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年刚开始的时候林怡云还是我女朋友,到这一年快过去了我们俩却什么也不是了。那时候她来找我,我就请她吃饭,慢慢我们就固定在学校旁边的一家小饭馆。那家饭馆位置比较偏,平时光顾的同学不多,碰不见什么熟人没那么多罗嗦。
我和林怡云一起吃饭其实也没什么话可说,但还是能一起一坐两三个小时,喝完酒却又继续各走各路,只不过我是一个人,她是两个。有时候我想,那段时间我们肯定不是男女朋友了,但心里其实我们谁也没真把对方只当朋友,何况最好的朋友。一男一女哪有最好?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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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和林怡云我们俩其实挺像两个大小不同的齿轮,差很多怎么也咬不到一块,可我们就是还往一起凑。这次我去广州工作就是林怡云一手促成的。
能看得出林怡云是真想我到那边和她一起打拼,从开始提出想我去广州她就一直非常积极,今年春节还特意组织了一个冰雪团,由她老总带团过来,还特别要求我们社由我负责接待。林怡云要我去广州,虽然我总有感觉觉得这里面还有一些我可能根本还不清楚的原因,不过最终我还是决定去了。
一切都办好了,我也准备如期登程,那天林怡云突然来了个电话告诉我她要带个旅行团去泰国不能来接我了,我到了以后大概一星期她才回来。我们就得到时候再见了。当时我就感觉不自在,不明白她干嘛这时候出门。不过临走前她又来电话说已经安排好了,她叫她的助手接我,还说是个美女。
上火车前我和那个叫徐璐的女孩通了一个电话,她声音挺甜听起来像是个美女。
哪个?手机一通,那边说的不是普通话,但挺好听。我还以为我打错了。你是,徐璐?我问。哦。是。我是徐璐。她改回普通话。你是……
赵春宇。沈阳中旅。我说。噢。她像恍然大悟似的,我还以为……林怡云交代过了,对。她说。对了,你哪天飞机?等我一下我记下航班号……看起来她那边像是挺忙。我说,我坐火车。T94,明天晚上到。
沈阳到广州的T94次路上历时二十九个小时多,到广州的时间是第二天晚上八点半。我发现坐这种长途火车真挺累的,身心都累。我就想,那时候林怡云坐的也是这趟车,不知道她那时是什么心情。也许她也这么想过,还要再熬过一个漫长的白天,广州就到了。或者经过长沙的时候也会稍稍舒口气,想,终于只剩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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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一年暑假过后我们大三了。那天回到学校林怡云见到我就问我,暑假过得怎么样?我说,挺好。你呢?她说嗯,也挺好。接着她说,春宇,这个暑假我一直都在北京。我说去北京啦?她说,陪他去的。他去那边工作。然后她又说,对不起,春宇。我知道她说的他就是那个眼镜。时间真快,眼镜毕业了。去了北京。林怡云陪他一块去的。我心里不知道怎么像被突然掏空了似的那么难受。我说,你干嘛老说对不起啊。我又没事。她就笑笑,问我有没有一点点想念她。我说,有。跟着我们就低着头都看着脚下默默地一起往前走。
第二天我和一个女孩——就是跟我和老高我们一起庆祝申奥成功的那个女孩——我们俩一起去食堂吃午饭,半路碰上林怡云。她走过来跟我们打招呼,问我,女朋友啊?我说,啊。她就笑着冲那女孩点点头,然后又跟我说,挺漂亮的。比那个强多了。声音压低了,但谁都能听见。我当时看着她心里就突然产生一种非常无奈的感觉。
