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入城,便直接驶向镇远侯府的侧门。
若按照事先商定好的办法,此时她只需在侧门上轻扣五下,负责看守侧门的婆子便会将周遭的仆从谴开,然后放她入府,她再潜回书香苑继续装病即可。
可等叶婉兮走下马车,却敏感地察觉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像蛰伏着一张大网,只等着猎物入套。
她停住脚步,仔细聆听,偏朱景烁见她举止奇怪,出声询问道:“兮兮,可是不妥?”
被他打断,叶婉兮也懒得再细听,她的直觉素来很准,侧门里必然有异。或许是柳氏母女已然发现她偷偷出府,便命人悄悄蹲守在侧门处等她落网?
这可是桩麻烦事!她冲后方挥挥手,示意朱景烁快点离开,朱景烁却突然说道:“兮兮,不要信那些市井谣言,你得信我,知道吗?”
市井谣言跟他有什么关系?叶婉兮纳闷回身,却听得马儿嘶鸣声,白虎竟已驱使着马车离去。
她不由得惊异。
他素来有些黏她,分别时总是恋恋不舍,甚少似刚才这般丢下话,不等她回应就离开……僵立片刻,她收回思绪。
思多无益,倒不如先回府,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打探清楚再说。她沿墙缓步前行,直到估摸着墙后是一处少有人至的角楼,便提气纵身往里一跃。
四周果然极其安静,并无人声。可眼睛看不见,她无法辨路,只能慢慢摸索着往前走,等碰到府中仆役,再命她们送她回书香苑。
然而,她最先碰上的并不是仆役,而是叶雅歌。
她倒是有心想躲,可此处乃是一条笔直的游廊,避无可避。
叶雅歌应是突然得到消息,脚步匆匆,故声音有些急促,却也冷厉:“三妹妹,你去哪了?我已找你许久,此前命人寻遍整个宅邸都未曾见你,你莫不是私自出府了罢?”
啧啧,这态度岂止是盛气凌人,还煞气腾腾啊!但叶婉兮现在不欲理她,便置若罔闻地往前走。
叶雅歌的眸光顿时一沉:“不过两天不见,你的耳朵竟也聋了?”
叶婉兮依然充耳不闻。
“呵。”接连被无视,叶雅歌面上挂不住,便冷笑一声,对跟在身后的仆妇喝道:“去把她抓过来!”
仆妇们有些犹豫。
前几天她们可是亲眼看见六殿下有多在意三小姐,那可真真是给宠到骨子里,生怕她受半点儿委屈。最重要的是曾经在暗中嚼过三小姐舌根的人,如今身体都或轻或重地出了意外,或摔胳膊断腿,或上吐下泻,总之绝不好过,如今她们哪还敢跟三小姐作对?
“你们以为她还会是六殿下的正妃?她现在啊,就是颗无用的弃子!”将仆妇们的神情收入眼中,叶雅歌继续冷笑,语气却转为嘲讽:“假装深明大义,自请归还爵位,三妹妹,你以为世人会称颂赞扬你?不,他们只会趁你再无庇佑,狠狠欺你辱你……你这是在自寻死路,哈哈哈!”
这些明贬暗讽的话,叶婉兮本不该理睬,可朱景烁离去前的那几句话,到底在她心里留了些痕迹,她便顿住脚步,慢慢回身:“我被谁弃了?”
“怎么?现在不聋了?”叶雅歌继续挖苦。“求我啊,你求我,我便告诉你!”
叶婉兮微微弯起嘴角,声音冷漠如刀:“长姐,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小门处那条土黄色的狗,但凡遇着不顺眼的人就‘汪汪’乱吠,委实很讨人嫌。”
竟将她比作畜生?叶雅歌气得面容扭曲,几乎想亲自冲过去甩她几个耳光,可残存的理智提醒她,眼下不易跟她动手,便生生忍下这口怒火:“你得意什么?以为自己还会是皇子妃?呸,你一个卑贱的庶女,无父无母无权无势无品无德无才无能,唯独一张脸狐媚惑人,可六殿下被你迷得团团转又如何?贵妃娘娘不会被你迷惑啊,她焉能真的让六殿下娶你?”
叶婉兮手指一紧,随即了悟。
瑾贵妃想变卦?这倒很有可能,毕竟叶正凌过世,爵位又被收回,她如今便与白丁无异。相比之下,瑾贵妃肯定会更喜欢那些拥有强势母族,能够为朱景烁提供或钱或权等帮助的小姑娘。
不信谣言要信他,便是此意罢?
“那依长姐看,我会被如何处置呢?”
见这小贱人此时的神情当真平静得有些诡异,叶雅歌不免狐疑。可她得到的消息真真切切,瑾贵妃想悔婚,小贱人很快就会从云端坠落到泥泞中,她不免得意:“你自然会死。”
既然圣旨已下,哪怕是尊贵如瑾贵妃,也不可能随心所欲地反悔,要让六殿下另娶他人,她自然得死!而且,死前必定会身败名裂!
她会让她身败名裂!
想着,她话锋一转:“三妹妹,在担心自己的处境之前,你还是先解释一下,你这两天不在府邸中守孝,到底去了哪?你好好地解释清楚,莫要狡辩。”
她的语气太过笃定,像是不管她怎样挣扎,都无法摆脱已经设下的圈套……偏偏叶婉兮对眼下的情势一无所知,说多便错多,于是她再度将之无视,转身往前。
只奈何叶雅歌愣要缠着她不放,见她不回话,便再度喝令仆妇:“去抓她过来!还是说,我使不动你们?嗯?”
说到最后,她双眸微眯,眼里流露出慑人的凶光。
仆妇们一惊,忽然意识到如今的大小姐,竟与从前大不相同,于是彼此面面相觑,然后为为难难地走向叶婉兮。
有仆妇因惧怕被朱景烁报复,边道了声罪边小声劝道:“三小姐,你如今在府中乃是孤身一人,莫要跟大小姐对抗为好,便实话实说罢。”
叶婉兮眉心一蹙,只觉向她靠近过来的这些脚步声虽然凌乱,但隐藏着玄机,其中有两人的步伐既稳又轻,很显然是练家子。
在她印象中,镇远侯府里并没有仆妇会武,那么这两人当是被叶雅歌特意从外边请来对付她?心中警惕,她稍稍抬手,握住腰间的软剑,然后故意蹙眉问道:“孤身一人?我的婢女们呢?”
“她们隐瞒你的行踪,自然得抓起来好好审问。”特意咬重“好好”二字,叶雅歌终于看到叶婉兮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