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荀站起身,微闭双目,凝神聚念,并起右手食中二指放于眉心,左掌架于右腕内侧缓缓向外推出。随着右手指尖离开眉心,一团淡淡的绿光从眉心拉了出来,同时口中低声念道:“阴阳不息,玄化不绝,聚于木精,通天驭法!”
片刻,周围劲风鼓动,芊荀指尖的绿光慢慢变得炽烈。
芊荀心中大喜:“谢天谢地,成功了!”此时她指上的绿光已如一团绿色的火焰。“去!”芊荀朝着尹天成一指,绿光便一下进入了他眉间。
但与此同时,这个房子周围的树木全都连根枯槁衰竭,变成木屑崩落下来。
尹天成身上的散魂指妖术已经被解除了,但是身体的内伤很重,加上刚才的打斗更是耗尽了力气,所以现在仍然昏迷不醒。
芊荀打开药箱,给他项部上了药,又给他内服了一颗治内伤的丹药,然后铺了些枯草在地上,将他放到上面休息。接着又给楚佩瑶服了药,将她放到床上,忙完这一切,才到门外去看那个明智和尚。
见他人昏死在那里,但却并未给他治伤,只把他拖到屋檐边放下,身上堆放些乱草,让他不至于冻死。
芊荀蹲下来,仔细的看了看明智,伸手悬空放在他百汇,微微闭着双目,心中用念,想要打开他的记忆。
但是刚进入他的记忆,却见到一道蓝色符咒封印。
“这……是契约血咒!”芊荀心中微讶。“这妖孽好生了得,竟然计划得这般周密……这一定不是那欧阳宁的法力能做到的。难道,就是那个叫冷天冥的掌教吗?”
芊荀不由得皱眉,这是一个强大的对手。就算自己灵力全部恢复也打不开这个封印。
因为,“契约血咒”并不是下咒的人单方面施下的法术,他是得到了受术者诚心的允许、接纳,双方以血立誓结盟,再以强大的法力加持而成。是最为紧密和谐的咒术,外人就算法力高强也是不能解除。
修炼妖术者,是需要引诱他人的各种欲望,让他们自己先堕落在自己的欲望中,然后诱导他们因此而作恶,以这样的行为来修炼自己的神识空间。引诱人作恶越多,自己的神识空间就会越大,这和佛道修行,以引人向善却是恰恰相反。而神识空间越大,能储蓄的灵力就越多,法力就越高强。
芊荀暗道:“看来,他必然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某种欲望而心甘情愿为幽冥教卖命。”
无法看到他的记忆,芊荀只好作罢,心想就留着等冷天冥他们以后盘问他吧。
芊荀站起身来,看看天色以近晌午,“他们现在都没事了,那欧阳宁被我一吓应该不敢再来,我也该走了。”芊荀心中暗想。但是却又担心有个什么万一,回想刚才欧阳宁用剑划向尹天成项间那一幕,自己心里仍是害怕不已。
芊荀摇摇头,似乎想要甩掉头脑里那害怕的记忆。少顷又不仅轻轻叹息:
“我这是怎么了?我不应该为谁的死亡而感到害怕的。人都是要死的,或早或晚。他是个善良的人,死了也会很快轮回,重新投胎开始新的人生……
到现在我难道还是看不破生死吗?凡是尽力而为,适可而止,如果真的什么时候救不了他,也不应该为此而感到害怕和难过,这才是仙家的正道。”
又看了看脚边的木屑,心间越加沉重,“我消耗了这里的木灵气,以后很多年此地都会寸草不生,幸好只有这几丈方圆……”
这已是她第二次使用五行灵气,却是为了救同一个人。
“走吧!应该走的……”芊荀默默对自己道。
她仙脉已经修复了,不用再去昭化山了。她本想即刻去找楚俊文拿九龙琴,只可惜一算之下,知道楚俊文已经将九龙琴丢失。
而那九龙琴是上古神器,却推算不出是何人所盗,找不出它的如今的下落,心中不就怅然惋惜。
“原以为拿到九龙琴已是轻易而举之事,没想到却风波横生,难道我竟并不是它的正主吗?”
芊荀怀着千头万绪,回过头再次望了望尹天成那个屋子,终于迈动了向前的步子。
独自一人走在路上,便又想起了前晚遇到的那个老人。
“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啦?他对我说的那番话不会是无心,他当是有意要点化我了。只是如果他是上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既然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却不直接为苍生除去妖魔啦……?”
原来当晚,芊荀回头去找尹天成,发现他们都已经不在客栈附近了,心里很是慌乱,因为施展不了法术,只好用基础的五行术数推算他的大概方向,然后朝着那个方向追去。
沿路走了不久,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蹄声。芊荀警觉地回头看去,却见竟是那日在路上遇见过的那唱歌的老者。他仍是骑着那头毛驴,穿着单薄的寒衣,仍拿着个酒壶,只是此时他却低头沉吟着,若有所思。
芊荀忙着找人,也不理会,正打算走开,却见那老者叫一声“闺女儿”,夹了下驴腹加快速度向她赶来。
芊荀正奇,他是要做什么?
那老者过来笑吟吟开口道:“闺女儿!在这里遇到你了可真是好!”
芊荀一愣:“老先生何出此言?”
