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俊走后,阿香立即准备洗澡。
看看那个半米高的灶台,瞅瞅上面那口巨大的锅,再瞄瞄角落里一堆柴火,阿香决定还是洗冷水澡好了。
虽然以她在乡下生活过的经验,生火烧水不是什么难事,然而她一分钟都不想再等了。
没意识到自己身上脏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意识到了之后简直是浑身不对劲。
发痒,怪味儿直往鼻子里钻,裹在身上的衣服像酸菜
阿香在跟奶奶杨氏吵架的时候,就看到了大门口的方向有一口吊井。
上面支着两个结实的木叉,木叉上横架着一个木棒,木棒上缠着长长的绳子,末端系着一个木桶。只要攒动木棒,就能把桶放下去,往反方向攒动,就能把水吊上来啦。
阿香不废多大力气就弄了一桶水上来,想了想还是提着往自己房间里去。
她实在不放心去什么猪栏牛棚里洗澡,尽管看起来那些地方就是他们的洗澡房加卫生间。
井水有个特点,冬暖夏凉。
如今是秋天,天气还不怎么变冷,井水是夏天的凉,这可比现代自来水的温度低多了,洗到身上简直透心凉,冷到骨头缝里去。
阿香匆匆洗了头又洗澡,冷得发抖,真害怕自己这具壳子承受不住生病。
想到谢文俊那小破孩,再也顾不得麻烦不麻烦,热热的在灶上给他准备了一大锅热水。
忙完之后,阿香决定伺弄一下菜园。没过季的菜给除除草,松松土。过季了的拔掉翻地重新种应季蔬菜。
正在这时,传来一个女人的叫喊,“阿香妹妹!阿香妹妹!阿香在家吗?”
声音越叫越近,穿过正屋到后门来了。
大嫂?她怎么来了?蓦然想到谢杰友说他叫他娘来给他们送粮食的话,阿香连忙应答。
“我在这呢!在后门菜园!”
她的声音刚落,女人就到了后门。
“大嫂!”阿香有些腼腆的叫人。
她曾以为她的亲人都是一些赖皮抠货呢,没料到还是有谢杰友母子这样的好人。
“咦,阿香你在翻地呀?打算种点什么呀?”那女人把一个大袋子挂在篱笆上问。
阿香看看被她翻得乱七八糟的土地,“我也不知道呢。大嫂你觉得种什么合适?”
乡下女人管全家人的菜篮子,最知道时令。什么时候种什么长得快,什么时候种什么会十分遭虫子,什么时候种什么会特别好吃,她们都门儿清。
女人走到阿香身边来四处看,“我昨天刚种了几行猪白菜,冬天野菜少难打猪食,种来给猪吃,人如果要吃的话也可以吃一些。”
阿香奇怪的问,“你干嘛不直接种人吃的白菜?也是人和猪都可以吃呀?”
女人好像很吃惊阿香的问题,提高嗓门,“人吃的大白菜哪有猪白菜那样好种啊?它很要肥料的,没有肥料长不大,又老又涩产量低!”
阿香眨巴着眼,虚心的问,“猪白菜产量很高吗?你有种子吗?听你这样说,我也种猪白菜好了。”
女人笑了,眼角旁边浮起几条细细的皱纹,方型的脸看着有股温婉忍韧的味道。
“你又不养猪又不养牛,种猪白菜干什么?猪白菜人吃多了会浮肿的,要不是我家养了两口猪,我的菜园又小,我才不种它呢。”
为了家里经济,人吃的东西还得迁就猪,猪还优先于人,真是活得不如畜生。
阿香明白这就是现实,也是生活。即使在现代也不缺这样的事情。
女人不知道阿香在想什么,她提建议说,“你可以种白菜呀萝卜芹菜大蒜荞头嘛。这些都是能过冬的菜,现在种,到了冬天刚好能吃了。我有种子可以给你。”
“真的?“阿香眼睛一亮,”可是你刚才不是说白菜很要肥料才能长得好吗?我家没养猪没养牛没有粪呢。”
这个时代的肥料就是农家肥,鸡粪、牛粪、猪尿甚至人的粪便什么的。当然也可以烧草木灰,割树叶、铲草皮来做堆肥,但都没有农家肥那么肥沃。
“笨,你不知道每天叫谢文俊早点起床去捡牛粪啊!”
