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很长。
城外的风没有遮挡，刀子般直刮入骨髓之中，冻得挤在狭窄山洞里席地而睡的流民们即便蜷缩着身体也依然瑟瑟发抖。
而呼啸的风像是野兽的嘶鸣声，吓得胆小一些的年幼孩童“呜呜”哭泣起来。
这几个孩子在这场雪灾之中失去父母庇佑，本就日日提心吊胆，随便一点儿风吹草动便能让他们哭个天昏地暗，但凡有点儿善心的人要么感同身受地陷入悲恸之中，要么唉声叹气可怜他们可怜自己，少有人会因为这没有顾忌的哭声动怒……但今夜，靠近山洞里边有人满脸凶恶地站起身来，并怒喝道：“你们再哭一个试试？看老子不剁烂你们的嘴下酒吃！”
小孩本就是越怕越哭的生物，他这一吼，哭声愈发惊天动地。
“你们找死！”男人恶声恶气地说着，骂骂喋喋地踢开其他躺在山洞里的人，杀气腾腾地冲向几乎就睡在山洞口的小孩们。
这个地方的风是最大的，但好歹是三面受风，而且没有积雪，比起直接睡在冰天雪地中还是要好得多。
孩童们还很弱小，又处在最底端，能有个栖身之地已很不容易，但没成想这样依然给他们招来了灾难。
只见那凶狠的男人冲到山洞口，哪怕夜色暗沉看不清楚，他依然循着声音，恶狠狠地几脚踢了过去。
不过，脚上并没有传来实物的触感。
“这位，他们还是孩子，不懂事，又没了爹娘，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你就别为难他们了吧。”山洞中终于有人看不过去，抬手阻止了他。
黑不溜秋暗无天日的时候，还能准确地握住他的脚，这个人似乎不简单。男人微微犹豫，随即悄悄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剑，狠然向握住自己右腿的人刺了过去。
手上传来刺中什么的触感，手指也溅上了温热的液体，但随即便有一股剧痛从右腿传至脑海之中……不知怎么回事，本来刺向他的短剑却刺中了自己，男人痛得全身痉挛，忍不住放声尖叫起来。
血腥味逐渐弥散在整个山洞之中，所有的流民都变得慌乱而不安，他们像惊弓之鸟般，拼命地想要往外挤。
便在这时火光一闪，在洞口处站着的一个梳着圆髻，身穿寻常布衣的少年手持火把，表情镇定地安抚众人道：“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刚才他……”少年指向了正抱着鲜血淋漓的右腿，正躺地上打滚的男人。
“他想要伤害这几个孩子，我出面阻止他，他反而想伤害我，我不得已便惩罚了他一下。你们放心，只要你们没有坏心思，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们。我以我家道……哦不，以我家公子的性命发誓。”
尽管少年的神情认真，态度良好，但流民们经历过这几天的糟心事情，早就变得胆小如鼠，故不敢信他。反而是那几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孩子们一拥而上，一双双小小的手紧紧地抱住他的，鼻涕眼泪全部蹭在他的衣裳上，少年有些嫌弃，但并没有将他们推开。
见状，流民们才稍稍放下心。
“大家千万别被他骗了！他就是个骗子！”就在此时，山洞中响起另外一声怒喝，有个身材瘦小的男人站起身来，并抬手指着少年怒喝道：“我见过你，下午的时候在盘子坡，我亲眼看见你抢了别人的食物！”
“抢食物？”
对于流民们来说，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粮食可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保障，闻言，他们顿时抱紧怀中的东西，并对少年怒目而视。
少年朝天翻了个的白眼：“我如果要抢你们的食物，你们还能将怀中的食物保留到现在？”
见流民们依然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少年在被孩子们抱着的情况下，弯腰将地上那个依然在鬼哭狼嚎的男人拎起来并扔出了山洞。
那个男人看起来并不轻，可少年的动作流畅且一气呵成，很有力道的样子。
随着“嘭”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流民们看向少年时的神情非但没有变得信任，反而满是恐惧。
倒是小孩们欢天喜地地拍手叫好起来。
在孩子们“哥哥好棒”、“哥哥好厉害”、“哥哥教我，我也要扔沙包”之类的呼喊声中，少年满脸得意，又眼带厉色地看向那个说他是骗子的瘦小男人。
他的眼神带着洞悉一切地犀利之色，瘦小男人恍然明白他已洞悉自己的阴谋，几乎是立刻便从怀中拔出武器，用力地砍向身边的流民。
“老子杀光你们这群贱民！”
站在他身边的流民吓呆了，恍惚之中连闪躲都忘记了，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那想要他命的短刀砍向自己的脑袋。
眼见着短刀就要触及他的皮肤，忽地传来“噗嗤”一声轻响，瘦小男人握着短刀的右手手腕处忽地被一柄极为小巧的小刀穿透，血迹顺着他的手腕处源源不断地流了下来。
瘦小男人闷哼了一声，并没有向先前那个男人那般惨叫连连。不过他握在手中的短刀无力垂落，正好落在流民的身上，流民双眼一翻，吓晕了。
“乖宝宝们，先放开哥哥，哥哥有点儿事情要办。”少年和颜悦色地对孩子们说道，孩子们听话地放开了手。
少年便一步一步地走上前，一脚将瘦小男人踹翻在地，并毫不容他反抗地踩在他手腕处的小刀之上，脚尖还缓缓移动着，那柄穿透他手腕的小刀不断摩擦着他的伤口，他疼得冷汗淋漓。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呸！我主子的名讳，你不配知道！”
“嘿，骨头还挺硬，不过没关系，你不说话，我也知道是谁，顺天府府尹蔡承九，对吧？”少年对男人的侮辱毫不以为意，反而笑嘻嘻地继续问道。
“不是他。”尽管不想回答少年的问题，但瘦小男人并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故否认道。
然而他的否认，少年并不当回事：“嗯，我知道了，派你来刺杀这些流民的人就是顺天府的府尹蔡承九。”
“老子都说了跟他没关系！”瘦小男人气得怒吼。
少年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我知道了，你就是蔡承九的人。”
瘦小男人不想再说话了。
“咦，不说话啦？那你也没什么用处了。”前一刻还笑眯眯的少年，这会儿眼中流露出令人心悸的杀意来，他缓缓伸出手，却又想起什么般，左右环顾一下，忽地重新直起身体：“不能在这儿杀你，会吓着小朋友们，就让你再多苟活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