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子深呼吸,不想在阿游面前哭,更不想让他担心,但还没开口时,嘴角就先哆嗦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手里紧紧揪着自己的衣领,艰难地组成一句话道:“对不起阿游,我,我不能对你负责了……”
阿游没说话,只是继续往小路另一头的坝子那边走。
枳子连忙抓住他的手,声音哀求而卑微:“别去,我求求你别去……阿游,我想回家……我只想回家……”
阿游没法丢下这样的枳子不管,他双目死死盯着坝子那边,却终还是没再继续往前走。
最终阿游被枳子扯着往回走,她嘴里含糊地念叨着,“回家……我们回家……”
回到家,枳子第一时间是打水进洗浴室里洗澡。
枳子爹听到动静,出声道:“枳子,你回来了?”
枳子流着泪,声音尽量平静道:“我回来了,是阿游接我回来的。爹,时候不早了,你先睡吧。”
枳子爹没察觉到异常,道:“天冷,你也赶紧收拾完就休息。”
随后枳子就提了水进洗浴室。
她洗了很久很久。她觉得自己很脏,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阿游靠在床头,听着,那水声里一直压抑着的哭声。
后来,枳子终于从洗浴室里出来,站在阿游的房门边,却并没有进去。
阿游嗓音很低沉,像困着一头猛兽一般随时都有可能破闸,道:“枳子,进来,我们说说话。”
枳子道:“明天吧,天色已经很晚了。你的药,我也只好明天再给你熬了。”
说罢,枳子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阿游撑着柺杖起身,准备出门去拉住她。
她听见他的脚步声,又道:“你可以下床啦,真好。但是你不要出来了,我只想自己一个人。”
她乞求道:“阿游,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吧。”
他站在屋墙里头,听见她自屋墙外头走过,进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夜色深沉静谧。
村民们因为这队士兵的到来,把村子里最好的住宿房间让出来给他们住。
此刻,这队士兵在屋子里并排躺着。
临时铺的木板床上被褥又厚又暖和。
领队舒服地仰躺着,似还在回味,神色餍足,叹道:“这村子虽然小,但这里睡着,可比军营里美多了。老子感觉又他妈活过来了。”
其他士兵有些担忧,道:“头儿,接下来我们该怎么着?”
领队道:“什么怎么着,这里的被窝不暖和饭菜不热乎吗,当然是先住着再说。”
士兵道:“我是担心要是他们发现咱们是溃逃出来的……”
领队道:“你们会去跟他们说你们是溃逃出来的?”
一队士兵个个都摇头。
这种事说不得,在军中溃逃乃大罪,只要他们不说,谁都不知道,可要是说了,在这村里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何况他们个个都不傻,谁会把自己见不得人的事儿说给旁人听?
领队道:“你们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安心待着,等这风头过去了,咱们再回归军中,到时候就说追击西夷兵时和大队伍走散了。”
村子里昨夜热情款待,热闹欢腾;可是第二天,整个村子都归于静默,再无昨日的半分喧嚣。
昨晚枳子被那士兵领队拖进房中时,还有少数几个村汉和几个枳子叫婶子的村妇在收拾碗筷桌席,他们都来劝过拉过,却不敢真的惹怒这些军爷。
士兵们一个个挎着佩刀守在房门前,更无人敢冲上去。
最终村民们只能目睹这件事发生却无力阻止。
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翌日,这领队对村民们说,昨晚是他喝醉了酒,才一时失控,欺负了人家小姑娘。但他保证他定会为他做出的事负责,等战事一了,他就娶这小姑娘为妻。
村民们都沉默,一是不知该不该信,二是实在难以再高兴起来。
领队让村妇给熬些醒酒汤,又问中午有什么菜吃。
后来村子里令人压抑的平静,被清晨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所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