“闺女儿,我看你是一个灵透的,你来给我老人家评个理吧!”老人说得一脸忿忿,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老先生,我有急事,却是不能奉陪……”芊荀忙道,便即刻继续赶路,可谁料刚走一步,却脚下一斜竟就扭了脚腕,直疼得蹲在地上起不了身。
那老者“哈哈”笑道:“闺女儿,可是走累了想歇歇脚,别急别急!想歇着就歇着,正好听我给你说事儿。”
“我……”芊荀心中总觉得这老者有些奇怪,但却脚痛得走不了道。
老者自顾自地说道:“我今儿是遇到了天大的委屈事儿了!直把我半夜里给气醒了,你可一定要给我老人家评评理!”
芊荀想:“原来他竟是在梦里和人置气。”
老者道:“我晚上睡得好好的,正做着好梦啦!我在梦里坐在一块云上,那云在天上飘啊飘啊,真是让人舒坦嘞……
嘿!我正高兴着啦,谁知那云却越来越薄,我往下一看,乖乖!原来这云正在化成雨,只一眨眼功夫,那云就给化没了,我跟着‘噗通’一声摔了下来落在了河里。
那水哟,淹得我哟……啧啧啧!差点没给淹死。可正当我以为自己会被淹死的时候,却发现突然没有水了,原来那水都结成了冰,我已经站在了冰上,捡回了一条老命……
哎呀,虽然是一场虚惊,但是可真真儿的把我老人家吓够呛。于是我就找那冰理论,干嘛无端的把我从天上摔下来,摔下来也就算了,还差点把我给淹死了。
可你知道那冰怎么着?它哭着喊着叫冤枉,说它是冰,不是云,也不是水,那些都不关他的事。还说是我没良心,恩将仇报,无辜诬赖了好心救我的他。直把我给气醒了!
诶……闺女,你说这是我冤枉还是它冤枉?你说它咋能那样反咬我一口啦?难不成它还真的是忘了自己是水变化的吗?你说怎么会忘记啦?你说,你说,要是你你会忘记吗?是你……你是忘记了吗……?”
老人原本有些戏谑地讲述,到最后突然变了语气,声音变得严肃和略微的焦急,一句一句“你是忘记了吗?你是忘记了吗?”的声音在芊荀的耳边回响,像是敲打着脑子,敲醒了记忆……
师父的声音突又在脑中响起:“仙之常在,是为与道同,道之常在,犹如天地。天地长在,是为不自生……”
是了,我已经是仙子之躯,我的血肉已经不和凡人一样,而本是灵力所化。我现在仙脉已经修复,还可以用念力把我的血肉化为灵力与内丹合成一体,以此来帮助内丹灵力快速恢复。
芊荀迅速地思索,修行终于又有了新的开悟和突破,回过神来想和那老人说话,却发现老人悠哉游哉的背影,已走到了月光蒙蒙的远方。此刻,他又唱起了上次那只曲儿,歌声飘飘荡荡传了过来:
“天高高兮,地广博,独行悠悠兮,惬意乐乐。痴男怨女兮,自寻折磨,上天入地兮,一念之隔。要得自在兮,莫把情花折,莫把情花折……”
芊荀忙收起心神盘膝坐下,守意运念,开始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尝试着修习。果然,片刻之后,她整个形体慢慢消失,最后化着了一团白光……
第一次修习,无法很好的掌控,却又无法中途结束,耗了很多时间,直到今天刚才上一会儿,才终于行通一个周天恢复了形体,便急忙来找尹天成。幸好,在欧阳宁想要斩断他脖子时赶到险险地救下了他。
……
尹天成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还安然地活着,一下坐起身来,用手摸摸脖子上的伤口,竟然已经结痂。上面药膏的气味是自己闻过的,芊荀给陈家夫妻治伤时所用的药的气味。
又感觉怀中有异物,摸出来一看,是两个白色的小药瓶。“是芊荀!”尹天成心中一震,忙跑出屋去。
“芊荀……”见外面没人,他着急地叫了一声。
四处空旷,没有人回应。他忙展开轻功向那条小路追去,一口气跑出老远,直到一个三叉路口才不得不停下身来。
“芊荀……芊荀……”尹天成向四周大喊,良久,空空寂寂的天地,却仍是没有任何回应。
“她又走了……”尹天成心里一阵压抑的难受。
虽然理智上他知道她和他分开才是对的,那样她会相对安全些。但是天知道他又是多么不想和她分开。
这种情愫,从第一次相见时的轻淡缥缈,到后来越渐浓郁,至如今似乎已化成实质,就像一颗长在心间的树,已经生出了根。
如今她突然走了,就如同心已空白了一块,不再完整……
当上午听楚佩瑶说她嫌和他们在一起很危险,所以自己走了的时候,他起初为她的无情而心痛,但片刻后他便明白,那一定不是她的本意,因为他知道她绝不是那样冷漠的人。
但是为了她的安全,他却又希望她是真的那样想,那样决然离开,即便是自己心中难过得要命。
“可是她现在一个人去了哪里呢?那欧阳宁呢?是不是以为我们已经死了,所以他自己走掉了?还是芊荀在从他手上救下了我们吗?她会有什么办法?她又为什么不等我醒来……?”尹天成满腹疑团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