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很久没有再见到素琴,每每去扣门总被素琴用一些理由给拒绝了。他没有强行进入,他也知道素琴是故意不见他,这是对他的惩罚。许多天来,他只有默默的一个人在书房念书。
“四阿哥吉祥!”馨儿从书房外进来,右手挎着一只小竹篮,行大礼向四阿哥请安。她低着头,但却微微抬起视线注视着眼前的这个人,心里在暗暗的笑,脸上也忍不住挂上了甜美的笑。
“起来吧。”四阿哥漫不经心的说道,难得多看看她。“怎么不侍奉你主子反而跑到这里来了?”四阿哥略带责备的语气似的,目光还是舍不得从书上移开看一看馨儿。
“奴婢从来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四阿哥。”馨儿一边说,一边自主上前把篮框放在桌上打开来,一股幽香飘飘而出,仿佛是春日的桃花夏日的莲花秋日的桂花冬日的梅花齐齐绽放一般,各种幽香蜂拥而出。
“好香啊!这是什么?”四阿哥放下书来,才看到一只碗在馨儿手里呈给了他。“四阿哥最近日渐消瘦了,可能是不爱吃饭了。素琴姑娘让奴婢送了份甜点来。”
“馨儿你就别骗我了。”四阿哥几乎是哭丧着脸的来说这句话,话里话外是充满了无奈。“你主子要是有什么东西想必是让你第一个送到六阿哥那里去吧!她现在厌恶我至极,甚至见我一面都不肯,又怎么会让你来送东西呢?”他絮絮叨叨小半天了,是在戳穿馨儿的谎言,也是在埋怨素琴,言语间亦是充满了醋意。
馨儿粲然一笑,“奴婢说了,奴婢只有四阿哥您一位主子。奴婢一心只为效忠四阿哥。”她再次把碗端到了四阿哥的面前,四阿哥微微皱眉似乎不想吃,她稍稍点头,甜甜的笑依旧挂在脸上。“这汤名叫四季,亲一口一如经历了一回春夏秋冬一般。四阿哥只知自己伤神伤心,却不知四季依旧在更替,世事依旧在轮回。莫要因此而太在意,让在意你的人伤心。”
四阿哥仿佛恍然大悟,对馨儿也觉得太过于小看了。他怅然接过甜点来,一点一点的品尝着。“子非鱼,安知鱼之苦啊!我一向是敢做敢为勇于承担的,可素琴这件事我真的难以面对她,因为我真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四阿哥你……”馨儿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眼神中布满了迟疑二字。“你是不是喜欢素琴姑娘?”她越说眼眶越是红了,她该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问出这句话。她静待着结果,这每一刻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我不知道。”四阿哥回了一句,馨儿松了一口气,但这结果又岂是她真的能松气的?没准是默认呢!
不久,万圣节到了。整个紫禁城几乎都沸腾了起来,锣鼓齐天喧闹至极。夏至了,皇上嫔妃阿哥们都移至了圆明园去庆祝。宫人们向棋盘似的分布在湖心亭的周围,代表喜庆与热闹的红绸牵至各处,阖宫妃嫔皆是难免的喜气,穿正装戴步摇金簪。
“皇上,臣妾敬您一杯!”歌舞之中全后为表敬意,正经的站了起来举杯邀皇上喝一杯。酒罢,道光帝便发话了,“奕詝有心了,此番万圣节办的风光体面,而且很省钱。”
“皇阿玛体恤百姓,自然不愿意多花钱。但宫中规矩,万圣节不得不办,儿臣也只好照着自己的一点儿愚见来办了。”奕詝随便应付了一番,这样的话是那么的虚伪,但他说的是从容。全后冲着他微微一笑,表示对他的肯定。
正说着话,一曲《霓裳羽衣》响起,乐调优美,令人赞叹。十几个宫女陆陆续续的从亭两边小碎步走了进来,亦不似平常的旗头旗装打扮,而是发髻散开来,伴着尺长的水袖翩翩起舞。
一时间,白色的水袖与舞女水绿色的裙摆交相辉映,在空中挥舞着的,摇摆着的,不知是那水袖还是裙摆。此时一个粉色的身影出现,自空中飘过,众舞女齐齐相聚拢在亭中央,粉色女子逐渐落在了正正中心的位置。这万绿丛中一点红的布局可真谓煞费苦心啊!而这一点红的女子,不是素琴又是谁?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皇上脱口而出一句,的确,这夏天的荷花红的就犹如素琴的衣裙一般。
然而转过身来,素琴却不愿意直面圣上,与衣衫同色的手帕被她分别用花细挂在了脸上,只露出炯炯有神的双目。她不想让四阿哥的阴谋得逞,不想因此卷入宫中。
“此女似曾相识。”皇上偶尔不经意间注视到了素琴的眼角眉梢,虽然遮住了大半张脸,但素琴与静妃的相似之处恰恰就是眼角为甚。皇上看着相似,但却迟迟还认不出来。
素琴听见了这一句,表情上是镇定自若,实际上心中早就慌了神了。她害怕皇上认出她来,只乘着乐调起舞,背过身去。
乐技游刃有余的奏着曲子,霓裳伴着优美的舞姿征服着在场的人。素琴越舞越是收放自如,尺度把握的刚刚好。曲毕,素琴不得不正面朝着皇上结束这最后的舞曲。
一阵风划过,飘飘悠悠的吹拂着素琴的面巾,不知是怎么的,头上的花细被旁边的舞女挂掉了,没有了面巾的遮掩,一张柔美的脸庞呈现在皇上的面前。
“岚岚~”皇上脱口而出,素琴这才意识到危机的来临,围在四周坐着的妃嫔也对她指指点点。“这不是静妃吗?什么时候跑回来的呀?”彤妃率先发出了疑问,其他的小主们也议论纷纷。
素琴纵观四周,宫人们围的水泄不通的,唯一通向行宫的一条路刚好是一个缺口。“岚岚,你怎么了?你回来了,你知道朕有多开心吗?”
