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血丝蔓延,死死盯着那石堆中的女子,她音容笑貌,她恣狂洒脱,眉眼间全是睥睨天下的自信,她笑着,随意地说着:“女人,怎么就不长教训呢,你啊,斗不过我的。”
你斗不过我的……
是啊,世间哪个女子斗得过她。
瑶光眸光死沉,阴沉沉的天,为何那女子还是如此明媚,她笑得大声,肆意,她抿着唇在唇角拉出一抹讥诮,连那讥诮都带着好看的弧度:“偷偷告诉你哦,临兮死之前还揪着我的衣襟舍不得放呢,塔妲那个老婆娘也是,我就下了点药,她居然就把挞里那个老头当做了我,本公子玉树临风貌若潘安,有那么猥琐吗?”她叹气,眉眼间,半分狂傲不减,“诶,人品和魅力啊,本公子甩都甩不掉。”
人品?魅力?她只是太能玩了,玩人心,玩手段,她是攻心攻计的高手呢。
“你太聪明,只是如何?”萧衍一声冷笑。
容浅念挑挑眉头,洗耳恭听。
嗯,容某人最喜欢看人垂死挣扎了。
“你敌不过千军万马。”
哟,这残废哪来的自信啊。
容浅念笑了,笑得……嗯,很友好:“千军万马?你说的是突厥那十万草包吗?”
萧衍脸色稍变。
大概坐累了,容浅念一脚踢开一具尸体,侧躺在石堆上,挑着眼角轻笑:“昨夜琅琊山大火,他们还一个一个抢在前头,高喊保护将军,一群傻叉,到死都不知道是我点了一把火,是我堵死了他们下山的路。”
话落,风雪里,是凝重的抽气声,千万双沐血的眸子盯着那尸体中央的女子,她眉眼一弯,如此的不以为然。
这个女子,让人心滞。
一场大火,十万人马,血流成河,她竟只是眨眨眼,随意地撩着墨黑的长发:“十万草包,我一把火就够了,至于你说的千军万马?”素白的手指,沾了雪花,她指着萧衍身后的千军万马,随性而懒慢的语气,“指他们吗?”一声轻笑溢出了嘴角,“草包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你!”
“……”
十万突厥军红了眼,死死盯着那女子漫不经心又不以为然的模样,只是,脚底生了寒,颤抖得厉害。
这个女子张狂得让人可怖,这满城风雪,鼻尖血腥,缠绕着她,叫人望而生畏。
士气,这种东西,便叫这女子一句话,泼冷了。
“你好大的口气!”
嗓门很大,气势很足,底气嘛,一般般。这残废,还挣扎呢。
容浅念挑眼挑眼看萧衍:“过奖过奖。”
萧衍一口气被堵住,上不来,铁青了脸。
倒是容姑娘,这时候笑弯了眸子,抬抬眸,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噙在嘴里,咋吧了一下:“该是时候了。”
什么时候?
萧衍大惊!
然,下一秒,毫无预兆地,惨叫惊天。
“啊!”
“啊……啊!”
十万突厥军,一个一个抱头惨叫,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是毒。”
“空气里有毒!”
“啊!”
“……”
风大作,白茫茫的雪里,雾气,血气,在翻涌。
呼天抢地的躁动里,女子轻笑声越发清脆,若破冰那一瞬的放肆,她笑看着万马千军里的慌乱、无措,她只是悠然然地起身,掸掸身上的落雪,讥诮地笑:“到现在才发现,看吧,一群草包。”
十万大军,惨不忍睹,不过是这女子玩了玩手段,她啊,视天下为草芥。
萧衍大喊:“快,捂住口鼻!”
