啊。”
里面那位主子啊,不说手段千百,就算花花肠子,那也是数不尽啊,留住她?拿什么留?
楚夜深思了,背脊一凉,抬眸,自家主子漫不经心地眸子一扫而过,打了个颤。
“那便用命来留。”
话落,萧殁出了殿,白色衣角撩起了冷风。
楚夜一个哆嗦,缩缩脖子,怎生觉得自个头上的脑袋在摇摇欲坠呢?
人走远了,旁边楚林仰天长叹:“我等的脑袋哟!”
“啾啾啾。”
趴在暖炉上,元帅大人脑袋一磕一磕的,昏昏欲睡。
辰时,天方大亮,喧嚣了一夜的忠亲王府依旧未得安宁,寝殿里,有男子沉沉的喘息,偶尔传出声声闷哼。
“世子,殁王爷来了。”
床榻里不见半分动作,半天丢出来一句:“不见!”
声音很无力,只是底气依旧很足。
“都退下。”
毫无波澜的声音,冷而自制,带了威慑,听着,却是极好听。
这声音……
伏在锦被里的萧凤歌一个鲤鱼打挺,扯着干涩的嗓子喊:“谁让你们退下了,这里是忠亲王府还是椒兰殿?”
刚要抬步的侍从脚下一顿,瞅瞅帐子里那位,瞅瞅外面这位,各自流着冷汗,怵在原地。
外面这位,嗯,唇角微微扬起,扬起一只玉白的手。
下一刻帘子被掀开了。
里面那位……
怔了一下,萧凤歌一把抓过被子捂着脸,那样无力还能那样大喊:“谁让你掀帘子了!”一个冷眼砸出去,“都给本世子滚下去!”
一会儿不让走,一会儿让滚,这……
“退下吧。”
轻缓的语调,还是不见起伏,却似乎带了与生俱来的气度。
几乎条件反射,一干侍从,转身,颠颠地出去了。
萧凤歌咬牙切齿:“这群眼瞎的东西!”
“毒,入了七分。”萧殁将整个帘子撩开,细细睨着,“你倒还有力气。”
一双蓝瞳,乍一看,毫无温度,看不见半分喜怒哀乐。
一张脸嘛……
尼玛,一个男人长成这样,萧凤歌觉得五脏六腑又不舒服了:“看什么看,你不是小九,我可不会对你客气。”语气,确实很不客气,“滚回椒兰殿去,不想抱着你媳妇睡觉大可以让出地,多的是人排队等着。”
这世道,要问萧凤歌看谁最不顺眼,他毫不犹豫:萧殁。
为何?
因为容九看他最顺眼。
所以,怎会有好脸色,他可是那等着排队中的头号。
反观萧殁,倒是不温不火的,一张俊颜,毫无情绪起伏,用萧凤歌的话说,该死的好看,该死的装×。
薄唇轻启,萧殁淡淡语气:“千丝万缕怕是已经缠上了心脉,你应该是没有命排队了。”蓝瞳微转,恍若旁人,“便是耗了你一身内力,也命不过三日。”
命不过三日……
萧凤歌重重一哼,放下手中的锦被,露出满脸狰狞的血丝,眸间,一般颜色:“大早上的不睡觉来讽刺我,真是难为殁王爷了。”
萧殁似笑非笑。
还是该死的好看!
尼玛尼玛!一个男人,要不要比女人美,丢人!
萧凤歌嘴角一扯,阴阳怪气地问:“你这么无聊,小九造吗?”
蓝瞳微微一沉,萧殁轻言,无痕:“千丝万缕,我能解。”
萧凤歌骤然抬眸。
这日,未时,晋文公觐见椒兰殿,申时折返,取令符,于帝都城外,烽火台之上点兵点将,子夜,马蹄缭乱,城外卷起尘土三丈,男子一袭白衣,踏马而去。
子时三更,椒兰殿外格外幽静,稀疏地点了几盏宫灯,殿外,守卫重重,铁衣卫严阵以待。
“都睡这么久了,这样睡下去不会有事吗?”
