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还等什么?出发吧。”
听了一通阿香的生意经,谢文俊也忍住急起来。
阿香摇摇头,“不急啊。现在他们刚刚吃完晚饭,还不饿呢。吃夜宵的时间还没到。”
年轻人性子那么急,可不是好现象。
谢文俊皱眉道:“这里到鱼梁码头还好一段路呢。等我们摇摇晃晃的走到那里,支起锅炉,也差不多了。”
诶,这么说也有道理。
那么大一车的东西,他们两个人推到那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和时间,更别要说还要摆放支摊,做准备什么的。准备做得越充分,忙活起来才能越从容,不至于手忙脚乱嘛。
“说得有理!那就出发吧。路很黑,小心别磕着哈。”
阿香锁好门,推了车,往鱼梁码头走去。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点灯了。
街道两旁人家昏暗的灯光照映在路上,把阿香和谢文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两条瘦长的影子拖在身旁,好像热闹了几分。
不时有人从屋里好奇的看出来,他们的目光好像带着家的温度,落在姐弟俩身上,仿佛也给他们镀上了一层家的烟火气息。
在这大冷天的,还好身边有一个人陪着,不然会多么孤独寂寞呀。
阿香推着车,暗暗的想,这样的夜,这样的天气,她的东西肯定很好卖。
设身处地的想,倘若她是孤独而饥饿的码头搬运工,船员,纤夫,远远望到冒着滚滚白气的锅,都会聚拢过来了。
这白气,就象征着温暖,代表着有吃的呀。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他们到了码头旁。
码头这片区域宽阔而荒凉,举目望去,周围以及天空都是黑暗的。和市中心的热闹和明亮完全不能相比。
不过这时路边已经支起了2个小摊,每个摊位都热气蒸腾。
阿香打一眼看过去,一家煮小面和小馄饨,一家炒菜还卖酒。
他们的摊位钱都挂着昏暗的红灯笼。在这夜里,灯笼的光晕散发着阴森森的鬼气。就像前世看的鬼片一般。
煮面的摊位没有客人,摊主凑在灶前烤火。他似乎很冷,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到火里去,火却烧得不旺。
炒菜的摊主已经有两个客人在候着。他努力的颠勺,整个人都笼罩在雾气里。平时觉得刺耳的滋滋油烟声,在这空旷的路旁也觉得好听了。
一个客人已经吃上了,喝着小酒,模样儿美滋滋的。另一个缩着脖子等着,也不知等了多久了,开始不耐烦的催促。三两句话都离不开脏字,粗鄙的话语不堪入耳。
摊主好脾气的连声应和着他,一边加紧放调料。
阿香不由自主的摇头,这么大爷的做派呀,也只能在这种地方抖抖威风了。只不知摊主在努力翻炒的时候,有没有加其他料,例如鼻涕,口水什么的。
阿香收回目光,和谢文俊把东西卸下来,摆好凳子和桌子,把马灯点着,一下把附近都找得亮堂堂的,阴森的气氛都被驱散了。
她找来三块石头,简易的垒了一个灶,就地烧火,火旺了,把装骨肉茶的锅放上去热着。等有客人来,就可以直接售卖了。
那个沉重的鼎锅,阿香拿它来当灶使用,专门烧碳。炖肉的锅就架在它上面。若有人要买,把肉端下来,换上铁筛,饼放上面烤热,平刀切开,夹上肉块,就是肉夹馍了。
谢文俊把写着字的番子插在一旁,两人就坐在火堆旁边等客人上门。
柴火烧得有些大,骨肉茶的锅咕噜咕噜的喷着热气。味儿也传开来了。阿香担心把汤都烧干了,赶紧抽掉两根柴,让火烧小些。
也许是闻着了味儿,也许是想过来蹭阿香的火堆。卖小面的摊主搓着手,吸着凉气,抖着身子跑过来。
“嘿,你们的灯真亮呀。看见灯光都觉得暖和。”然后凑到骨肉茶旁边使劲嗅了嗅,“做些什么买卖呀?”