“嗯。”容浅念好心提醒,“紧紧捂住,不要松手哦。”
萧衍早已怒红了眼,他狞笑:“你好狡猾,本宫次次大败与你,今日困于庐陵,本宫必死无疑。”
嗯,还有点觉悟。
容浅念很大方地摆摆手:“放心,我会送你们两个一起上路,也免了你黄泉寂寞。”
跌在地上喘气的慕容瑶光,小脸一白,恐惧,是的,她终于知道这个女子有多可怖。
萧衍却一声冷笑:“城门大封,毒气绕城,即便是残兵,可十万刀枪剑戟,你觉得,你有活路。”他暴吼,血丝阴鸷,“容九,黄泉路上,本宫要你作陪。”
诚然,十万残兵,便是杀不了她,也能累死她。
诚然,她不屑一顾,一声冷哼:“少不要脸了,老娘不屑与残废为伍。”随即,拉开唇角笑了笑,“不过老娘可以给你送个伴。”
说着,丹凤的眸子含着笑,望着地上颤抖的女子,她纵身一跃,红衣狂舞,缓缓,走近,嘴角,噙着那般戏谑冷漠的弧度。
萧衍不知觉地退了,冰天雪地里,出了一身的汗。
“别……”慕容瑶光摩挲着地面,后退,颤抖,甚至是央求,“别过来。”
这个女子,在索命,那样一双素白的手,那样好看的笑容,只是,都会要命。
她抬脚,踩着地上女子的裙摆,一步一步靠近,蹲下,声音温柔却很冷,哄着:“乖,听话,不会疼的。”
她笑着,扬一扬手。
慕容瑶光瞳孔一缩,眼前,忽然一片雪白,擦过她的脖颈,雪融,一抹红色渗出。
十万双眼,这一刻,被深深扎了一刀。
这个女子啊,杀人的时候,是笑着的,没有武器,或者说,什么都是武器,一片雪,便能割破咽喉,毫无预兆地。
森然在风雪里喧嚣,萧衍惨白了脸,那样刺破血肉的杀气灌进他四肢百骸。
“额、额。”瘫软在地的女子,涣散了眼,发不出声,捂着脖子,血流在指尖汩汩不息。
此刻,死寂,唯有风雪在狂呼,以及女子懒慢的抱怨:“你早该死了,我既懒得脏了手,你为什么不安分点呢?”她撑着下巴,看着地上的女子挣扎,看着那血色一点一点融进雪地里,她调侃的眼,似乎瞧着新奇的东西。
“容、九。”将死的女子抬手,满手的血色指着含笑的红衣人儿。
手,忽然重重跌下,血流未止,这个女子再也闭不上眼,不能瞑目。
红衣的她俯身,素白的手覆在女子睁着的眼,温言细语地哄着:“乖,别怕。”眸子微抬,浅浅的笑,“很快我就让你的姘头来陪你。”
丹凤的笑眼毫无预兆地撞进了萧衍的眸中,他失色,腿一软,连连后退,单手抚着剑,他咬牙,任额头大汗淋漓,他嘶喊:“此女为风清殁王妃,杀突厥挞里将军,灭突厥十万将士,毁突厥十里河山,此女。”呼声刺破,“该杀!”
好啊,激起民愤啊。
容姑娘愤怒了,眉眼半阖,眯着锋利的弧度。
然,大军此时士气大作,十万残兵,也能呼天抢地,震天动地。
“杀!”
“杀啊!”
“……”
刀枪剑戟遁地的声音,震耳欲聋的嘶喊,一声高过一声,黑甲军的战旗迎风飘着。
真吵!
容浅念掏掏耳朵,不耐烦地皱眉:“老娘最讨厌不安分的。”扳着手指算着,“下一个,下下个……”抬手指了指萧衍,“嗯,很快就轮到你了。”
萧衍脸色一白,咬牙道:“杀!”
“啊!”
“杀啊!”
“……”
刀光剑影里,翻涌着杀气,那剑尖,那枪口,那刀刃,对着的,是女子的心口,脖颈,腹下……每一寸致命处。
她却只是一笑:“好啊,一起来,让你们黄泉也有个伴。”
话落,她长发飞舞,发间,一抹森然的银白色。裙裾撩起白雪纷飞,红色身影穿梭在零碎的冰凌中,那般疾速,那般决绝,扬手,针落,天地万物便只剩咽喉破裂的声音。
如此一个须臾,茫茫的白絮染了红,血色妖娆,一根针,一双素手,铺了遍地的血腥。
十多个突厥男儿毫无预兆地绝倒,抽搐,咽喉冒着汩汩的血。
不是计谋,这个女子,原来杀人才是她的强项,就好似本能,令人可怖令人致命的本能。
顿时,十万大军,顿足了,握着刀枪剑戟的手在颤抖。
萧衍大惊失色,站在包围之外,呐喊:“拖着她。”声音,灌了内力,传遍三军,“迂回!”