十三靠着门,瞅着殿中。
十二难得抱了把剑,一脸防贼样。
我去!大晚上的,防谁啊。
“诶。”十三仰着下巴,睃了一眼楚夜,“说话。”
楚夜抬头,拍拍胸脯:“放心!”语气一提,“谁有事我家王爷也舍不得让王妃有事。”
再说了,这么多脑袋都端着呢。这三步十个兵,别说放个人出去,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放出去。
十三很不屑:“还敢说,你家王爷是怎么回事?放倒我家小姐做什么?还玩失踪,不会是想做什么对不起我家小姐的事吧。”
楚夜,满头黑线。
这姑娘,嘴上功夫得了王妃几分真传了。
楚夜信誓旦旦:“我敢用人品保证,绝对不可能。”
十三嗤笑一声,好笑:“人品?”挑挑眉看楚夜,“那是啥玩意?值几个钱啊?”
这语气,不止得了几分真传,是好几分啊。
楚夜哑口了:“额?”半天答不上来,眸子一转,正逢巡逻的楚林,他抬步上前,“啊?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啊?”
楚林满头的雾水,楚夜眼角都挑抽了。
十三翻了白眼:“擦!小王八羔子!”拧眉想了想,又骂了一句,“大王八羔子!”
十二抬抬眸。
十三伸手,捂嘴,细声细气地对着寝殿道:“小姐,我用人品保证,我绝对不敢骂你相公。”
人品?那是啥玩意?值几个钱?
嗯,容九教出来的人,可想而知。
“碰!”
殿中忽然一声响,很轻,未惊动殿外的重重守卫,窗下,月光漏进来,翻了暖炉,一双洁白洁白的……爪子,扒着灰,嗅了嗅,眼珠子滴溜溜转,胖身子一滚,滚到了床榻便,挥舞着爪子:“啾啾啾!”
流苏卷起,拂着元帅大人一身白毛,打了个冷战,纵身一跃,跳上了床,小脑袋一钻,往里拱了拱,摇头晃脑:“啾啾啾!”
随即,倒头,大睡。
帐外,暖炉的火星子渐进熄了。
夜半,月上城楼,窗幔中脚步轻缓,昏暗里,一双丹凤眸流转,俯身,拾起暖炉,拂袖,烟灰吹散,毫无痕迹。
转身折回床榻,不多时,帐子里,丢出一团白花花的……球。
“啾啾啾。”
哼哼唧唧声中,似乎夹杂了两个字,细听,像是……
尼玛!
天,方才破晓,一缕微光下,万里裹素,雪域之巅上,玉莲花盛放,花瓣吐了冰凌。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莫过于此。白茫茫的雪里,女子一袭纯黑的衣裙,长长曳摆铺了雪,她居高而站,望着雪峰之下,唇角扬起,浅浅的笑:“你来了。”
“我来了。”
男子无痕的嗓音,散在雪中,冰凉冰凉的。他高坐白马,白色的披风卷起,容颜美得白雪失了色。
身后,是千军万马。
女子浅浅俯睨着,站在风里,雪山映衬下,她赤色的眸越发妖异,笑着:“带了很多人呢。”
“嗯。”蓝瞳沐了冰雪,他嗓音悠扬,绕在风里,久久不散,“要踏平你雪域千年不暮的冰雪。”
雪,越发汹涌了,这雪域之巅,冰雪千年都不暮呢。
然,京都风轻云淡,天放晴。
椒兰殿里,有人絮絮叨叨。
“你说我这张脸是不是没以前俊了?”
某人,躺着椒兰殿的软榻,吃着椒兰殿的点心,拿着椒兰殿的镜子,左照右照。
这人,好不自觉!不请自来,鸠占鹊巢,可不就是萧凤歌,依旧是一身绯色的袍子,虽有几分病容,只是依旧风情万种。
对着镜子,一番对照,萧凤歌蹙眉:“是不是你家男人对我的脸动了什么手脚?”
端着一张脸,反反复复对着镜子看了又看,这才放下,理了理褶皱的锦袍,撩开纱幔。
这人,还能更自觉点?