林怡云走开后,那女孩跟我说干嘛乱讲?谁是你女朋友啊!说完望着林怡云走去的方向问我,她是谁呀?我说,高中同学。她又问,她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啊?我说我哪知道。她就用审视的眼光看我,又问,你跟她高中……同学?我说,同学,三年呢。后来那女孩不知道从哪打听出林怡云以前是我女朋友,立刻就来找我硬说我是大骗子。再后来她成了我女朋友以后还时不时把这事搬出来当我的劣迹讲。
我和这个女友吵吵闹闹的差不多一个学期,那时候感觉生活也挺热闹的,加上老高一直从旁煽风点火,我们俩发展神速。
十一老高叫我们一起出去玩,说去大青沟,女友就给家里打电话,说几个同学,都是女生,说好一起去外地社会实践,十一就不回家过了。请示完她说,我们去。老高就说行了,人齐了。
那天在路上,老高边开车边跟我们说,晚上你们俩一间房啊。说着就去搂身边跟他一起来的女孩,一脸贱样,说咱可不能分开。是不?那女孩推他,叫他好好开车。好好开车你!老高不在乎,使劲朝她脸上亲了一口,叭地一下,然后打稳方向哈哈笑,继续开车。
到了大青沟我们先找地方住下,一起去的一共十二个人要了六间房,老高的意思是先住两天看看,玩差不多了要是不过瘾就再往远走,反正有车有银子想怎么干怎么干。
我们那天出发就已经不早了,到大青沟已经过了中午,进房间简单收拾了下还没喘口气就听老高在走廊里吵吵,差谁啦?啊?都别磨唧啊!想干啥天黑以后再说,啊!我就叫女友,走吧,吃饭去。
午饭吃鱼宴。第一道菜上来大伙都说饿了饿了,赶紧动筷子。接着就是一片嘈杂。没一会儿老高叼着半根菜帮突然喊,服务员!哎,叫你呢!先给每人来一小碗米饭,男的啊,女的没有。他身边那女孩不乐意了,说凭啥呀!凭啥咱们没有?另几个女孩也跟着起哄。老高就说行啊,给你们也来。不过告诉你们啊,完事就都得喝酒,喝白的。雪碧可乐不行啊。女孩们都说喝就喝,怕你呀!那顿饭我发现女孩要是放浪形骸比男的还厉害,一样湖吃海喝,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那天半道老高又喊服务员,说,开卡拉OK!快点!妈的今天下午哪也不去了。
我们那天喝了四个多小时,到后来谁都不清醒了。那会儿老高站在地中间举着麦克风扯嗓子喊美声,两个朋友吐了又吐叫女伴陪着去了厕所半天了还不回来,还有两个划拳打酒仗脸红脖子粗差点动手。我女朋友和两个女孩玩色盅,边玩边干杯,隔一会儿她们那里就发出一片尖叫声,老高那女孩跟他抢了半天麦克风没抢下来就回来站在她们仨旁边看热闹,一只脚踏在椅子上,一手一支啤酒,脸通红,夹克横背在腰上,再疯点就差把胸罩扯下来不要了。我那时趴在桌上看着他们,心想,不知道林怡云在干什么?眼镜在北京,家她又不愿意回,现在肯定一个人冷冷清清呆在寝室呢。
老高又高歌完一曲,一屁股坐到我边上,说,真他妈过瘾!然后问我,春宇咱们喝多少了?我四下找瓶子,数了下说,五瓶。老高说不对!还有啤的呢。我说,啤的要了两箱,一箱还没喝完呢。他就说喝!继续喝!拽过一瓶啤酒冲我晃,来来,往我瓶上一撞对嘴就吹。我赶紧喊他,老高!还没起开呢!别拉了嘴!我操。
饭后,我们一对对各回各屋,老高临进他房间拽住我咬我耳朵,说,我刚才唱什么了还记着不?我说你唱一大堆我记着什么呀。他就朝我女友瞟了一眼,声音更低,说,该出手时就出手,啊。说完冲我们俩一笑,就这么地,啊!
进了房间女友打开电视,用遥控调了两个台就停下看我。我就说先洗澡吧。……你先洗呀?她点点头,拿了东西去了卫生间。
我坐在椅子里对着电视机,看看节目没什么意思就去够遥控,这时卫生间里响起哗哗的冲水声。我就突然想,林怡云那时在北京也这样吧。
我的心一阵发空,突然就觉得人活着其实挺没劲的。