话落,一抹森然直逼萧衍,他退,却快不过银针,生生刺进了皮肤,瞬间,血迹淌过了整张右脸。
千军万马里,女子暴怒大喊:“再吵一句,老娘封了你的嘴。”
言罢,她踩着落了血的冰凌,脚尖一勾,纵身一个旋转,咔嚓几声,是咽喉骨断裂的声响,血气喷涌,染红了她唯一纯白的绣鞋。
不过片刻,尸体成堆,血流成河,千军万马的重重包围里,女子一身红衣,被血色浸得深红。
十万大军,对阵一个指尖唯有一根银针的女子,然,退,无路可退;进,必死无疑。
迂回!唯有迂回!
大军围成人墙,旋转走动,不进却也不退,唯有密密麻麻的刀枪频频刺入。
女子吐了一口雪水,竟也是红色的。
尼玛,转晕老娘的眼了。
眸光一凝,容浅念骤然反扑,双手成爪,进攻,截过那森白的箭矢,转身,插进兵将的胸膛,血,溅了她一脸。
片刻,只是片刻,那人墙生生被她杀出一道口子,她沐了一身的血,在刀光剑影里,站得笔直,呼吸沉沉。
惨叫厮杀里,萧衍忽然一声大喊:“她体力已经不行了,围攻!”
“想要老娘的命。”五指成爪,刺进了两个将士的胸膛,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冷彻,“下辈子吧。”
顿时,大军重新围成墙,剑影刺进。
容浅念闪躲,脚步沉了,有些不稳。
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吧,她终于倦了。
萧衍大笑:“容浅念,今日,本宫要你葬在这十万尸骨里。”
容浅念一脚踢断了男人的咽喉骨。
“老娘先让你十万尸骨灰飞烟灭。”
话落,只见女子红色裙裾飞扬,她脚踮一个一个头颅,骨头断裂的声响里,只闻女子一声冷笑,沾血的指尖对着空中一扬,随即掌间一点火光。
嗡……
一个瞬间,火光炸开。
“啊!”
惨叫声惊天,火色蔓延天际,点燃的,是一个一个的血肉之躯。
“啊!”
“是磷粉!”
“啊……啊!”
“……”
“哈哈。”惨绝人寰的尖叫嘶吼里,女子轻笑声欢畅,“是磷粉呢,昨晚,十万突厥大军,老娘也就只撒了一把。”
她站在尸骨堆上,笑看着那火焰漫天,一圈一圈晕开,盛开一朵染红的花,绕着男人撕心裂肺的喊声。
多壮观啊!
看了片刻,她脚踮尸体,纵身一跃,冲出了火光大作的人墙,缓缓落在萧衍跟前,眉眼一抬:“残废,到你了。”
萧衍退了三步,风刮过他的脸,刺痛,脸侧血还在汩汩地流,眸光如血一般,冷笑:“你体力到了头,黄泉路怕是要你走在本宫前头。”
他拔剑,剑尖直指容浅念心口。
容浅念哼笑一声:“弄死一个残废够了。”
随即,指尖一转,沐血的银针对准萧衍胸膛,踮脚,前扑,毫无犹豫。
他持剑,大惊。
他的剑,她的针,谁准?谁快?
这个女子,是用命在杀人,以命赌命,便也只有她敢。
风大作,吹得女子墨发凌乱。
萧衍忽然凝眸,不退,反进。
然,女子忽然指尖一转,松手,那对准萧衍胸口的针狠狠扎进他手腕。
砰!
剑落,刺进雪里,萧衍抬头,眸中,女子抿唇一笑,素手成爪,直逼萧衍咽喉。
呵,这个滑头的女子,萧衍闭眼。
此番,他必死无疑。
分毫相隔里,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女子染血的指尖。
那只手,很美,葱白,剔透,像中古的玉。
逸遥……
容浅念骤然抬眸,映进男子淡蓝的眸中,暗影缱绻,眉间昙花开得温柔。
他的男人,一袭黑衣,踏了万水千山,走进了她的风雪里。
“你来了。”她扯唇,笑了,明媚了那张沾血的脸。
“十一。”萧殁拂着她满脸的血迹,他问,“杀人放火,我替你可好?”
他执着女子的手,掌间一转,莹白的指尖刺进了萧殁的胸膛。
“啊!”
一声惨叫过后,萧衍捂着胸口,那里,狰狞的血口在喷涌着红色的粘稠。
“啊……啊!”