床榻上,沉睡的人儿,似有若无地勾唇。
萧凤歌探了半个脑袋过去,一本正经地自言自语:“你一定要一睁眼便看见我的俊脸,然后忘了之前我中毒的模样。”转念一想,“哦,还有两天才醒。”
伸手,又不放心地摸了摸自个的脸,确认没有变样,这才抱着手,懒懒地看床上的人儿:“你倒惬意,躺在这里,两眼一闭两腿一伸,两耳便可不闻窗外事。”
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某人碎念:“这几天,天下要大乱了呢,萧简已经到了雨落,怕是要开始夺权了,云宁止七日后就要登基了,改了朝换了代,这三国也安静太久了,是要动动筋骨了。”话锋一转,“这烽火边上,萧殁竟调走了晋文公府五十万大军,他是不想要这风清了?还是不把云起雨落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伙放在眼里?”
床榻上,人儿眉眼又是一皱。
安静了才片刻,萧凤歌冷哼了一声,骂道:“自以为是的家伙!”
话落,忽然,睡着的人儿睫毛一掀,侧眸。
“你这张俊脸还想不想要了?”
萧凤歌傻住,额角一抽,转眸看去,床榻上的人侧着身子,一只手撑着下巴,挑了挑眉:“凤歌儿,我说了我家男人的坏话哦,你说我怎么处罚你?”
“你……你……”半天,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惨白的脸,倒是红得有几分血色。
容浅念继续勾着唇笑着:“要不就罚你两眼一闭,两腿一伸?”
萧凤歌扯开嗓子:“来……”
一个字还未落,容浅念眸子一眯,一掌就拍过去。
萧凤歌身子一软,一头栽倒,扯扯嘴,发不出声。
变态!一根针扎两个穴位。萧凤歌狠狠瞪容浅念,不要脸!阴险!
容浅念笑得纯粹:“不怪我哦,你自己走进来的。我今早听外面人说你昨日便解了毒,只是……”拍拍萧凤歌酱紫的脸,脸色一变,怒了,“老娘都等你半天了,居然到现在才来,差点没睡瘫老娘。”
老子不养好脸,怎么能让你瞧了去!
萧凤歌眼都瞪抽了,桃花眼一转:等我?作甚?
容浅念坏坏一笑。
萧凤歌眉毛一跳。
“我要干什么?”
萧凤歌眨眨眼。
容浅念很老实:“哦,扒了你!”
萧凤歌眼皮一跳。
容浅念接过话:“为什么要扒了你?”
又眨眼:为什么?
容浅念一脚踩在榻上,拍了拍萧凤歌的俊脸:“哟,脸恢复的很快嘛,我家男人真本事。”笑得灿烂,她又道,“乖,老娘看上你骚包的袍子了。”
袍子?
这可是某人最喜欢的,这不脸刚好,就穿来给她看了。
萧凤歌一脸痛色,咬牙,抿唇。
容浅念反问:“不要?”
点头,甚是艰难。
容浅念耸耸肩,冷笑:“你这白眼狼!老娘的男人留救了你的命,现在指不准正水深火热,老娘扒你一件袍子怎么了?”小脸一拧,一脚就过去了,“我叫你忘恩负义!我叫你合着我家男人算计我!”换了只脚,又是一记,“我叫你这闷骚闷了一天才来!”
被踢的某人,脸黑了,然后红了。前者因为恼了,后者因为……某女踢的是脸。
这天下,大概就也只有容浅念踢了萧凤歌最宝贝的脸蛋不用想后续问题。
一阵拳打脚踢,虽不说多疼,但踢得很阴。
容浅念拍拍手,揉揉手腕,对着萧凤歌冒火的眸子,笑得无赖:“乖乖躺着,不然老娘亵裤都不给你留!”
萧凤歌两眼一瞪。
容浅念笑了:“我是不是女人?”
你是不是女人!
容浅念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我不是,难道你是?”伸手,扯上萧凤歌的腰带,痞痞一笑,“来,给我瞅瞅。”
话落,直接,扒!
萧凤歌闭眼,挺尸!有种你就扒!有种你就一件都别剩!小爷不要亵裤了!
半柱香后,男子一身骚包的袍子走出去,掩着面。
“世子这是要回去了。”
“咳咳咳。”这人干咳了一番,嗓子哑了几分,道,“莫不是毒素未清,本世子这脸甚是不爽利。”
楚夜楚林等人瞅了瞅。啥也看不出来,遮得严严实实。
“诶。”叹了一声,“本世子这就回去养脸。”
说完,甩了甩袖摆,施施然走出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