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叶婉兮正在见客。
虽然她正在守丧期,理应深居简出,不易会客,但静平郡主不请自来,且已经到达垂花门,她委实不好再将人拒于门外。
命人在宴息厅中摆好茶果等待客之物,叶婉兮起身到院门处迎接,静平郡主很快前来,亲亲热热地就想要执起她的手,被她神情疏离地侧身避过。
静平郡主眼圈一红,眼神一僵,瞧着既悲伤又难过:“三妹,我本不该前来叨扰你,可眼下除你之外,我一时也找不着更好的倾诉人选,你便原谅我罢!”
叶婉兮看不见她的神情,却能从她的声音中感受到她的纠结与痛苦,她抿抿唇,心中疑心不减,面上却客客气气地问道:“郡主遇着何事?”
她唤她三妹,是想套近乎,她尊称她为郡主,却是要撇清关系。静平郡主心知肚明,便瞥瞥在周围侍立着的丫鬟,哀声请求道:“我们单独说会儿话,可好?”
叶婉兮摆摆手,丫鬟们便相继退出。
深吸口气,静平郡主哑着嗓子道:“他要成亲了,下个月初二亲迎。”
他,指的自然是宋国公世子宋成贤,他们两人青梅竹马,曾经私定终身,奈何郎心似铁,终究另娶他人。
“那郡主便放弃他罢。”叶婉兮回道。
静平郡主紧紧咬住牙关,一字一字道:“我不能放弃。”
叶婉兮微微讶然,只觉无言以对。
若不放弃,还能如何?宋成贤分明早就变心,一意执着于注定无果的姻缘,最后黯然神伤的只有她自己。
何苦来哉?
但她没有尝试去劝说她,一则已然不再熟悉,二则她执念太深,几乎入魔,任她说破嘴皮都毫无用处。
可她这沉默不言的态度,落在静平郡主眼中却被理解成冷漠无所谓,于是她佛然而起:“三妹,你不是懂妖术,能蛊惑人心吗?你既治好了我的脸,定然也能帮我挽回他的心,对吧?”
叶婉兮哭笑不得,隐约又觉心寒:“我不会妖术,更不懂蛊惑人心。”
静平郡主自是不信,她上前一步,再次想握叶婉兮的手,自然又被躲开。她的神情冷了冷,片刻后语带哀求地道:“三妹,我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此生别无他求,只想做他的妻子,况且我如今已然恢复美貌,断不会辱没他家的门楣,他凭什么不娶我?他必须娶我,他只能娶我!你便帮帮我罢?你若愿意帮我,我这辈子都任你差使,绝无二话!”
叶婉兮蹙起眉头,眉目间隐约不耐:“郡主,这个世上并非只有宋世子一个好男儿,你何苦非执着于他不放?”
静平郡主果真完全听不进她的劝告,只一个劲地哀求道:“求你发发善心帮帮我,我发誓,绝不向世人透露你的真实身份,若违誓言,天打五雷轰!”
可她哪有什么真实身份呢?她的的确确是人,有血有肉,会老会死,并不是坊间传言里那无所不能的妖孽!
更何况即便当真有神仙降世,也不可能随便挥挥手使个仙术,便能叫负心汉回心转意吧?世上最善变的是人心,最难挽回的也是人心!
“郡主,我没办法帮你。”
“你不愿帮我?”静平郡主一怔,眼底滑过重重恨意:“为什么?你明明就使了妖术将六殿下迷得昏头转向,为什么就不能帮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不是觉得我丑若无盐?或者是因为父王曾经想要你的命?还是因为夕瑶要抢夺你的位置?”
她的声音近乎癫狂,已完全没有理智可言,叶婉兮轻叹口气,声音虽轻却坚定不已地道:“郡主,你请回吧!”
“我不走!你不帮我,我便杀了你!”静平郡主陡然怒喝,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把锋利崭新的剪子,用力冲着叶婉兮的小腹捅过去。
叶婉兮一直在戒备着她,自然不会让她得逞,轻轻松松地旋身避开,然后抬手一掌劈在她后颈。
静平郡主顿时昏迷过去,身体“嘭”的倒地。
叶婉兮陡觉右手隐隐发麻。
她明明有掌控好力道,一掌劈下去不轻不重,断不可能致使手掌酸麻……除非,她中了毒!念头掠过,叶婉兮脸色微变,立刻从发髻间拔下一支簪子,轻轻划破右手手掌。
边往外挤着血,她边唤道:“红菱。”
红菱身上有伤,却不愿休息,执意跟在她身侧,听到叫唤,立刻转身进来,却见自家小姐右手的手掌心鲜血淋淋,且呈现着一股暗黑色,便立刻道:“小姐,您中毒了吗?血怎么会是黑色?”
“速去请大夫,”不知是因为中毒还是血放得太多,叶婉兮觉得有些头晕,却坚持着吩咐道:“还有,把郡主带来的仆从给抓起来一一审问。”
红菱立刻照做,先命人去拿府中名帖入宫请御医,又唤来仆妇将静平郡主的婢女们扣押。接着她取来伤药等返回宴息厅,见叶婉兮盘膝蹲坐在地上,而静平郡主仍然面朝下地倒在地上,便问道:“小姐,郡主怎么办?”
“不要碰她,她身上有毒。”叶婉兮边调息着边回道。
她猜想静平郡主定是从一开始便抱着要她命的想法前来,她早知她不会帮她,也知道打不过她,便早早的往身上各处涂了剧毒,然后假意冲过来要伤她,其实真正的用意是要与她肌肤相触。
这一点从她数次想与她握手便能猜出来。
只是她虽没能得逞,但叶婉兮终究大意,即便始终防备着,却没能料到她如此险恶,粗心触碰她后颈,然后中了招。
亏得她处理及时,当即将毒血放出,又迅速地运气调理,故这毒虽然猛烈,但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损害,只是血液流失过多,令她有些目眩。
等到她调息完毕,红菱立刻对她手上的伤口进行包扎,她觉得身体有好转,便起身走出去,亲自将静平郡主的婢女们审问了一番。
得到的答案,跟她预料的结果并没有相差很远。是宋夕瑶主动找到静平郡主并告诉她,只要她杀掉叶婉兮,便说服自己的兄长迎娶她。
故而真正想要她命的人是宋夕瑶,静平郡主不过是颗可怜又可悲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