一波高过一波的大叫,容浅念听得耳鸣,吼了一句:“叫魂啊。”转眸,抓起萧殁的手,那葱白的指尖里,全是血液,眉头一皱,容浅念握着萧殁的手在自己身上擦了又擦,结果越擦越多,她不满地嘟着嘴,“都脏了你的手。”
她想,她家男人这么美的手,就应该藏在被窝里,她给捂着,谁也不给看的。
这下都脏了,容浅念心疼坏了哟。
“傻瓜。”萧殁紧紧覆着她的手,冰凉冰凉的,他俯身,亲吻他指尖,唇角沾了微微的血腥,红得妖娆,“我是你的男人。”
如何能让你一人双手沾血,如何能留你一人刀山火海,如何能任你一人扛了这破敌夺国的烽火。
拨开她额间沾血的发,满脸的泥泞模糊了她容颜,他却看得痴缠入迷:“是我不好,来晚了。”
她摇头,倦得笑不开。
“哈哈哈……”
容浅念无力地偎着萧殁,懒懒转眸看着地上抽搐癫狂的男人。
这残废,疯了?
“真遗憾……差一点……差一点。”一字,喷出一口血来,他咬着牙,眸子像极了胸口那个狰狞的口子,血红可怖,咽不下的血从唇角渗出,伴着每个字,“差一点,黄泉路就能让她作陪了。”
说完,一口血吐出来,喷了三丈远。
容浅念拉着萧殁退了好几步,皱着眉,嫌恶:“相公,他真讨厌。”
岂止讨厌……
蓝瞳骤然一沉,染了风雪的寒,冷得彻骨。
“突厥十万大军,是本王送你的葬礼。”冷冷睨着地上喘息的男人,萧殁轻启薄唇,尽是森然,“你伤她一分。”
他心坎上的人,他的肋骨,他的命,动辄……
“该死!”萧殁道。
语落,黑袍扬起,微微染血的手掌间,融了他所有内力,所有杀气。
重重落下……
砰!
血肉炸开,模糊了周遭几丈远的白雪。
他只一招,叫曾为风清东宫的男子,死无全尸。
他转眸,怀里的女子在微微轻颤着,抓着她的衣襟,用尽了力,唇角紧闭,抿出了一丝血色。
他抬手,那杀人的掌竟有些颤抖,拂过她的脸,他慌乱了眸光,声音轻得好似要散在风里,他问:“十一,可是我太狠了?你怕我?”
怕?
不,她心疼得慌。
伸手,狠狠一把勾住了萧殁的脖子,小脸一皱:“你再不来,我就要被这群蛮子欺负了去。”
那俊逸的容颜,融了所有冰雪,他捧起女子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唇齿相缠,尽是血腥,咸的,涩的,那般不是滋味,他似乎要抹去那些味道,一次一次纠缠舔舐。
此时,三声巨响,城门大开,千万铁衣卫一拥而进,入目的,是尸骨堆砌的高墙,是漫天的大火,是满地滚爬的突厥大军,是血色蔓延泥泞雪地,是那相吻的男女。
铁衣卫肃静,铮铮望着那站在风雪里、尸骨中的一对人儿,成了烽火硝烟里最后的风景。
血染江山的画,不敌眉间的朱砂。
他拥着她,语气无奈:“为何你不会心疼自己呢?”
