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远远站着,既不靠近,也不说话,朱景烁默默把茶盏搁下,心知这一桌美酒佳肴也无人愿意享用,便轻叹了一声:“兮兮,我做错了什么?还是因为他是我的兄长,我便有错?”
声音尚算平稳,但指尖捏紧,手背上青筋毕露,显见正压着脾气,隐忍怒火。
这厢,叶婉兮敛起眸光,拢在袖中的手微颤。
她承认自己因朱明宸而迁怒他,所以故意躲着他,不愿见他……事实上,若不相见,该有多好。这样她才有时间整理好心情,不至于似眼下这般深觉难堪,又觉厌憎。
深吸口气,她硬起心肠,冷漠道:“殿下,我现在的心情很混乱,就这样让我走罢。”
“若我拒绝呢?”朱景烁挑眉反问,声音依旧平静,不含情绪,让人听不出个所以然。
“殿下,”不愿冲他发火,叶婉兮的手心颤抖得愈发厉害,声音也变得苦涩:“算我求你,让我走。”
他的姑娘,竟如此低声下气?可她是为了谁?朱景烁的眼睛一痛,嘴唇微微哆嗦:“兮兮,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你想做的事情,全部都由我来替你做,你就安安心心地呆在我身边,好吗?”
沉默会儿,叶婉兮抿唇,摇头:“我不做金丝雀。”
朱景烁一呆,整个人都仿佛被寒冰封住,冷到彻骨:“你的意思是,我对你的好,于你而言,是禁锢你的囚牢?”
“是。”
只是轻轻短短的一个字,却犹如一个惊雷炸开在朱景烁的脑海之中,将他的心劈得支离破碎。
他死死地看着她,既觉愤怒,又觉哀伤,最终咬牙切齿地道:“那你希望我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放我走,别管我。”
“不可能!”
叶婉兮闭了闭眼,握紧手中软剑,低声威胁:“殿下,你不要逼我。”
“若我就逼你了呢?”朱景烁愤然喝道。见她神情愈冷,隐有孤注一掷的意味,他瞬间心慌,却加重语气怒喊吼:“兮兮,是你在逼我!我愿意帮你,我什么都能替你做,你不仅不要,还跟那顾清之呆在一起……是我有哪里不如他吗?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残废,不能抱你,不能站在你身前替你遮风挡雨?”
尽管叶婉兮看不到他此时的神情,却能从他的声音中辨识出他已然失控的情绪……所以说,避而不见多好?
此时不管她怎样回答,他都不会相信,不是吗?于是她只能沉默。
可这态度愈发激怒朱景烁,他抬手滑动轮椅,迅速滑到她的身边,抬手拽住她的手腕,再以要勒断她身体般的力气,死死将她禁锢在怀中:“若唯一能将你留下的方式,是用囚牢困住你,我便打造一个华丽的牢笼锁住你又如何?兮兮,你休想从我身边逃走,我保证,我会竭尽全力待你好,给你想要的,摧毁你不喜欢的,你留下来,呆在我身边,好不好?”
叶婉兮身上的伤本未痊愈,再加上背后的新伤刚有结痂的征兆,此时被他用力一箍,真是痛入骨髓,她拧起眉头,蓦然发火:“殿下,你能不能不要总像个孩子一样黏着我?我承认你对我很好,可你有问过我要不要吗?我是喜欢你,可更觉得愧疚!不管是你不惜自伤来救我,还是你自传谣言来求娶我……这些都令我觉得愧疚!我不想再继续亏欠你,我是刺客,是杀手,只要手持利刃便能斩杀敌人,为何要怯懦无能地呆在你身后被保护?”
她很强,她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保护!那天,若叶正凌没有保护她,他就不会死……为什么要保护她?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愤恨恼怒自责等情绪从心头一阵阵地掠过,她愈发激动,拼命地挣扎着。见挣他不开,她实在气急,右手一甩,碎玉剑陡然绷直,杀气腾腾地架在他的脖颈上。
“放开我!”
朱景烁不敢置信地抬眸,见她神情冰冷,眼底杀意泛滥,他心痛如绞,只觉呼吸困难,几不欲生:“你动手。只要杀了我,你便可以离开。”
隐约熟悉的话语,令叶婉兮微怔,她稍微冷静了些,却又骑虎难下。
曾经,在她受朱明宸之命偷偷潜入他的地盘刺杀他之时,他亦说过类似的话语……她的手心剧烈的抖动,正欲收手,却忽地听到轮椅的滚动声,然后伴随着剑入血肉的“噗嗤”声,剑身猛地一颤。
她大惊失色,犹如触电般甩开剑柄,全身哆嗦着退后一步。
“呵,这样,你可满意?”朱景烁捂着被软剑刺中的伤口,哑声问道。
“殿下。”叶婉兮顿生悔意,身体颤抖得不能自已,想要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可眼睛看不见,伸出手去摸他,他却躲了开……她只能大声呼救:“朱雀,你快进来!”
朱雀本离得不远,虽早已听闻里边动静有异,但不敢擅自闯入,以免被殃及……此时听到叶婉兮惊慌失措的声音,她立刻推门而入,见自家主子苍白着脸,右肩处血迹斑斑,脚边躺着一柄沾染着鲜血的软剑,很是眼熟。
她不及多想,立刻冲过来止血。
“朱雀,伤得重吗?”叶婉兮哆哆嗦嗦地问道。
朱雀边迅速清理着伤口方便上药,边小心翼翼地抬眸瞥了朱景烁一眼,见他神情冰凉,似凝结着千年寒冰,可眼底却燃烧着熊熊烈焰,仿佛要焚烧一切……她心头一惊,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叶婉兮绷着身体等了半晌,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脚下一软,瘫坐在地。胸口处似被千刀万剐着,痛得她全身痉挛,只能蜷缩起身体,曲起膝盖,脑袋似鸵鸟般埋在双膝之间。
她不想伤他的,真的不想。
前世,她便不想伤他,可伤他最深的人,就是她。
一次又一次!
枉他为了她掏心掏肺,可她却着实狠心……他身体本就不好,这一剑也不知刺得深不深,总归,她实在无颜面对他,倒不如趁此机会,离开罢?
念头掠过,她强忍着钻心裂肺的痛楚,颤巍巍地站起身,伸出双手茫然地摸索一番,正要往来时的方向离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