阿香老实的指着面前的锅说,“这是骨肉茶,那个锅是炖肉,夹在饼里面做馅料的。”
“骨肉茶?第一次听说呢。怎么卖呀?”那人好奇的问,鼻子又使劲的嗅了嗅。“怎么有股药味?”
阿香淡淡的道,“饼10文一个,茶13文一碗。”同行如劲敌,她不想显得太热络。
那人却毫不拘束的蹲到火堆旁,伸手快速的从火苗上掠过,就像杀鸡时用火苗处理鸡皮上的细绒毛一样,以期获得火的温度。
阿香看得胆颤,真怕他的手被火苗灼伤了。
那人哈着冷气,“第一次来摆摊呀?”
阿香点头,“到这个地方来摆是头一回。不知这里晚上人流量大不大?”
“还好还好。赶趟儿来的。有船靠岸,或者有船晚上装货卸货,苦力们就来。一来就来一大波,不来时别说人影没有,就是鬼影也见不到。”
阿香笑了,“看来您对这边情况挺熟悉呀?一般您都守到几点收摊啊?”
“现在天冷,我身体挨不住。我一般听到和尚半夜敲钟就收摊。那个炒菜的那个,他有时等到子时,有时通宵到天亮。”
那人用下巴指指远处忙碌那个摊主,有些羡慕的说,“他的生意好,客人都不间断的。”
阿香也看过去,这时那人正点头哈腰的给客人端上了炒菜。
“应该是他炒的菜很好吃吧。后半夜还有人来呀?他能守通宵?”
“有的。船什么时候到是不定时的嘛。现在冬天,河水浅,船上不了滩头,要人拉,还要人卸货,多人着呢。到了半夜,人又困又饿,就想找吃的。”
阿香给谢文俊抛了个得意的眼神,意思是“怎么样,我说的对吧?”她可是专门来踩过点的。
谢文俊脸蛋撇到一边,装作没看见,无视了她。
阿香伸着脖子看对方的家当,“大哥您卖的是小面吧?一个人能弄来那么多家私?”
他占的地盘比阿香的宽多了,桌子都有五六张,凳子也很多个。煮面的锅也有两个。还有各种调料的瓶瓶罐。
那人嘿嘿笑,“哪能呢?我儿子帮送来就回家去了,夜深了就来接我。”
阿香用胳膊怼怼谢文俊,“要不,你也先回去睡一觉。到点了来帮我拿东西?”
谢文俊不理会她,给她一个懒得理你的眼神。
那人笑道,“小夫妻吧?真是恩爱。”
阿香赶紧纠正。“姐弟,是姐弟!”
什么眼神啊?
阿香暗暗翻个白眼。她梳的头都还是姑娘家的发型呢。
而且本人那么老练,一看就是心理年龄极大的好伐?怎么老是随便给人组cp呢。真是的。
那人闻言却叫起来,“哎哟,小闺女呀。这些食客都是大老粗,还是要个男人守着才好。小姑娘家家的,大半夜的在外边,不安全的啦。”
谢文俊闻言,正大光明的给了阿香一个白眼。
阿香讪讪的道,“知道啦。谢谢大叔提醒。”
若倒霉遇上坏人,谢文俊在旁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吧?难道人家还会怕一个小男孩不成?男人是最经不起挑衅的动物,说不定到时还得她帮着干架。
那人一双细眼睛在阿香和谢文俊面孔上来回巡视。“你们怎么想着出来摆摊啊?大冷天的,还是这种地方。”
阿香不想跟一个陌生人分享什么生活经验,随口道:“这不是没办法嘛。活不下去了。”
那人心有戚戚的点头,“也是,世道艰难啊,活着不容易。但凡谁有别的出路,这时节都钻被窝里陪周公下棋啦。”
听着他的感叹,阿香不知说什么好场面一是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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