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衿第一遍听到这个消息时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幻听了,一直到对上墨槐墨桑沉默哀戚的表情时,牧渔已经先一步开始哭出来了,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消化事实。
震惊心痛抵达心底,杜子衿忘了自己坐在凳子上,直接朝着屋外跑起来,整个人撞上梳妆台一角后又重重摔在地上。
“太子妃……”
“太子妃,小心……”
牧渔等一惊,忙手忙脚乱的上前要去扶她。
杜子衿双眸睁大老大,可是什么都看不清,她瞪着半空某个不知名的点,用力的拨开别人伸过来的手。“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不可能……”
急促粗重的喘着气,杜子衿顾不得疼痛,五感顿失的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个晴天霹雳的打击。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马上跑回定国公府确认一下,她的大哥一定还好好的……
来不及披上大衣穿好鞋子,杜子衿惊慌失措一头扎进外面的冰天雪地,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积雪薄冰,跌跌撞撞毫无形象的拔腿狂奔。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大哥昨天还陪着她一起堆雪人打雪仗,他说他永远是自己的大哥……
那么多次残酷的战争都能安然无恙,多少次死里逃生,她的大哥英武神勇,怎么可能死在一群不知名的刺客手中?
鞋子早就甩掉,杜子衿赤足在雪地寒冰中奔跑,不时踩到水渍打滑猛地栽倒,然后毫无停顿完全不知道疼痛的快速爬起来继续跑。
墨槐墨桑都在后面追着,跟着,谁也不敢上前劝她,心疼伤心却又不知所措。
杜子衿睁大双眼,寒气铺面,将她胀红的眼眶中的液体凝结住,她不管不顾的朝着大门的方向跑去。双脚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头上的发钗珠環早已不知道在第几次摔倒的时候一样一样的掉光了,早上刚梳好的发髻散落,衣服脏了,狼狈疯癫。
“砰”一声巨响,杜子衿再一次摔倒,整个人摔进花丛,带刺的枝杈划过她无瑕细致的冻僵脸部,一下子迸出一线血珠。
膝盖撞上花圃边缘的石块,膝盖骨发出轻微碎裂的声音,这一次,杜子衿没能再站起来,任凭她试了多少次,她就是无力再爬起来。
原来她如此无用,无力……杜子衿忍不住一拳挥过拨开挡住视线的花花草草,莫名的悲愤无处发泄。
不会的,杜子衿你的冷静呢?大哥身手这么好,根本不可能出事。你早就改变了前世的命运了,所有人都没有事,大哥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横空伸出一只手,太子一把抓住杜子衿早已湿透的肩膀,想要拉她起身。
杜子衿有所察觉别人的靠近,马上回头凶悍愤怒的瞪着他,待看清是太子的脸,她猛地推开他的手,挣扎着后退,努力的想要自己站起来。
已经跟上来的墨槐马上上前扶着杜子衿,让她靠着自己站起身来。
太子沉默的看着杜子衿的抗拒,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测,仿佛敛尽了世间所有的情绪在里头,又仿佛空洞的什么都没有,只那样安静的,一眨不眨的看着狼狈至极的杜子衿。
这一刻,心窍混沌被蒙住的杜子衿突然灵光一闪,大哥若真的出事,爹爹娘亲定然想方设法压下这个消息,可出现在这里的太子怎么知道?
除非……
这一刻,杜子衿眼中霎时折射出怨毒锋利的眼神,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她应该一早就杀了他的!
太子感受到杜子衿一瞬间的怨毒恨意,知道她可能误会了什么,但一时间也解释不清,便轻轻的开口。“马车已经准备好,候在了大门外。”
杜子衿心里恨极了,双目死死的瞪着站在那里的太子。晨风把他淡竹叶青色的圆领袍子吹得微微作响,他站直了身子,轻轻一拂袍子,身姿如竹如松,施舍一般的语气,真是风雅却又硬朗到了极致。
杜子衿全身的筋络突然间被人猛地拉直了,紧到极致差点被绷断,手足冰凉僵硬,直至忘了呼吸。她的脑子一片混乱,一时告诉自己就是太子因嫉妒找人杀了大哥,一时又告诉自己是她多想了,大哥什么事都没有,这会儿好好的坐在家里吃早饭呢。
眼前这个天寒地冻,满眼阴沉的清晨,与前世那个漂泊大雨天色苍茫的黄昏,唯一的始作俑者狠心人相同的面容相似的神情交织在一起,让人无法分辨出哪个才是真,哪个才是幻,让她想哭哭不出,想笑笑不出。她想问他为什么,但她问不出,残存的一丝理智强硬地拉住了她。心里惊涛骇浪悲凉愤恨一片,僵硬到了极点,也绝望到极致。
“太子妃,咱们先回定国公府……”墨槐小心的扶稳摇摇欲坠的杜子衿,小声的提醒拉回杜子衿惊恐绝望的臆想。
杜子衿狠劲咬了自己的舌尖一口,脑子瞬间一片清明,她用还冻僵的手用力抓住墨槐的胳膊,声音沙哑道:“我们走。”满口的血腥味……她听见这声音好似不是她自己的,仿佛是从极远极远的地方飘来的,中间还隔着一层什么,沉滞却又虚空,难以穿透。
眼下时机也不对,她必须马上回定国公府,大哥一定还在那里,会笑着问自己:才分开不过一晚上,是不是还想着要大哥堆雪人?
杜子衿看着墨槐的支撑,一路匆匆朝着府外走去。
太子府到定国公府的路程不算远,可是杜子衿僵坐着,任由害怕将自己淹没,不过短短一刻,却感觉长的像是过了一辈子。
定国公府高耸气派的门楣如每一个宁静的早晨一样,安安静静的矗立在晨曦中,门匾上的积雪雪白纯净,将将化了一小滩,冰凌垂下,仿佛在下一次阳光中就会掉落粉碎。
没有白稠挽联,一路匆匆进去,平静像是什么事都没有。
杜子衿匆匆的扶着墨槐走着,一颗心跳的厉害,无论如何怎么安慰自己都不能平复下来。
走到杜千允往昔居住的院子外头时,杜子衿整个人已经瑟瑟发抖的不成样了。发髻松了,珠钗掉了,衣服脏了,鞋子也没了,整个人狼狈看不出是往日一贯优雅从容的杜子衿。
院门开着,青色纱帐支在院墙外那棵探头的白杏树上,这是昭示有人去世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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