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好好的?那这么浓重的熏香都没有彻底压住的血腥味从何而来?明明伤得很重,却故意告诉她他很好,欺负她眼睛看不见呢?
心底蓦然生出些怒火来,叶婉兮骤然收起笑脸,冷声低喝道:“我看不见,我是个瞎子!”
她的话语中满含自嘲,朱景烁顿时心生悔意,他只想着不能让她担心,却不曾考虑过她突然失明的敏感心情,更不该利用她看不见的事情来遮掩伤势……他立刻道歉,并坦诚道:“兮兮,抱歉,不过我真的没事,我当时做了防护,伤口不深,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
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却觉得有事,伤在肩膀,他便抬不起手,抬不起手,就不能将她抱在怀里,这委实有些心塞。
那日下手时应该换个地方的!
叶婉兮仍旧冷着脸不说话。倒不是真的生气,而是想煞煞他的气势。
“兮兮,”朱景烁软着声音,轻声道:“你别生我的气,我很心慌。而且你看啊,我也是个残废,你说过,我们正好合适。”
这是他作践自己的理由吗?叶婉兮紧紧咬了咬下唇,忽而一字一顿,且格外用力地说道:“你可以站起来!只要你好好珍惜,不再作践自己,你就可以站起来!”
顿了顿,她低下脑袋,掩饰住眼底的湿润:“你站着走路的样子很好看,仪态风度俊美清雅,会让不少姑娘神魂颠倒。”
可现在这般情景,她真的很担心他的身体会因着自己而发生变故。
然朱景烁立刻道:“我只希望倾倒你。”
等他能站起来,他只想牵着她的手,到时候他走在前面,她稍微落后半步,他要保护着她往前行。
呸,真不要脸!叶婉兮好气又好笑,在心中狠骂了一句,面上却冷笑一声,且神情冷肃地道:“你还说话不算话,明明答应过我,让我自己报仇,转眼却又反悔,我不能赞同你以打伤自己的方式来报复敌人。”
“兮兮,”朱景烁轻唤她一声,忽而道:“你可还记得在弑天阁坠崖那晚,我在射杀靠近你的毒蛇之后,曾说过什么?”
要翻旧账?叶婉兮蹙起眉头,仔细思虑了一番,可记忆有些模糊,她已然想不起来当时他说过什么话,只记得她那时候真的是太过高估自己的本领,且准备不全,以至于当时的局面险象环生。
见她神情茫然,朱景烁便知她没能想起来,可他记得清清楚楚呢,一时有些不忿,但此时不是追究她记性不佳的时候,便说道:“那晚,我让你在今后遇到危险时躲我身后来,你答应了!”
果然是翻旧账呢,再借此告诉她,是她自己食言在先!叶婉兮隐约记起那时确实有过这样的对话,但她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从前的习惯深刻于心,她把自己当做一把刀,不仅要时时刻刻防备着,还得在危险来临时主动冲出去阻挡。
心里浮现些莫名的异样情绪,这让她有些愧疚,嘴上却强硬道:“这是两码事!”
“这是同一件事情!”朱景烁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带着点强迫命令的味道:“兮兮,我再跟你说一遍,危险来临时,你站到我的身后来,让我保护你。”
叶婉兮的眉头越皱越紧:“这样显得很窝囊。”
“那我呢?”朱景烁满脸认真地看着她:“兮兮,你是女人,我是男人,被你保护在身后的我,岂不更窝囊?”
可当年朱明宸不仅没有觉得窝囊,反而引以为荣,他总说她是他创造出来的,最好最锋利的武器。久而久之,她已经习惯这样的活法,故重生后也不曾改变……现在朱景烁突然告诉她,不能这样做,那她要怎么做?
叶婉兮有些无措,双手捏住衣襟,用力地揉搓。
她脸上的迷茫太过明显,朱景烁没有继续逼迫,放缓声音道:“兮兮,坐过来。”
犹豫了下,叶婉兮摸索着走过去,在床沿坐下。
朱景烁吃力地抬手,把她抱在怀中,尽管牵动伤口,疼痛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有些难以忍受,可他却愉悦地微眯起眼睛。
拥抱着她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兮兮,母妃跟你说了些什么?”
兴致问罪不成,反被倒打一耙的叶婉兮本不太想搭理他,但他揽在她腰间的手有些作乱,他用指尖轻挠着她的肌肤,很痒,她忍不住地想笑,更想拍开他的爪子,却终究眷恋他身上传来的温暖,便忍耐着如实回道:“贵妃娘娘说,你要娶我为妻。”
声落,她脸上腾起一股灼热感,宛如火烧,她急忙将脑袋埋在他怀中。
可血腥味愈发明显,她被暖意包裹住的心稍微冷却下来,抬起手,轻轻触碰异味的来源处。
“疼吗?”
“不疼。”朱景烁摇摇头,并回答道:“我考虑过很多办法,但自伤最快且最有效,你且看着,我定会让他后悔伤了你!”
叶婉兮沉默。
无论是篡取神机营,还是除掉神机营里那些心怀不轨的探子,她都帮不上忙。毕竟,朱景烁不愿意把她当成武器来使用。
像是窥探到她此时的内心想法,朱景烁郑重说道:“兮兮,等我们成亲,你就安安心心的呆在王府中做我的王妃,我会竭力为你撑起一片安宁无忧的天空,断不会再让他人伤害你。”
叶婉兮想象了一下未来的画面,缓缓摇头:“殿下,有人的地方便有纷争,即便我做了你的王妃,你也还会有侧妃、贵妾及侍妾等等,她们跟我不可能和睦共处。”
她的身份低微,那些女人定然会蠢蠢欲动,想法设法地挤掉她自己做王妃。
朱景烁重重冷哼一声,声音里突然多了点儿肃杀的意味:“我会让她们明白不尊重你将付出怎样的代价!”
叶婉兮再次沉默。
并非觉得由他出面来震慑其他的女人不好,而是不知道她将来要过怎样的生活,又或者说,是对成亲这两个字存着本能的畏惧之心吧?
她没办法想象跟他成婚以后的生活。即便放下手中的剑,她也不喜欢弹琴绣花,更不喜欢挥袖弄墨……不,应该说她并不想放下手里的剑。
这样,就好像是放弃了过去,忘记了从前一般,她心里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