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萧遥进得宫去,待皇上淳如珏早朝结束,一起跟着进了御书房。淳于珏乃先皇第四子,年方二十,只比萧遥长子略小半岁,为当今慕太后长子。慕太后乃当今绮绣坊坊主慕斯闲之姑母。慕太后当年闺中与尚未成亲的萧遥夫人苏婉亦是手帕之交,情谊深厚。
慕太后十五岁时初遇当时身为七王子的先皇,一见倾心,甘心屈尊为其三大侧妃之末。苏婉嫁与萧遥后,曾劝夫君力挺当时七王子,助其坐稳了江山,是有大功。
慕太后入宫后,倒也颇有手段,母凭子贵,步步高升至贵妃,这才得以让四皇子淳如珏最后胜出,夺得皇位。
因此,萧遥于慕太后和当今皇上淳于珏,皆有大恩,颇受敬重。以前坊间亦有传言,所幸宁国公府无嫡女,否则定当入宫为妃,即使为后亦无可厚非。于是乎,那淳于珏登基之后,便选了宰相之嫡长女、兵部尚书及礼部尚书、吏部尚书之女为德、贤、端、瑾四妃,只那皇后一位,据说是留给慕太后娘家的侄女慕娉婷,只等明年开春娉婷及笄,便将迎入宫中。
御书房内,淳于珏见宁国公神色凝重,眉间却又隐隐喜色,加之昨晚刚听闻那宁国公府里出了一位擅于煎茶的“拉花公主”,心想难不成是宁国公相中了女婿,为那被他视为掌上明珠的义女,求自己赐婚来了。淳于珏眸光一转,开了金口:
“萧爱卿,朕听闻府上出了位拉花公主,才貌双绝,可喜可贺啊。不知何时得空,可否邀其入宫,给太后煎茶散心,让朕也一饱口福啊?”
萧遥闻言,心中大惊,思及多年前坊间所传“若萧府有女,定入宫为妃”的传言,以为皇上是为进一步稳定朝纲,平衡后宫势力,而想藉口将寒烟纳入后宫,额上立马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赶紧立身行礼秉道:“皇上!微臣正是为寒烟之事而来,可否进一步私聊?”
“哦?”淳于珏饶有兴味地看了眼难得一现惊慌的萧遥,身子往御案前凑了凑,端起案上的茶杯,打开盖子,一边吹着杯面上的浮茶,一边心想,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那莫非有好戏看了?他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挥挥手,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他们二人:“如此说来,爱卿确实有要事相奏咯?但说无妨!”
萧遥突然下跪,行了个大礼:“微臣恳请皇上帮寒烟赐婚!”
淳于珏愈发来了兴致:“爱卿快起,赐个婚而已,何必行此大礼?莫非男方不肯?”
萧遥却长跪不起:“此事说来话长,皇上若是不允,微臣绝不起来!”
“咯噔”一声,淳于珏放下手中杯子,严肃了起来:“爱卿还是起来,细细说来无妨!朕自有定夺!”
萧遥无奈,站起重新坐下,抬头看了眼皇上,终于鼓起勇气,直说了:“微臣恳请辞去国公封号,按律由长子萧云邈承继。……然后,微臣,微臣与义女寒烟,两情相悦,臣欲迎娶寒烟为妻,从今以后,只守着她一人,归隐江南,渡此余生。望皇上成全赐婚,以堵悠悠众口。”
淳于珏大吃一惊,千思百想,绝没想到是萧遥他自己要求娶义女寒烟。想当年,母后是多么羡慕婉姨和萧叔叔,说他们真真是一对神仙眷侣,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如今,婉姨去了六年,他又要求娶新欢了,娶谁不好,还要娶一个收留的义女,这这这……居然还把难题抛给他这个皇上!淳于珏只觉得自己儿时对于爱情忠贞的梦想,彻底被萧遥的这句话给击碎颠覆了!原本从小厌恶了宫中互相利用、互相倾轧的男女之情,寄希望于自己也能“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奢望看来也是可遇不可求了。
萧遥看着淳于珏阴晴不定的脸色,心知不妙,看来只有去求慕太后了。
淳于珏死死地盯着紫檀座椅上忐忑不安、如坐针毡的萧遥,突然大笑:“哈哈!爱卿果真是为朕出了一道难题啊!”
萧遥心意已决,再次行礼:“微臣和寒烟两情相悦,还望皇上成全!”
淳于珏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好一个两情相悦!如此说来,爱卿这是先宰后奏,逼着朕非答应不可了?”
萧遥脸色微红:“微臣昨晚醉酒,不能对不起寒烟!”
淳于珏恍然:“这事若放在平常百姓之家,娶不娶也就罢了!可你如今要帮她求得正名,若无功业,恐怕难堵天下悠悠众口啊!……不如这样吧,最近那北边不太平,据说恒王在那里私自屯兵;又有那东野国蛰伏了十几年的余孽,据说最近有了新的小动作……扰民滋事,竟然要闹什么独立……
“那原先东野的十座城池,本来就是爱卿当年杀伐所得,对你来说,也不算陌生……此次闹事,朕总觉师出无名,不若你就以游山玩水之名,私下帮我去探查一番,能拔了这颗钉子就拔了吧!
“待你归来,朕自有封赏。你稍微安排一下。对了,朕也并非不尽人情,既然你和那寒烟两情相悦,想你俩分别在即,这几日得空,你可以偕同那寒烟小姐,前往翠华山小住几日,算是我对你们的补偿吧!回头郁公公会帮你们安排的。”
说完,淳于珏挥挥手,示意萧遥退下。萧遥眼见立马成亲是不可能的了,如今能在淳于珏这只小狐狸手中求得这迂回之计,也算聊以**。当下也不再强求,只是领命告退,出了那御书房。
淳于珏目送着那萧遥走出御书房的身影,突然想起前几日那慕呆子的传言,说是那日在宁国公府,卫士祺似乎也有生以来第一次,对那萧国公的义女,产生了兴趣,想求娶来着。淳于珏突然有了看戏的心思,心情很好地扬了扬嘴角:这一老一少,求娶同一少女,呵呵,有意思……
萧遥出得宫来,已是傍晚。一早兴奋期待的心情,现在染上了日落般的惆怅,只好对着那苍天,长叹一声,好在来日方长,有些事情,看来还得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