素琴才不知道他有多开心,她只一个侧身翻越过了围坐的妃嫔,从小径迅速的逃走了。“岚岚,你回来啊!别跑!”皇上发起疯来也不是一般得疯狂,他正要追出去,一下被四阿哥拦住了。“皇阿玛,她不是静娘娘,她只是儿臣宫中的一个歌女。儿臣请她来为皇阿玛祝寿的。”四阿哥一语道出了全部真相。
坐在正中席上的太后伸手扶了扶皇上,“阖宫宴饮,皇帝莫要失了分寸。”太后是知道皇上对静妃的情分的,但太后更顾及自己皇室的颜面。“奕詝已经说清楚了,皇帝就权且坐下来吧。”
皇上顾念着静妃,但到底还是要顾及太后的面子,只得坐下。“皇额娘,儿子以为端悯的事已然查清并非静妃之过,且已过去那么久了,儿子想请皇额娘应允静妃回宫。”
太后不做声,红宝石制作的步摇插在鬓角一摇一晃的。良久,她才闷出了一句“皇后怎么看?”
“臣妾不敢妄言。”全后首先是称了一句不敢妄言,在太后面前显得异常的老实。“你是皇后,是后宫之主,此事你有权发言。”
“是!”全后微微低头,像是在对太后俯首称臣一般。“臣妾愿意以夫君为重,同意静妃回宫。”
“皇后娘娘当真贤德啊!臣妾等望尘莫及。”彤妃立刻顺风响应,转而又去奉承皇后。于是静妃回宫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再说素琴,她回了房间便即刻收拾了东西准备走人。皇上的样子让她觉得可怕至极,要是再不快点赶在皇上找到她之前让六阿哥送她离开恐怕事情就麻烦了。
她来不及跟这么久以来照顾她的好姐妹馨儿告辞,来不及告诉紫桐一声她要回荣庆门了,来不及和洛鸳见一面。她匆匆的走了。
此时的歌宴上,锦绣悄悄从一旁走开,片刻之后又回到了全后的身边。全后装出些醉意来,随手扶一扶鬓边的步摇。“娘娘醉了,奴婢扶娘娘去醒醒酒吧。”“嗯,好。”她主仆二人行了礼便从路边退下了。
锦绣瞧着四周没人,便扶着全后走进了花园的深处,正是全钧在那里侯着。“参见娘娘”全钧跪在地上,向全后行礼。“起来回话。可调查出了什么?”
全钧低着头回话,一字一句深沉的有如千斤坠一般,字字全锥着全后的死穴。“娘娘让奴才调查童素琴,奴才根据那天六阿哥的行程查到童素琴在城南院的一个小屋里,那小屋里的是一个名叫荣庆门的组织。”
“荣庆门?”全后听了以后若有所思,双眉微微蹙起,画出两个以眉心相对称的问号来。“这个名字本宫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你继续说就是。”
“是”全钧允诺,继续说道:“童素琴是荣庆门的得力将领,琴棋书画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且擅长医术,识别各种毒药。一般小枝末节的事不会派她出门”
“如此了得的女子,那她进宫来又有何目的呢?”全后额头上的问号越发的明显。“荣庆门?”她反复的念叨着这个词,突然一下子她恍然大悟,眉稍舒展开来,“本宫记起来了,李福贵这几次在执行任务时总不是一帆风顺的,时常会有人冒出来搅乱本宫的好事。本宫让他调查过,好像也是荣庆门。”
全后一点一点的揭开了荣庆门的神秘面纱,锦绣和全钧都默不作声的直矗立在一旁。“这丫头进宫难不成是奉了荣庆门的命令而不是静妃派来的?”
“娘娘不可轻敌!”锦绣首先提醒了她,“娘娘,无论如何童素琴是留不得了。”她愤愤不平的说道,对素琴的恨依旧在她心中,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机会。
“本宫知道。”全后也想到了这一层,马上转身对着全钧道:“全钧,你现在马上带领你的手下去给本宫围攻荣庆门,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全钧正要离开,全后叫住了他“静妃就要回宫了,留着始终是个祸患,你也一并解决了吧。悄悄的,别惊动了人。”
“是,奴才一定办好。”全钧行礼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