容浅念扯嘴笑:“因为我知道你会心疼我。”
她啊,真是有恃无恐呢。
只是,对他,她拿捏得太精准,他只能由着这胡闹的女子折腾他的心疼。
“以后,我不许你拿自己冒险。”
总归是舍不得她,语气如何也强硬不起来,毫无半分底气的命令,倒叫怀里的女子笑得肆意,端着眼瞧他。
他微叹,俯身擒住女子的唇,轻咬着,似怒,更似怨:“会要我的命的。”
他从未有所惧,倒是这担惊受怕牵肠挂肚的滋味,叫他疼了心肝,溃不成军。
情爱这东西,真会要命。
“不是冒险。”容浅念笑着摇头,将整个身子偎进男人的怀里,抬眸,眸光亮得璀璨,她说,“我算好了,一分不差,你会来救我,在我杀不动的时候,你会来替我杀人放火。”
毫无规矩的赌局,她唯一的筹码就是他,赌了自己的命。
她却如此笃定:“我的男人,会带着千军万马,破城杀敌,来迎我回去。”
火势里,突厥大军还在嘶喊,在惨叫,她那样无力虚弱的声音却穿透了大雪,风,吹不散。
她满脸的血,笑得牙齿很白:“你看吧,我算准了。”
多得意的女子,多肆无忌惮的女子。
她是他萧殁的女人,轻轻揽着她的肩:“嗯,你算准了。”亲了亲她的唇,“我却总是算不准,你让我有多怕,有多想揉碎了放进骨血,有多想。”眉间朱砂红得似血,他道,“杀尽这些该死的人。”
她红了眼,眨眨眼,酸酸涩涩的。
好想流泪啊,可是那是什么东西,嗯,是她鄙视的玩意。她暗骂:没出息的东西,杀了那么多人都没红眼,那么大的火都没灼眼,这会儿怎么忍不住呢。
她低眸,藏起来,埋头就偎进萧殁怀里,抱着蹭:“相公,我累了,你抱抱我。”
萧殁亲了亲她额头的发,俯身在她耳边:“嗯,乖,闭上眼睛。”
容浅念乖乖合上眼睛。
这一刻,她才发觉,原来她这么累了,累得睁不开眼睛,累得连她最爱的声音都听不清了,很模糊。
“铁衣卫听令,退!”
嗓音里,杀气腾腾。
王爷这是要……
青衣大惊:“王爷,他们已经降了。”
战场之上,不斩来使,不杀降兵。然……那一字一字融了内力,掷地有声:“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四个字,绕着这座空城里,久久不散。
千千万万铁衣卫冷肃的脸,木然的眸子,看着俊逸的男子从万千尸骨中飞起,笼了一身戾气,掌间,翻涌而出的内力卷起风雪,混着血肉,将这座城,血染。
嘶喊,吼叫,充斥了庐陵城。
自始至终,他怀里的女子,安睡。
十万血肉之躯,一个不留,他为了她的女人,大开杀戒。
史书有记,风清二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五,突厥破,庐陵毁,血流成河,史称,庐陵乱。
后日,市井称之:红颜乱。
一场红颜乱,突厥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这夜,风停了,雪顿了,倒是格外的安静祥和,唯有空气里还弥散了微微血腥。
庐陵境外,铁衣卫重重,肃静,忽然……
“啊!”
一声惨叫,刺破了夜。
嗯,别慌,这惨叫是从两位主子的营帐里传出来的,帐外,楚林耳朵竖了起来。
女子撒娇:“相公。”
女子娇嗔:“疼。”
是该疼了吧,杀了那么多人,哪有不伤筋动骨的道理,该要心疼死某人了吧?
“乖。”男子轻声哄,语气那叫一个心肝疼坏了。
果然,某人硬骨头,某人软心肠。
女子似乎在闹腾,哼哼唧唧的。
男子温言细语地哄着:“涂了药就不疼了。”
涂药?猫腻!
楚林默默地走近了几分,细听。
女子不从:“不要。”很流氓的语气,“你亲亲,亲亲就不疼了。”
无赖,简直无赖!
然后静了片刻。
亲了?
没原则!没原则!楚林默默撇了一下嘴。
男子接着哄:“别闹,躺好。”
别闹?天方夜谭!
某人不从,语气很坦荡:“你那也脱了。”
楚林站不稳脚。
女流氓,女流氓!不能脱,不能脱!
这时,帐中女子又来上一句:“我看看,看看就不疼了。”
楚林脚下趔趄了一下。
耍流氓!耍流氓!
然后,没声了。
真脱了?嗯,脱了。
主子啊,没原则!
楚林暗自伤神中,莫名的有些惆怅,青衣端着个托盘过来了。
“这是?”
药?
青衣道:“给王妃的。”
那彪悍的流氓用得着?
楚林看了一眼,摇摇头:“我觉得用不着。”
果断用不着!
青衣还在踌躇,忽然,营帐里传出女子百转千回的调调:“相公。”
声音似乎在压抑,似乎在隐忍,可怜兮兮的。
青衣想,大概是伤得重了,问楚林:“王妃没事吧?”
楚林左思右想,断言:“觉得,有事的是王爷。”
青衣愣住,楚林眉眼一挑:你等着吧。
不过须臾,兴许更短,营帐里,女子咬闷哼:“我忍不住了。”
忍不住什么?
