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苏祁翌日醒来,已是卯时三刻,瞧着窗外天色却依旧阴阴的,心道不好,看来是要下雨了。果不其然,这小轩窗弗一打开,一阵湿气便迎面扑了进来。她倒吸了口凉气,赶紧把那窗户拢了些,只留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通风透气。原来着外面竟是起了雾气,远处揽月阁的绿色琉璃阁顶,根本就是被笼在了一片飘渺雾气之中,隐约不可见。
看来这天,恐怕是要下雨了。苏祁想起今天下午之约,叹了口气,本来打算上午再看会那心法的书,现在恐怕是来不及了,自己得早点出门,赶在这雨下下来之前,先去那商铺林立的四方街上,挑些礼物才是。
苏祁心里默默祈祷着,但愿待会不要下雨,否则在这出行不便的古代,可是要遭罪了。要知道,在这古代的冬雨日出门,可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光是那硬邦邦又冰冷的木屐,踩在那被马车车轮碾轧得高低不平的石板路上,就会磕得脚底起泡生疼,更不用说,一路上时不时,还会碰上一些坑坑洼洼没有被石板路填平的泥地,溅得满脚满腿满裙裾的泥水。
这么一想,苏祁立马就唤来那初云初雨,交代了一下自己今日有事出门的打算。初云初雨并未曾听主子说起那苏祁今日会外出一事,自是愣了一下,但却不敢阻拦。两人对视了一眼,打算一个跟着苏祁同去,另一个准备想办法等那太子殿下回府再通报请示一下。
苏祁本不习惯身边老是跟着人,想要婉拒。可那初云却道:“小姐,一来太子殿下早就吩咐过了,小姐在这京城里,人生地不熟,一定得让奴婢们跟着才行;二来小姐既然是去买东西,总得有人帮忙拎着不是,总不能让小姐您自个儿拿呀?”
苏祁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就点头应了。不想那初雨又在一边接着道:“小姐,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初云初雨,我在这府中,也只是寄住的客人。如今和你们相识,亦是缘份,私下里,你们也不用把我当成什么主子。你们能真心待我,我已是十分感激,心里自然,也会把你们当成朋友来对待。所以今后,只要不是有外人在场,你们有什么话只管说,不用太顾虑那什么死摆着的规矩。”
初云初雨闻听,心底自是感动,本来因着主子托付的缘故,对这苏祁只是例行公事地当贵客来待,如今几天接触下来,发现这苏祁非待丝毫不拿捏架子,反而比后院那些娘娘夫人们,更容易相处,如今听了这番话,更是无形中反倒让人生了亲近之心。何况,这几天,瞧着太子殿下对这苏祁上心的样子,以后若是能够一直跟着这样的主子,倒未尝不是自己的造化了。
如此一来,那初云初雨心中自是有了计较,两人对视一眼,都下了决心,要好好伺奉这苏祁。初雨对着苏祁恭敬一拜:“小姐,那奴婢就直说了罢!今日小姐去访亲,不比平日出门,自当好生打扮一番。一来以示对亲友之尊,二来小姐出门在外,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不是?”
苏祁想想,也有道理,以貌取人之事,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毕竟今日还得去那四方街上采购一番。于是她便点了点头,在那梳妆台前,缓缓坐了下来。那初云初雨二人赶紧各自去柜中取了三五套裙衫和一大盒首饰头面过来,一一展示在她眼前,任其挑选。
苏祁看着那一套套做工精细,刺绣极其繁复奢华的衣衫,和三大套从头饰珠钗到项链手钏全部配套的头面,倒是一愣:“这些都是哪里来的东西?我怎么不知道呢?”
初云一边帮着那苏祁重新盘发,一边笑着道:“小姐有所不知,这些可都是那太子殿下前日着人送来的。”
看着镜中苏祁微愣的表情,初云在一旁打趣道:“小姐恐怕还不知道吧?这些衣服,可都是京城中那最有名的锦云阁顶尖绣娘的手艺,这一件外衫,恐怕就够一户中等人家一年的花销了!这首饰头面,也是那最近京中炙手可热的奇宝斋里的新品,件件别致难求,不知道京中有多少贵族女子,以求得一套为荣呢?”
“初云,就你多嘴饶舌……忘了太子殿下的吩咐了吗?”初雨见苏祁愣在那里,一副忧心不愿受的样子,赶紧打了岔子:“小姐你别多心,这些对于太子殿下来说,并不算什么,只要小姐喜欢即可……”
初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饶舌,急忙点头附和:“对对对,小姐您别放在心上,这后院里的娘娘夫人们,哪个不是整整一大橱的衣服,几盒子的珠宝首饰……”
才说到一半的初云突然顿住,意识到自己又说多了嘴,赶紧一边打着自己的小嘴,一边求告道:“呀!小姐……您……您别多心……我……我只是想说……您拿着这些衣饰,只管用就是……千万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其实苏祁听了初云那话,初初心里却是是很甜蜜,想着南宫瑾还是对自己上了心思的,可后来听到那些后院的大小嫔妃夫人们,也一样是得了照顾,并且还远远胜于这些,心里便有了些小小的梗在那:原来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
她透过铜镜,看了眼那满是惶恐的初云和一个劲在给那初雨使眼色让她赔礼的初雨,又扫了眼首饰盒里那些镶金嵌玉,珍珠宝石灿灿生辉的首饰,终是勉强一笑道:“好了,初云初雨,我知道,你们也别多心……只是我平素朴素惯了,生性不喜如此繁华之物……初云,你就帮我去我柜子里,把另外一个首饰盒子取出来吧!初雨,你也去那橱中再挑一下,看看有没有素一点的衣衫,重新帮我挑一件出来……”
初云初雨见小姐本来略有喜色的面上,竟是微露恹恹的表情,心道也许小姐确实不喜这些绣花繁琐的式样,赶紧低声应了,各自匆匆重新按照苏祁的吩咐,进了屏风后的内室衣帽间。
最后,苏祁挑了件冰蓝色银云纹锦衣,裙裾上周围只绣了几串缠绕的紫藤花,花蕊隐隐是一圈圈细细的米珠与海蓝宝水晶粒,行走之间,自是光华灼灼暗涌不自知。
苏祁又从上次表哥凌子霄赠给自己的盒子中,挑了一对白玉镶嵌的紫水晶发簪,斜斜地插在了两鬓发髻之上。看着铜镜中清爽淡雅的自己,肌肤赛雪盈盈润,又终觉素了些,这才拿了那海棠色的口脂,略略在唇上涂了一层,整个面上的气色,一下粉了三分。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起身道:“好了,把我那件绛紫色狐裘内里的披风取来,时辰不早了,我们就早点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