啊?还有这种操作?捡,怎么捡?去哪里捡?
阿香一脸茫然。
女人说,“我家没养猪时,家里也没有肥料。你大哥有一段时间每天早上很早就起来,挑着畚箕沿着大路走,从村头走到村尾,每天都能捡到一担满满的牛粪。倒进粪坑里,你这个小菜园,几桶粪水够你用了。”
阿香明白了,沿着路走,捡那些牛羊外出时拉在路上的粪便。
女人又说,“很多人捡粪的,所以要早起,迟了就被别人捡走了。你大哥那会总是天刚刚亮就出去了。”
竞争还挺激烈,看来捡粪在还是挺平常的一件农活,和做其他农活没什么差别。
阿香笑了,“大嫂你这个建议好。哈哈,明早我就去。”
女人瞪她,“你一个女孩子去干什么?叫谢文俊去啦。男孩子才有力气,你捡了牛粪也担不回来。”
阿香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个坎,搁现代谢文俊都还是小孩子,雇佣使唤童工是违法的。
阿香笑着回答,“文俊和你家友哥年纪一样大啦。我也没见你老让友哥下地干重活啊。”
女人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晶亮亮的笑意。“哎呦,还没嫁给人家呢,就开始疼他了?”
阿香无语,“大嫂你别打趣我啦。”
按照阿香在现代磨出的厚脸皮,这种程度的调侃想让她脸红羞涩是不可能的。然而总被打趣说一个小孩儿是她老公,心里那个别扭啊。
阿香赶紧转移话题,“大嫂你有多少白菜种子呀?你看我把这些都拔掉这片地够种吗?”
“够啦。白菜种出芽率很高的。随便一撒就出得密密麻麻。”
“那才好啊。密密麻麻的可以连根摘来当小白菜吃。等长大了就稀疏了,到时吃叶子,后面吃菜花了。我最爱菜花了。”
“对呀,白菜就这点好,生长周期长。对少菜地的人家来说种它特别划算。我和我家友哥也爱吃菜花。”
阿香大方的说:“那到时我种出来了,你过来摘。”
大嫂乐了,“种子都还没给你就想着来摘菜了吗?”
阿香也哈哈大笑,“有什么不可以?我不也是才翻地种子还没影就想着种出的菜吃都吃不完呢。”
大嫂忽然指着地上的老菜梗黄菜叶,“你这些都扔啦?有些还挺好,可以吃呢。”
经她这么一说,阿香灵光一闪,“你要吗?要的话可以挑选一些回去。我没舍得扔啦,等下选些能吃的来腌酸菜。”
大嫂闻言,立即显得有些窘迫,“我以为你要扔了呢。如果要扔的话我就抱回去喂猪,你还要的话就算啦。”
阿香一愣,立即反应过来。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一点不会讲话,又让人难堪了。
大嫂当然不是想要来喂猪,只是给自己找面子。
女人很快转开话题。“晚上友哥过来睡觉,我叫他把种子给你带过来。”
“谢谢大嫂。”阿香又内疚又感激。
“客气什么。对了,我给你们带了10斤稻谷和一斤盐巴,都挂在篱笆那了,你自己舂米啊。本来想给你舂好了才带过来的,但是我没有空了。我先回去了。”
这恐怕也不是什么没空,而是怕自己婆婆知道了大闹天宫吧。
“谢谢嫂子。”
除了干巴巴的口头感谢,阿香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心中的感激。
“一家人说这个干什么。”女人笑了一下,匆匆的走了。
阿香走到篱笆边,摸着沉甸甸的10斤粮食和1斤盐巴,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东西加上拾稻穗,或许再去摘些野菜,弄稀粥吃,或许够支撑她和谢文俊个把月。
然而以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