青衣额角一抽,楚林哼笑:看吧,流氓就是流氓。
这种流氓,不能惯着,不能!楚林默默地又走近了几步,里面,传出自家主子的声音:“乖,你身上有伤。”
理由不错啊。
流氓女说:“没事没事,你看全好……”一阵抽气声,“嘶!”
楚林抬头,看看天,嗯,月亮开眼啊。侧耳,继续听。
“听话,别动。”
女子似乎委曲求全了:“那你来,轻点。”
楚林脚下,再一次趔趄了。
这这这……流氓得令人发指!
主子不会吧,不会不会吧?不会从了吧?
楚林再一次表示惆怅。
“青衣。”
呼……楚林呼了一口气,还好,还剩了点原则。
青衣摆正了脸色,端着药碗进了营帐,这才走到门口,里面女子催赶了:“出去出去,不许来搅了本王妃的好事。”
纱帐里,一个衣衫半解,一个衣衫不整。
好事?青衣抬眸瞅了一眼重重纱帐,抬起的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那么僵着。
萧殁抱着怀里不安生的女子,百般地哄着:“乖,先喝药。”
伸手,正欲挑开纱帐,容姑娘一把拽住他的手,一脸坚决:“不准不准。”
萧殁无奈地将女子裸露的胳膊放进被子里。
青衣顿了,不准?不准什么啊?
容姑娘义正言辞:“怎么能便宜了青衣。”
有人懵了。
当下,某人恶狠狠砸过来一句:“转过去,不许看。”
有人当场石化,傻愣愣地就抬起来头,然后又是一声恶声恶气:“你往哪看呢?”
纱帐里,容浅念只着了件亵衣,抱起锦被将自家男人裹得严实,然后一把抱住:“这是我男人。”
青衣喉头一梗:“咳咳咳。”肺都快咳出来了,红着脸,各种声颤,“王妃,不、不透光。”
容浅念想也没想,接得相当顺溜:“想也不许想。”
小人之心,流氓之腹!
青衣闷着脸,不做声,默念:王爷明事理。
“放下。”毫无情绪,又道,“出去。”
青衣脸一黑。事理?比起女人,那就是屁!放下药碗,转身,走人,背后,阴森森的,似乎有双眼睛在剜着,然后,便听得女子一句:“我没嫁到椒兰殿之前,他是不是看你了?”
青衣脚步一个趔趄,险些磕到,脸绿了。
王爷,您也说句话啊。
萧殁沉默了。
容浅念窝火了:“看哪了?”
青衣背后冷汗淋漓。
王爷,开开金口啊。
此后,还是沉默。
容浅念咬牙切齿:“老娘要扣他的眼睛。”
青衣下意识摸了摸自个的眼睛,黑着脸,灰溜溜地出了帐子。
“青衣,你怎么了?”楚林是个多事的。
抬头,青衣的脸很黑:“王妃的丫头在哪?”
“还在突厥城。”
青衣冥思:“以后,王妃的药,你来送。”
楚林嘿嘿一笑,眼珠贼溜贼溜:“看了不该看的了?”
青衣铁青着脸,沉默是金。
楚林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懂?女流氓的世界,谁懂谁流氓!
营帐里,点了明火,摇曳的烛火将暗影照得温柔。
萧殁披了件外裳,将药端到女子前,揽了揽她披散的里衣,轻哄:“十一,听话好不好?嗯?”勺子凑到她唇边,“乖,喝药。”
容浅念睁眼说瞎话:“烫。”
萧殁凑在唇边,试了试温度,道:“不烫。”送上勺子,“张嘴。”
容浅念继续睁眼说瞎话:“苦。”
萧殁无奈,放在唇边舔了舔,道:“不苦。”
容浅念凑上去:“那你喂我。”
萧殁敛眸,看看手里的勺子,看看怀里的女子。
她笑,眸光亮过了烛火:“不要勺子。”
不用勺子喂,用什么?
好吧,这姑娘纯属耍流氓。
萧殁无奈,拂了拂女子凌乱的发,饮了一口,含在唇间,俯身,擮住女子凉凉的唇。
“果然不苦。”她伸手,一把勾住萧殁的脖子,砸吧砸吧嘴,笑着闹,“我还要。”
萧殁无奈了,一口一口将药哺进女子嘴里,每每她都要纠缠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