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连着几幢高层公寓,那边过去还是。我住的这幢在小区最南面,徐璐下车后告诉我我是七楼。
从进电梯到开房门我都尽量避免多给徐璐讲话的机会,到她拿出钥匙哗啷哗啷开门的时候我才松了口气。
我的客厅和卧室都是正南朝向,从窗口看出去一眼看到的就是黑黝黝擎天矗立的中信大厦,让人心里不自觉中产生出一种震撼。看了下我忽然就觉得眼前的中信大厦好像一个什么——好像一个永不疲倦的巨人男子展示出的他的雄壮伟大的阳物,周围的小东西跟它一比简直不值一提。而我,我住的这幢楼也很高,和相邻那幢两幢都是二十几层紧挨一起,我就在它们之间就像被夹在隐秘处,偷窥着对面的巨大。也许正因为是人造,所以我觉得它更显逼真,而且更强大。人的没这么大。我想。林怡云怎么给我找了这么个房子……
徐璐在屋里走了个来回,简单交代着。她说这里大概半个月没人住了是有点气味,不过这几天还好一直开着窗,住两天就好了。她又说林怡云来过几次,这几天她也来过,都打扫过,挺干净的。她还说这里原来是住过人,不过时间不长,家具还都挺新呢。她边说边拿手指抹了下旁边书柜的隔板,看看指肚点了两下头。我也看看那书柜,空空如也里面什么也没有。
徐璐一边说着一边在屋里走动,我看着她忽然想到,和一个女孩这样共处一室我以前也有过。那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一年多前的那个女孩她是来参观我的住处的,可参观到一半我们就抱在一起滚到床上迫不及待地折腾起来了。完事后那女孩就跟我说床太小了换个双人的吧,之后她要走了我的钥匙第二天白天就给我换了一张大床,跟现在徐璐腿边这张一样,一米五宽足够两个人睡也足够两个人使劲折腾。那个女孩就是洋洋。
我刚认识洋洋那会儿生活一直很沉闷,那时候我已经一年多没有林怡云的消息,轰动一时的非典也早过去了,我从每天专注于广州的疫情到毕业进入旅行社工作,好像林怡云突然就成了过去,而我也被新来的生活无情地湮没。
喂,你看我干嘛!徐璐站在门口,一下就要跑出去似的。
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想什么呢我。思绪被打断,我赶紧解释。
我要走了。你自己……看看吧。她说。
哎,我叫她,先别走啊。
干嘛?都完事啦。她一脸戒备,眼神不大友好。
我赶紧又说,我是说这么晚要你接站,还等了那么半天,挺不好意思的。要不,请你吃饭吧?
那倒,不用。徐璐说。她的语气给我的感觉是犹豫。
其实在我火车上也没吃什么……而且这附近我哪都不认识……我已经很真诚地在说了。
她看我,说,楼下好多吃饭的地方……想了想,一笑,又说,那,好吧。说实话晚上那个便当难吃死了。
是。我赶紧说,你喜欢吃什么?其实我也挺爱吃辣的。以前也老吃湖南菜。
那你先把东西放好。我在外边等你。
这不放这不就得了。一起出去……我话没说完徐璐已经抢到前面到了门外。
觉得广州怎么样?在电梯里她问我。
我说,刚到,还没什么感觉。
她就说,广州其实是没什么。哎,对了,林怡云好像都来广州两年多了,你那时候怎么没和她一起来?她问我。
她比我早一年毕业。我说。
徐璐看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和徐璐在楼下一家川菜馆点了火锅。徐璐说她到广州以后就没吃过火锅了,说着向旁边几桌看看,又说这挺热闹的啊。我也向两边看了看,点头说你点菜啊。
菜上来的时候徐璐正接电话,看服务员在边上忙来忙去我也没留意她,只听到一句,接到了。撂下电话她说是林怡云,又说没跟林怡云说我们一起吃饭呢。
徐璐吃火锅的样子挺有意思。本来看她的外表挺淑女似的,稍微深入一接触就能看出破绽了。第一口她踢里吐噜吃下一筷子粉丝,挡着嘴哈了口气就冲我喂了一声。你干嘛?此后只要被她发现我在看她,她就停下嘴,先是看我,然后提醒我,喂。
徐璐,你说你住的地方离这挺远是吧?吃到差不多的时候我问她。一会儿怎么回去?
坐地铁。她说。
这么晚了,要不,一会儿送你一下得了?
不用。她左手托着小碗,右手筷子夹了一筷子乱七八糟,有肉有菜,你刚来,哪都不认识。再说干嘛用你送啊。
这有什么。我说。正说着我的手机也响起来。
接起电话我还奇怪呢,心想,林怡云怎么隔这么长时间才给我打,差不多一顿饭工夫。
电话接通那边先是静了下,接着传来林怡云的声音,到广州了?
啊。不到九点就到了。
嗯,晚点了。三十个小时火车挺累吧?现在干嘛呢?不会是睡着了被我给吵醒了吧?
没有。我说。有点饿,下楼吃点东西。
怎么样,你的房子,满意吗?她问。
挺好啊,就是大了点。那么大客厅,用不着……
喂!林怡云声调一高,打断我。我好不容易帮你找的,不错了啊。还嫌大你!
是不错。我赶紧说,我也没说不好啊。
对了,徐璐怎么样?林怡云好像笑了下,转了话题,美女吧,没骗你吧?
算是吧。我看看徐璐。她正闷头吃东西不过吃得很慢,跟刚才不一样,注意力显然都集中到了耳朵上。我心里一阵好笑,说,林怡云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什么意思啊?你要是看上了……
打住。我说。国际长途,你省点吧。
她笑了,那行了。好自为之吧。
吃完饭徐璐走了以后我还一直在想,什么我就好自为之啊?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