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敢情朱雀还是来做说客的？
叶婉兮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语气冷漠：“我从了他，然后永远做一个身份卑微，任人宰割的妾室吗？”
“主子的身份尊贵，若将来……你懂的，那时候你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谁敢看轻你？更何况主子把你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依我看，哪怕是将来的王妃都不见得会有你这般受宠！”
“那如果将来他不再宠我呢？”叶婉兮反问。
朱雀微微愕然，随即摇头：“你不了解主子的性格，他是个执拗的人，既认定了你，便会永永远远地对你好。”
叶婉兮微微敛眸：“朱雀，这世上没有永远。”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有难以掩饰的悲恸及绝望，像是曾经痛彻心扉，又万念俱灰般。朱雀诧然地抬眸看她，却见她眉眼弯弯，笑得既妖而媚，仿佛刚才那一瞬的伤情只是她的错觉。
她悠然轻叹。可怜的主子，难得动一次，怎么偏偏要喜欢上这样铁石心肠的人？
叹归叹，她既然带着目的而来，就必须得打破沙锅问到底：“如此说来，你当真不愿跟主子在一起？”
叶婉兮沉默了一会儿，终是摇头：“不愿意。”
将她短暂的犹豫看在眼中，朱雀心中一喜，面上却什么都没有流露出来，只一本正经地继续问她：“如果主子许你正妃之位呢？”
叶婉兮的脸上不可抑制地流露出诧异之情，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回问朱雀这是否是朱景烁让她转问的话……但很快她自个儿就否认了，朱景烁身为唯二的皇子之一，婚事怎么可能由他自个儿做主？便是她这样的小透明想要自己选择自己未来的夫婿，也不是件易事！
“朱雀，你是突然傻了还是把我当成傻子？殿上流着真龙之血，身份高贵，而我只是个庶出的小姐，你觉得我们两人的身份配吗？”
厚实的被褥遮挡了她的神情，故朱雀没有察觉到她那一瞬间的动摇，只讪讪的笑了笑：“我就是随口问问，你这般较真做什么？其实除去身份以外，你完全有资格成为主子的正妃。”
但是身份是一道深深的鸿沟，在这个时代，谁都不可能肆意逾越。
如今的她没有被情感蒙蔽头脑，故能够清楚的明白，前世即便她容颜完好，也没有变成个跛子，朱明宸依然不可能立她为后，她的身份太过卑微，最终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即便不是叶雅歌，也会是哪家的身份高贵的嫡女。
嫡庶之别，有若云泥之差。
像她这般出身不低，却没能投到夫人肚子里的姑娘，若想高嫁，便只能做个妾室，或者像老夫人曾经跟她说过的那般，嫁给门当户对的庶子为妻。
其实若真让她嫁个庶子，她怎么甘心？前世的她离皇后之位仅有一步之遥，曾经身居高位，怎甘心屈居人下？更何况那个她费尽心血却依然没能得到的位置，早已成为她内心深处的执念。
所以当听到朱雀说朱景烁愿娶她为正妻，她立刻就动摇了，幸好她还算理智，并没有被功名利禄冲昏头脑，既然苦苦追求依然得不到，不如远离之，这样她方能一心一意地将前世那些曾欺她辱她的人踩在脚底下，然后乐呵呵地看着他们在她面前痛不欲生，苟延残喘。
如此，她这一生便也算圆满了。
“你见过谁家的正妻长得似我这般不端庄？所谓正妻，那皆是外表端庄雍容，内里贤惠大度的大家闺秀，似我这样只会舞刀弄枪且睚眦必报的姑娘，别说不适合成为殿下的正妃，便是普通人家娶妻，都会嫌弃！”
听她用含笑的语气说出这一段话，朱雀的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想要反驳，却又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而无从开口，最终只能叹道：“唉，你明明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对这些事情看得这般通透？好像已经嫁过一回似的。”
叶婉兮顿时凛然，许是病魔折腾得她昏昏沉沉，又或者是她在朱雀面前太过放松，一个不小心就流露出不该流露的情绪来……幸好朱雀虽然疑惑，却没有深想，她将高高悬起的心吞回肚子里，终究不敢再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只打着哈哈道：“你胡说什么呢？哪怕我没见过跑，总是吃过肉的吧？怎么可能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我也吃过肉，怎么就没有想这么多？难道你从前动过，结果被嫌弃了？快告诉我他是谁？我帮你揍他！”朱雀笑嘻嘻地说道。
她这纯粹就是在开玩笑外加转移话题，却正中真相，叶婉兮心中颤抖，面上却装出哭笑不得的模样：“你的身份跟我一样吗？我可是身在水深之中，你再乱说浑话，可别怪我狠心把你赶出去！”
闻言，朱雀差点儿就跳起来，眼角余光瞥见红菱端着药碗进来，她站起身：“好好好，反正顾清之也走了，我就不在你这儿招嫌弃了，你好好休息，改明儿我再来陪你玩！”
呵，竟然还真是来防备顾清之？他是方外之人，早已脱离红尘，怎么可能对她个尚未发育完全的小姑娘起什么坏心思？
叶婉兮深觉无语。
红菱端着药汁走过来，问道：“小姐，喝药了，可要奴婢喂您？”
“不用。”叶婉兮撑着身体半坐，接过药碗，屏息静气地将苦涩不已的药汁一饮而尽。
红菱端着攒盒过来，想让她吃点儿甜味减轻药汁的涩味，她看了看整齐摆放在里边的窝丝糖，摆手拒绝。只是药汁的苦味仿佛在寝殿中蔓延开，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便对红菱说道：“去开扇窗户吧！”
见红菱面色犹豫，不肯答应，她继续说道：“太闷了，就开一会儿，一小会儿。”
“晚上的寒气重，您得好好保重身体。”红菱瘪着嘴，却没有再拂逆她的意思，转身开了扇窗。
虽然寝殿内黑幽幽，窗外更是夜色深沉，她并不能看到什么，但四周的空气流动起来，伴随着隐隐约约，属于梅花的甜香味，叶婉兮紧绷压抑的心情轻松不少。
没过多久，药效发作，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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