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晋国公为何要将女儿往我这椒兰殿送?”
想了想,容浅念一脸正经:“贪图你天家的荣华富贵?”
“若只是贪图我天家的荣华富贵,夏王,澈王,凌王,都在我上选,可是老谋深算的晋国公独独选了我。”
烛火下,那绝美的容颜,似乎白了一分,更衬得额间昙花绯色妖娆。
一个男子,竟美于世间万千女子。
容浅念大大方方地盯着看,偷偷摸摸地心痒难耐。
这次想都不想,回答:“难道是贪图你的,”上上下下看了又看,“美色!”
容浅念脑中忽然蹿出一个强烈的欲望:将来,一定要造一个金屋子,藏住这个男子,不让任何人窥见一分。
这么想着,她视线越发赤果果了。
那人俊颜,竟染了几分忸怩,越发美得惊心动魄:“莫要胡思乱想,我十年未出椒兰殿,并不识得晋国公府的女眷。”
容浅念不经大脑:“你十年不出椒兰殿,还不是让我给惦——”记上了……
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偷要光明正大,惦记要偷偷摸摸,想到这一茬,容浅念还没说完的话,胎死腹中了,咬着牙,耳根子更热了,瞄了一只眼,去瞅萧殁,这一瞅……
他一双微蓝的眸子,又像泼了上好的墨,黑了三分,美了七分,只是一瞬,便敛下了。
容浅念坚定,这等美男,一定要拐回家。
“咳咳咳。”假意咳了几声,她才绕回正题,“说吧,晋国公那只老狐狸到底打了什么如意算盘?”
萧殁迎上她的眼,那美得惊心动魄的眸子就那样密密笼着她易容后平凡的脸,全是她的模样:“许少有人知道,晋国公府现在的那位国公爷并非老国公的嫡子,乃侧室文氏所出。”
“文氏?文家的人?”丹凤眼一挑,“那晋国公是——”
“萧衍的心腹。”
文家的人真是无处不在啊,萧衍的爪牙果然遍布风清。
好一个‘温婉如玉,仁德善政’的太子殿下!
“萧衍目的何在?”她冷嗤,“那把金銮椅子?他不是天降帝星吗?皇帝老头就差两眼一瞪两腿一伸了,他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为君者,臣皆为患。”萧殁笑得极淡,那分明极美的嘴角纹路竟有几分荒诞。
“那也应该是夏王或者澈王。”
朝廷之争,她虽没有兴趣,但也看得透彻,文家极盛,外戚拢权,皇帝已经有了分权的意图,但若论人选,夏王萧简乃前皇后年氏之子,背后是风清第一首富年家,澈王的外公更是文卿之首,百年世族。当这两人为选,如何轮得到一个十年不出寝殿又双腿有疾皇子。
这朝堂,果然早就暗潮汹涌了。
他沉默,眸中冷然得融不进丝毫光影。
容浅念凑过去,就看着他的眼睛:“无灵子,醉眠,再是晋国公,萧衍为何独独对你下了几番狠手?”
一笔两笔三笔……容浅念正一笔一笔账记在萧衍头上呢。
没办法,她护短!
俄顷,他转了眸,侧脸若打了白玉的光,竟有些透明的白:“二十年前萧衍出生之时,国师曾预言,灼灼星子,天降帝星。”嗓音低沉,几分苍凉,“其实并非完整,还有两句。”
这两句,风清无人不知。
“与斯齐凌,祸乱四楚”他嗓音更凉一分。
后两句,前所未闻。
她看着他的脸,莫名开始心疼:这祸乱四楚的,指的是他。
沉默了久久,他转眸看着她,对她浅笑,那笑,极苦:“而我,与萧衍同生一日,便是在那一日,他赐予我母妃一杯毒酒。”
昙花一现……
烛光下,那朱砂美得妖娆,红似血。
原来,他额间的昙花朱砂这样来的,那个赐予一杯毒酒的‘他’是惠帝,是他的父亲。
“二十年,长乐宫的宫灯从未泯灭,世人只说惠帝痴爱已逝端妃,却不知,他最爱的是江山。”那样漂亮的嘴角,还有眼角,全是嘲讽,全是荒诞,“他弃了我两次,那杯毒酒,还有一场大火。”不良于行便是自那场大火之后。
轮椅上,他一袭白衣,窗纸外的风,卷了他衣摆,漏进了一丝月的光华,打在他脸上,眼里,淡薄透明的白。
这样的萧殁太美,美得让她五脏六腑都觉得疼。
她忽然很想抱抱他,想亲亲那朵未开的昙花,告诉这个薄凉的男子,她想将他好好珍藏,藏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
她想,她开始发疯了,在理智清醒的时候肆意的发疯。
“逸遥。”
这是第一次,她有确凿的机会与名义,喊他的名字,不是萧殁,是逸遥。声音竟有些轻颤,一只素白的手,覆在他手背,也带了轻微的颤抖。
突然发现,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于是走上前,伸手,抱了他的肩,却没有吻他的额。
不知道为什么没吻,总之,不是不想。
“十一,莫要心疼我。”他抬起眸子,暮霭深沉,长睫在灯下,也染了微白。
掌下,他居然在轻颤。
她心疼,心疼得难受极了,却笑着说:“我不心疼你,这是一场债,总会还清的,我只是在纠结,要从哪一笔开始算。”
他沉沉雾霭的眸子,恍然亮了,眸间那点点微蓝里,映出了她的脸。
他浅笑,这个女子啊,果然是个偷儿,手段高明着。
容浅念也笑,笑得眉眼弯弯,梨涡漾出一湾好看的清泉:“你说从萧衍开始好不好?”
她不多管闲事,这朝堂天翻地覆搁她容浅念眼前,她也懒得眨一眨眼皮,但是,她护短,极其护短,若是她寨子里的人,动辄一分,她可就要给人松筋动骨。
你说,这压寨相公是不是她容浅念寨子里的人?所以,这事得管!
萧殁失笑,只是看着她,眸光越发柔软。
殿外,三更声响,她起身。
“管他晋国公家几小姐,我要他国公老爷脱一层皮,要他萧衍断臂断膀。”
留下一句嬉笑的话,她已转身,没入了绵绵黑夜。
他眸子融了窗外的黑,望着那人儿消失的方向,无奈地摇摇头:“若是知道现在会为你这般心心念念,我定不告诉你。”
那个女子,太肆意,太闹腾。
他苦笑,竟不想他也有这般担惊受怕的时候。
“青衣。”淡淡唤了一句。
“在。”
他侧着身子,映在窗纸上的脸,棱角柔和:“传令天枢楼,今后,她一毫一发,都给我护着。”
一毫一发?
这无心之人,不食人间烟火了二十余载,终于有了七情六欲,是幸还是不幸?
青衣心惊之余,只重重诺了一个字:“是!”
容家祸害,就这样潜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